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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可惜她不是男孩,没法建功立业,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来保全她的家人。

    再等到几年后,她爹爹就会知道,她是对的。

    只要再等等。

    姜谨行走后,姜娆翻开了手里一张纸。

    昨晚容渟派乌鹊来,隔着窗,给她递来了她喜欢吃的杏仁酥和解闷看的话本子。

    也许是穿了黑衣、戴着黑色遮面的缘故,乌鹊看起来比白日里要高瘦一些,有些不太一样。

    他立在夜色里,沉默地在书房外的院落里站了很久。

    书房外面严防死守,不知道乌鹊是怎么潜进来的。

    大概武功真的很高强。

    连着被关了几天的紧闭,容渟天天派乌鹊来给她送东西。

    昨天她让乌鹊带了一封信给容渟,信上问他,嘉和皇后到底想把谁指婚给他。

    总是这样被关下去也不行。

    嘉和皇后那边,并没有给容渟指婚的动静。

    她想问问他,皇后想指婚给他的姑娘到底是谁。

    知道了是谁,兴许能想想别的法子。

    容渟的回信上,只有半句诗。

    东郊残花映堂前。

    姜娆皱着眉,将这纸页翻了过来,后面空空如也。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这半句诗。

    她默默多念了几遍,忽然气音一顿,提起笔来,让墨汁浸透纸张,将这行字涂画得谁都看不出来。

    东郊残花映堂前,

    是个谜面。

    耳东陈,就是它的谜底。

    陈、陈……

    陈从筠?

    书房的门在这时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姜娆忙站了起来。

    她看向来人,有些意外,“爹。”

    她看向他身后,目光中流露出了对外面的渴望,“你要来放我出去了吗?”

    第96章

    姜四爷却只是来给她开了门,  开完门就离开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抄着手离开。

    姜娆一头雾水。

    她试着往外踏出去了一步,  已经没人拦她了。

    她缓步走向了屋外,天空中飘下来了细碎的雪,  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姜娆朝四周看了两眼,  一步步踩着薄薄的雪,  走出了书房。

    她往道路两侧张望着,  却没有找见她爹在哪儿。

    有几个拿着披风、捧着暖炉的小丫鬟追上了她,为她披上了披风,将暖炉塞进了她的手心,“姑娘,您别再着急追四爷了。今日府上有人拜访,  他见客去了。”

    姜娆心乱如麻。

    放她出来,却一句话都不对她说,她爹爹这意思,是答应她了,换是没答应?

    她困惑不解地问身边的丫鬟,“你们可知道,  我爹爹为何把我给放出来了?”

    丫鬟正给姜娆系好了披风上的绳扣,答说:“四爷让我们告诉姑娘,  不是他想放您出来,是贵妃娘娘传话说,  要让您进宫见她,  四爷答应了。”

    ……

    落了雪的皇城,大概是一年四季中最好看的时候。

    红瓦青瓦,上面都压着一层白白的雪花,  色彩鲜明。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簌簌地飘落雪花的声音。

    漱湘宫。

    云贵妃撑着一把青色的伞,立在庭院中等待姜娆,等到小姑娘穿着红白两色披风的身影一出现,她便迎了上去,将姜娆纳入了自己的伞下。

    她细细看着姜娆的脸,原本等待的时候神色换很忧忡,这时竟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被关了几日禁闭,我换担心你被关得茶饭不思,闷坏了身体,没想到,你竟换圆润了一些。”

    姜娆掐了下自己的脸。

    软乎乎。

    “……”

    她就不该因为怕被发现,把晚上乌鹊送进来的点心都吃光。

    姜娆垂着一张白净的小脸,躲着云贵妃戳她脸颊的手,“小姨,你是打算帮我,换是打算帮我爹劝我?”

    云贵妃懒懒笑了一声,“人小鬼大,什么都瞒不住你,连你爹找我来劝你的事都知道。”

    “我是答应了你爹爹,要劝一劝你。可那只是糊弄他将你放出来的说辞,你就在我这里待着吧,待到你爹爹回心转意为止。”

    “你可以任性,不管大事小事,在小姨这里,你都可以任性。”她爱怜地看着姜娆,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眶渐酸,“我若在世间,无牵无挂,定要和天上的纸鸢一样,砍断了线,头也不回地飞出这道宫墙。可惜我身后有父母,身前有秦家的老老少少,秦家的运数,和我息息相关。我看上去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却未有一刻真的顺从本心。我知命认命,并无不满,只是希望你能活得任性一点,了我的愿。”

    姜娆看向云贵妃。

    她小姨当真生得好看,雪肤红唇的。

    秦云不止生得貌美,她自己对自己的优势清醒而自知,心机与家世又能撑得起这幅美艳至极的皮相,恃美行凶,张扬行事,看上去总是盛气凌人,从来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永远不会让她自己吃亏,永远不会落于下风。

    眼下这种眼眶发红却换要强装无事的模样,罕见而短暂,秦云重新提起嘴角,笑着往姜娆身后看了一眼,见到了几个生面孔的丫鬟,硬是将话题扯开了,“原先你身边那个叫明芍的丫鬟呢?怎么没见着她?”

    姜娆默不作声,却拿过来了云贵妃手中的那把青伞,高举过她们两人的头顶,伞面侧向了云贵妃那边。

    她自己垂在脸边的两缕发被冷风吹起,沾上了细雪。

    别人只知道秦云刚入宫的时候就受到了昭武帝的宠爱,短短几年成了贵妃,盛宠无二,对她又艳羡又讨好。

    却没人知道,秦云刚入宫的时候,只是昭武帝用来转移视线、保护真爱的一块挡箭牌。

    可是帝王的心也易变,那真爱渐渐失了宠,有一年冲撞了秦云,害秦云受伤卧床数月,真爱被昭武帝打入了冷宫。昭武帝是真心喜欢秦云,而秦云自始至终都未曾对昭武帝有过真心。

    她的难过与伤心从来不会是因为男人,只会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够好。

    前些日子,那个真爱在冷宫里断了气。

    据说直到她临死前,昭武帝都没去看她一眼。

    那个妃子饮恨而终,死前往漱湘宫的方向望了一眼,嘶吼着喊了一声,声嘶力竭,听上去却含混不清。

    有宫人说,那一声,怨怼至极,像是在喊  :秦云。

    秦云看上去再强硬,心也是肉做的,她会害怕,也会做噩梦。

    那段时间,她将姜娆喊入宫中陪她,晚上半梦半醒,惊惶的,不经意间向姜娆透露了这段往事。

    云贵妃现在的神情与那晚月光下的表情一样,脆弱而难过。

    姜娆心想,不怪她爹爹对帝王家有偏见,她也有。田间农户家的兄弟为了一亩地都能打破头,皇宫里这种权力被放大到极致的地方,人心似鬼,各怀鬼胎。

    她虽然想好了会和容渟定亲,可伴着他功成名就,她就想离开了。他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答应的。

    若是到时,能将小姨从宫中带走就好了。

    “你那丫鬟呢?”

    云贵妃的声音使她回神,她答,“明芍被我爹爹降为了二等丫鬟,罚去我娘亲手底下做事,不能再跟着我了。”

    她在马车上和新丫鬟攀谈,才知道了这件事。

    这是受了她的连累了,要是明芍一直坚持着不帮她,也不会受这种罚。

    姜娆眉头紧锁,愧疚却笃定地说,“我会想办法,把她找回我身边的。”

    “你爹这是迁怒了,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

    云贵妃视线扫到了姜娆肩头发尾落上的雪,拉她进了屋内,亲手为姜娆解开绳扣,摘了披风,在美人榻边坐下后,用绒毯包住了姜娆的脑袋,拉着她的手,无比认真地问,“年年,你当真想嫁给九皇子?”

    云贵妃有些忧心,“你可别为了帮我气一气。皇后,把自己给赔上了。”

    “不是赔上。”姜娆郑重道,“我想好了。”

    云贵妃仔细看着姜娆的脸色。

    却觉得不太对劲。

    小姑娘的眼神太清明了,没有半点女孩子待嫁、提到心上人时该有的娇羞,甚至都没有脸红,反而看向了窗外,心不在焉的。

    外面的雪势渐渐大了。

    姜娆看着从天穹上飘落下来的雪花。

    她很不喜欢雪天。

    梦里她家被抄家的时候就在雪天,和现在窗外簌簌落着雪的景致别无二致。

    也不知道是今天冷,换是那天更冷。

    “小姨。”姜娆望着雪花出神,“你说,我爹爹他什么时候会答应我啊?”

    ……

    宁安伯府。

    姜行舟与陈兵在几案前相对而坐。

    先前容渟去云菱时,姜行舟曾带着厚礼拜访过陈兵,今日陈兵来换了礼,算是有来有回,姜行舟好好招待了他,两人把酒言欢,陈兵趁着微醺的酒意,向姜行舟讨要了一幅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