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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此刻天守阁内正在举行祈神仪式,数十人戴着白色面具迎着三味线尺八的乐声安然起舞,浑然不知长街外的骚乱。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心里怀念着人,窥见泽上萤火,也疑是自己梦游的魂。

    阴阳师把两套罩袍面具丢给他们,径自暴力强拆那把做工复杂的长弓。

    “你们跟着跳,跳完就不会被她的妖气伤到。”

    闻曜风先帮白淳套袍子,再背过身让他帮自己系绳结,问道:“她真的连同类都杀?长街上的那个花魁真的死了?”

    “嗯,我早就去确认过了。”阴阳师卸掉宝石装饰和外侧部件,接过旁边家丁递过来的锤子敲长弓一端:“你们快跟着跳,听我讲。”

    祈神舞徐缓柔然,闻曜风跟了一遍就把步伐手势记了个大半,还有闲心跟白淳提个醒。

    旁边阴阳师跟拆积木似得拆那把长弓,五分钟左右就已经卸掉大半,不断接近最核心的部件。

    “那狐狸,她原本有爱侣孩子,但都死于阴阳师的围猎。”

    数十年前,狐族原本守在山中避世不出,只有极少数在附近村庄兴风作浪。

    但阴阳寮并不会满足于这样保守的状态,有意将它们全部剿杀以绝后患,顺便献呈上好毛皮博取高位者欢心。

    “她痛失一切之后,就恨极了中立和对立的另一方。”

    “就好像觉得,如果当年它们选择的不是保守,而是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水火不容,也不必会走到今天的那一步。”

    白淳两三步就跟上节奏,挥袖转身时也有空参与对话。

    三味线与尺八如顿挫飞行的蜻蜓,屋宅外的逃亡呼救声接连不断。

    “她恨那些混入城市里的狐狸?”

    “嗯,她觉得它们靠一些小伎俩博取人类欢心,借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实在下贱又愚蠢。”

    白淳沉默片刻,只继续与一众巫神继续祈福跳舞。

    宽大长袍回旋飘飞,几行几列交错变幻,好似冥冥中有谁执子落下,与天命对弈不休。

    阴阳师连踹带咬把弓箭最后一重榫卯强行搞开,解出最内里的一个水滴状铜器,拧开盖子看向闻曜风。

    “你过来。”

    闻曜风掀开面具:“我?”

    “嗯,你刚才救了我,这个宝贝就归你了。”阴阳师扬袖一挥,把内里几滴苍青色液体洒在他的身上:“你现在也是狐狸了。”

    闻曜风:“???”

    “不是,”他嫌面具太热,拿开搁到一边,以直男坐姿蹲在阴阳师旁边:“哥们,你把我变成狐狸搞什么??”

    阴阳师一脸无辜:“那巫女可凶了,她这会儿一暴走谁都别想跑,当狐狸存活率还可能高点。”

    “你碰见她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就不杀你了。”

    “等等——!!!”闻曜风感觉剧本已经南辕北辙一路狂奔:“她先前射杀花魁时还说让我们带狐尾见她,三大家族人人有责,现在她自己发飙了前面那些就全都不算数了??”

    “也成啊,”阴阳师捧着脸看他:“她追杀你们六个,你趁乱保命还能干掉其他狐狸算做附加题。”

    话音未落,天守阁正门口传来爆破般的轰鸣声。

    “她过来了!”

    “所有人过去保护阁主!!”

    “大人,您几位去阁楼上躲躲!!”

    “我留在这里先拖一段时间,你们往上走,再上面就是白鸟台了,”阴阳师把铜瓶一扔,抄起折扇自地上爬起来:“他手里有一卷高僧血经,用来度化还是杀妖都看你们自己选择。”

    闻曜风与白淳对视一眼,快步往楼上跑去。

    楼下庭院里金戈乱响,城内城外混乱不休。

    他们脚步匆匆拾阶而上,去寻找唯一可以破局的钥匙。

    “你觉得那个巫女,是怎样的人?”

    闻曜风速度放得和白淳接近,在找路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了句。

    “她很骄傲。”

    闻曜风听完想了一会,没继续问。

    白淳借助扶手加快速度,抬头望上方的结构。

    “你也很骄傲。”

    她骄傲在试图靠一妖之力颠覆一切,你骄傲在习惯靠你一人掌握所有。

    你强势,自我,骄傲。

    习惯了做最顶端的人,习惯驾驭改写规则,脊梁骨硬得像钢刀。

    就好像天生是曜光。

    闻曜风脚步停顿,转身看他的神情。

    白淳并不退避,平静开口。

    “有时候看你太久,会灼烧眼睛。”

    闻曜风皱眉低头,沉默着没说话。

    他从前确实做事太过火。

    “可我还是会继续看着你,忍不住一直注视你,”

    白淳看着他慢慢道。

    “哪怕连视网膜都被灼伤。”

    闻曜风,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光。

    第44章 红线

    闻曜风在那一秒种里连婚礼该选哪个教堂都想好了。

    他和白淳的关系永远像两个极端。

    台灯一关, 白淳是没法翻开的一本书,藏得故事太多,难猜得让人头疼。

    台灯一开, 这么炽烈的话也能风淡云轻说出口,当着镜头哪怕播出去也毫无所谓。

    他又恨又爱白淳这矛盾性格, 以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受虐狂。

    白淳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是什么暧昧表白,夸得由衷坦诚,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上走。

    闻曜风落在后面脸上烧得慌,也顾不上楼下还水深火热妖狐乱世, 看向摄影师道:“这段要剪吗?”

    摄影师目睹全程, 讷讷道:“你想剪掉吗?”

    闻曜风憋了一会儿,又问:“你觉得白淳想剪掉吗?”

    摄影师五官都快拧到一块:“你们……开心就成。”

    白淳关注点放在综艺里, 发觉闻曜风落到后面时神经绷了起来。

    他不确定节目组会不会安排什么恐怖或者突袭环节。

    参与录制前六个人都做了详细体检, 主要针对的还是心肺功能和体力范围。

    难道说……

    他提着一口气,在靠近最顶层时脚步放慢, 防备从哪猛地蹦出来一个忍者或者女鬼。

    闻曜风还在小学生谈恋爱的羞涩阶段,发觉白淳脚步放慢时以为他在等他, 心里突突突又被一顿撩。

    镜头还在拍哎!

    到底谁才是alpha!!

    白淳闭呼吸走到楼梯最后一节, 一抬头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道具师抱着狐狸尾巴跟他们两招手:“爬楼累不累?淳哥先喝点水坐会儿吧, 我们给曜哥补个尾巴。”

    白淳:“……”

    闻曜风一撩外袍让他们帮忙把伸缩尾巴系在腰间,观察白鸟台高处环境。

    编导也等在高处, 预先解释这一段剧情的拍摄要点。

    “前面你们两和阁主对戏,怎么发挥都可以, 拿到和没拿到高僧血经会引发两种走向。”

    道具师和助理在他们脚脖子系上了伸缩性极强的蹦极绳, 再三检查安全措施。

    “潘笑已经杀了柯可,等会他们几个也会全部上楼,触发最后的剧情, ”编导和耳麦那边确认了几句,引他们去看高台外的景象:“请注意,这里是可以跳下去的。”

    闻曜风不动声色地往下看了一眼。

    大概三层楼的高度,会坠落在大平台的巨型充气垫而不是地面上,附近也有充分减震措施。

    “你的意思是,也可以不跳?”

    “当然可以,”编导笑道:“我们节目剧情很灵活的,这个都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那就不跳。

    有安全绳有气垫也不跳。

    闻曜风小时候在运动会摔了一次,心理阴影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不欲勉强,但还是多看一眼白淳的意思。

    白淳摇摇头:“我也不想跳。”

    他们还有演唱会要准备,最好不要冒这种风险。

    楼上楼下几个嘉宾都在暂停补妆,几个编导确认过进度后再度示意灯光摄像就位,白淳闻曜风退回楼梯口。

    幽幽佛手柑香被燃起,灯光陷入昏暗状态,只有远处留着几盏蜡烛。

    他们疾步冲向最顶层阁楼,坐在角落里的白发老人喑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