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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隗先生,二爷他还是不喝药,怎么办?”

    管卢十分困扰。

    他很担心梅襄的身子。

    隗陌说:“他的身体很好,非常好,他如今身体里彻底排完了毒,往后想上天就上天,想入海就入海,谁也别想再把他困在这个小小的深春院里了。”

    他这么说,管卢还是感到有些心有余悸。

    “只是如今他体内气息紊乱,身上会痛上一段时日,即便他的内息浑厚,可以自己慢慢调养好,可毕竟伤了心脉,不喝我这药,只怕这个过程他要痛死才是。”

    他说完,管卢脸色更愁。

    “让我去吧。”

    门外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略有几分消瘦,可仍不损她半分清丽。

    正是先前为梅襄去梅衾身边涉险的桑若。

    “桑若姑娘确定吗?”

    隗陌指了指桌上的药说,“你知道的,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桑若朝他微微一福,“多谢隗先生先前为桑若调养身体,桑若既然被二爷救下,自然要为二爷尽责一二。”

    管卢和隗陌便看着她端着药过去。

    管卢说:“唉,桑若姑娘真是对二爷一片痴情。”

    隗陌说:“你家二爷对她也不错了,她在这府里没有家人照应,却还能负责府上肥差不受人欺负,二爷这样帮她,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希望桑若姑娘可以让二爷心情好些吧。”

    二人心里这样想,但都未提及另一个名字。

    隗陌想到了宝婳,不免叹了口气。

    他就说,能把梅二刺激成那样的,也只有她了。

    屋中死寂得很。

    桑若端着那碗药,发觉梅襄不在床上,便慢慢走到了窗前。

    梅襄果真在窗子旁。

    他披着发,赤着足,看上去颇是有些随性。

    可他看着窗外,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桑若将药放在就近的几上,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道:“二爷,把药喝了吧。”

    梅襄扫了她一眼,轻道:“桑若,是你啊。”

    桑若点了点头,这几天谁来给他送药,几乎都被他打出去了。

    她想他容忍自己接近,是不是代表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呢……

    “二爷。”

    她柔声问他:“为什么不喝药?”

    梅襄轻笑了一声,似皮笑肉不笑,那张病态俊美的脸庞此刻看上去异常渗人。

    “因为心里疼。”

    就算早就料到了。

    可他也没想过会这么疼。

    桑若心口仿佛跟着抽疼了一下一般。

    她想了想,忍不住鼓足了勇气朝他跟前靠去。

    她慢慢地将自己靠到梅襄的怀里。

    他们是青梅竹马。

    她救过二爷……

    而二爷也庇佑着她。

    她每一次落难,都是二爷救的她。

    她不知道宝婳为什么会在他的身边,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彻底地走到他的心里去。

    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心口。

    “二爷,别再气了……”

    那些事情,完全都可以忘记的,不是么?

    她的动作一下便让梅襄想到了什么。

    让他的目光忽然就柔和了几分。

    他慢慢地抬起手,触碰到她。

    “你方才说什么?”

    桑若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有些脸热道:“二爷,你……别再生气了,生气伤身……”

    她并不知道,她做过的这个动作,宝婳也曾做过,还叫二爷怜爱得心都要化了。

    下一刻,她的脖子蓦地被人扼在了掌中。

    桑若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恢复了能力的梅襄,可不是从前那个时不时就丧失功力的病秧子了。

    他轻轻收紧五指,便能叫她脖子发出脆弱咯吱的声音。

    他的瞳仁漆黑无光,苍白的脸上满是阴森。

    他垂眸看着她窒息痛苦的表情,看着她无力地挣扎,恍若对待蝼蚁一般,没有怜惜也没有残忍。

    终于在桑若力竭之后阖上了眼睛,他才松开了手,任由她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他阖了阖眼,脑海里却是祝九风那日最后回头,对他无声而笑。

    祝九风微微启唇,却并未发出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口型,也没有人发现他对梅襄说了什么。

    他说:梅二,你输了。

    梅襄笑着,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祝九风——”

    梅襄抬手将碗里的药泼洒到窗外。

    他怕是还不清楚,一切在梅襄的手下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现在要论输赢,只怕为时尚早……

    阴雨连绵,到晚都没停下。

    来看宝婳的顾大夫又给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告诉宝婳,她的记忆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

    他给宝婳留了药下来,便又离开。

    晚上宝婳要睡了,却始终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是离开宣国公府时的场景,一下子又是祝九风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很是闷热,便闷闷地将被子踢开。

    没想到朦胧的纱帐外,便立马有人接近。

    宝婳见那女子要靠近自己,惊慌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便发觉对方动作轻柔地替她将蹬下去的被子盖好,严严实实地掖在宝婳的脑袋下面。

    宝婳攥紧了掌心,不免疑惑,她好像并不恨自己……

    她睁开眼,见秋梨就在外面那张榻上。

    她偷偷地又蹬了下被子,秋梨立马察觉到,又过来替她将被子盖好。

    宝婳心中的疑惑更大。

    秋梨刚转身,就立马又听见宝婳被子滑落的声音,她转身想继续替宝婳盖好,却瞧见床上的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秋梨站着没动。

    宝婳有些心虚地坐了起来。

    她抱着膝,软声问道:“我从前是不是很坏,所以才害了你?”

    秋梨立马摇头,从怀里掏了掏,竟掏出了一块裁得方方正正的纸片递给宝婳。

    宝婳接过去,只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好”字。

    小姑娘立马瞪圆了眼睛,似乎十分惊讶。

    秋梨朝她笑了笑,眉眼间满是温柔。

    她明明同宝婳是差不多的年纪,却会给人一种处处温婉体贴的感觉。

    “你是说,我很好?”

    秋梨点头。

    宝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子发酸。

    秋梨却又从怀里翻出一张同样大小的纸片递给宝婳。

    这回宝婳在上面看到了“很想你”三个字。

    宝婳眼中终于忍不住眼中汹涌的泪意,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身。

    她憋了许久的心情一下子便因这几个字都憋不下去了。

    “我……我其实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很亲切,但我又觉得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