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叶墨凡同样受益匪浅。当初跟阎谷主以及天眼龙一战,有三位画尊与他同盟,还有五色点睛笔作为底气。如今对上宫家老祖,只有他与宫烁,连叔叔都是在对方自爆时才出来救场。难怪对方会阻止他依赖五色点睛笔,这是让他对自身真实战力有一个实质性的认知。也让他对《大闹天宫》这幅由新画技绘制的作品,完成了全面的测试。
只是,看着顾有枝被血染红了半截的袖子,并没有同他们一样恢复,叶墨凡疑心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你的直觉敏锐。”顾有枝微笑道,抬起袖子掩住嘴角,片刻后转身面向他们。
“为你们解答疑惑,同样是陶风云的意思,因为他希望你们能在此界稍作停留。让他有时间处理外面的事。”
“外面的事!”叶墨凡和宫烁同时心头一凛。
顾有枝点头道:“我说过,我与他打赌输了,赌注是宫焕颜的命。”他嘴角溢出血迹,没再用袖子遮掩。
“还有,我与你们不同,画中仙在画中界受伤,是真的受伤。”他说完不等旁人反应,衣袖一挥,叶墨凡感到脚底一轻,全身失重被强制驱逐出去。
他视线最后停留的画面,是画中仙的身子一歪倒下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梦醒时分
宫家老祖毙命。
宫府最深的宅院, 宫焕颜的清修之所,一双属于男人的手正握着卷轴。这双手养尊处优,看不到岁月的侵蚀,只在握笔位置生了薄薄的细茧。
陶风云此刻正悠闲坐着, 面前的桌子上甚至放有一杯沏好的香茗, 散发着氤氲水汽。
“有枝呀, 有枝, 这一局你输了。”他嘴角勾起, 欣赏着眼前独一无二的画作。
画中绝代的男子风姿秀逸, 从画作完成至今百年都未曾改变过。只是今日画上的人物, 墨色突然淡了许多。要说自然褪色吧, 又有大团的墨迹, 集中在一只袖子上,破坏了人物画的整体平衡,透出不祥。
陶风云早已从“黄粱一梦”中退出, 回到现实中,不过这毕竟是他掌握的画作, 能感应到“梦”中进展,也能感知到画中仙的真实状况。
这位百年前的顾画君, 离消散在这世上就差一点点, 不过在他的掌控下, 对方没那么容易牺牲。不然他同叶墨凡可不好交代,堂堂画尊的面子往哪儿搁?
陶风云从画中乾坤拿出一枚极品墨丸, 运用修为哺进画中, 那幅画才停止了褪色。
“今日之后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可惜……”他呢喃道。至于可惜什么, 陶风云未说出口,一扇房门就在他不远处, 砰的一声轰开了。
宫家老祖被逐出“黄粱一梦”瞬间醒过来,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那幅鹤发鸡皮,连她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的本体模样。
“可恨的顾有枝,误吾大事!”她把门当成了发泄目标。
宫焕颜轰开房门,急匆匆赶去宫灵烟的房间,想确认对方是否还在。不过一出门,她就撞上了等待她多时的陶风云。
“是你!”宫焕颜顿时一惊,语调都变了。两人同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画尊,彼此相貌铭记在心,不存在见面不识。
她现在情况前所未有的糟糕,修为几近失灵。这是梦中转移修为的后遗症。好在绘心因为在梦中转移而没有真正丢失,仍然会源源不断为她补足,恢复她的实力。
陶风云调整手中画卷的角度,让对方看得清楚明白,道:“将画中仙赠予吾,如何?”
“做梦!”宫焕颜脱口而出。想到自己刚刚做的一场梦,更觉得受到愚弄。凶神恶煞的眼神,恨不得活吞了对方。
陶风云语速不疾不徐,笑容透出恶意,“可惜了。虽是个连自己画作都保不住的废物,不过你毕竟是这幅画中仙的绘制者。本尊若得到你转赠,与那小子争一争画作的归属权,也未尝不可。”他连眼都不抬道:“宫焕颜,你不识时务呀!”
“……”宫焕颜全神戒备。自从成为了宫家的老祖宗,已经好多年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换做旁人,她早就让对方在烈火中成灰,连骨灰都给扬了。可惜偏偏此人她打不过。
有对方在,她对周围的布置都成了笑话。甚至不知对方是何时突破结界,侵入到她的领域。
没想到当初惹了对方的嫡孙陶楚,由宫家家主宫烁亲自去赔礼道歉,一命换一命。倒是让宫烁那条白眼狼,与对方暗通款曲,竟一同算计到她身上了!
“陶府主是被我那不争气的晚辈宫烁请来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管他以什么理由说动尊驾,有我在这儿,都可以再行商量。”
陶风云道:“商量不了。你连一幅顾有枝的画像,都不愿转让归属,何来诚意?本尊已与有枝君打赌,赌你性命。哈——画尊一言九鼎,岂能失信于此?”
“画像归属未必不可商量!”宫焕颜咬牙切齿道。她决定识时务,放弃画中仙的归属权。反正此画在对方手里,她抢不回来,归属权不过是个笑话。
陶风云趣味道:“晚了,机会本尊给过你,是你不珍惜。”
他的神情就像只戏耍老鼠的猫儿,不断的给对方机会,让对方以为能够逃生,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脱离过猫儿的掌控。等厌倦了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就会伸出利爪,露出獠牙,一口把对方吞掉。
“陶风云,我敬你是画尊,但你别忘了,吾同样是画尊!你真要与我为敌吗?”
“为敌?阎鸿才是吾之敌手,谁允许你自抬身价,你配吗?”陶风云悠闲自得的品了一口香茗,早已看透了对方的色厉内荏。“你的修为都已通过传承,留在了‘黄粱一梦’中,如今的你,连想要夺舍的宫灵烟都打不过。若想要与吾谈条件,你全身上下,还有什么能引动吾之趣味?”
“……”宫焕颜的家底都被对方揭了。她穷途末路,狠狠咬字道:“黄粱一梦?好厉害的招式!画中仙从此就是你的!”
陶风云笑了,笑得很愉快,以至于让宫焕颜产生了,对方打算放她一马的错觉。
陶风云对宫焕颜笑道:“想要你死的人太多,他知道无法阻止,便用自己的命与吾打了个赌,想保住你的命。”
“……”宫焕颜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有枝画像。
陶风云道:“他终究还是太心软了。明明对你已无感情,被你磋磨百年却只是从你手里夺回了属于他的凤栖梧桐笔架。若不是他在乎顾家后人,担心受你迫害,或许连这点都做不到,活该被你欺负死。”
陶风云说完还抖了抖手里的画卷,互动道:“顾有枝,你听到她说的吧?她将你送给吾了。吾早说过你会后悔,你看,你输得多惨?”
“陶风云!”宫焕颜忍无可忍叫道。
“聒噪。”风云府主将画作卷起,收进画中乾坤,不让旁人再看一眼。
宫焕颜敏锐的察觉到,对方防的不是她,而是不想让顾有枝,继续听到他们对话。
她吸了口气,平复她的暴脾气,投其所好放软话语,求生欲取代跟对方抬扛,这世上唯有利益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画中仙是你的。画中仙的制作方法,吾也可以教给你。这幅画里还藏有顾有枝的尸体,保存完好。”
陶风云微笑看着对方,似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吾……”宫焕颜想要拿出更多谈判的筹码,却发现自己说话漏气了,血从脖子喷涌而出,把眼前的一切都染红。
“你只有三个月寿命,本尊已经知晓你身上唯一让吾感兴趣的东西,你对吾已经没用了。”
陶风云周身的光罩,挡住四溢的血液,让他整个人干干净净,散发着一圈金黄光晕。
“我……是……画尊……”宫焕颜捂住脖子,试图挽留流失的生命。
“那又怎样?你的价值比不上叶墨凡。”陶风云笑道。“所以,请你归西。”
陶风云摊开手心,他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颗绘心,一颗属于画尊的赤灵绘心。
杀人夺心,不同于摘心手从眉心取走的技法,却殊途同归。
原来对方已经出手了。
原来,她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让宫焕颜瞪目结舌,充血的眼球里布满血丝,腐朽衰老的躯壳,在失去支撑后,轰然倒下去。死得毫无美感。
很快,一团耀眼夺目的赤焰在她尸体上燃烧,大火想要吞噬附近的陶风云,却被他一念之间禁锢在原地。
宫焕颜的尸体完全被火焰吞没。
陶风云勾起嘴角,耐心的等待对方燃烧成焦炭,半步都没有离开。
本该被烧成焦炭的躯壳,突然在火光中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看到这一幕,陶风云丝毫不感到意外,继续等待着。直到里面的生命破茧而出,焦黑裂开的地方,露出全新的肌肤。
《凤凰涅槃》是宫焕颜的作品,也是所有宫家人的保命绝技。
置于死地而后生,从火焰中涅槃回归。
连宫烁都掌握的被动保命技能,宫焕颜这位画作者,怎么可能掌握不住?
陶风云守住宫焕颜的尸体,看对方能在他眼皮底下复活重来几次。
这才是陶风云收起顾有枝的画作,进而屏蔽对方,不让画中仙看到这种景象的原因。
“吾太仁慈,不愿那名同样能涅槃的年轻人,背负上杀亲的沉重包袱。此罪孽,吾替他担下了。”
比起短命的宫家老祖,年轻的家主宫烁更值得他投资,让对方欠他人情。
从看过宫烁在他面前以命抵命,《凤凰涅槃》在他眼里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宫焕颜,你蠢到把底牌主动送到我面前,让吾一观。”
宫焕颜重生了,听了这话差点背过气。
《凤凰涅槃》让她多了一次机会,却无法使她如真正的凤凰,从灰烬中恢复年轻,归来时,她还是满脸褶子的老妪模样。
“你……”宫焕颜一睁开眼睛,看到根本没有离去的陶风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再次不甘的陷入死寂。
烈火又一次燃烧她的躯体。
陶风云见证对方的第二次重生,笑容真正愉悦起来。
“让吾猜猜,《凤凰涅槃》能让你复生几次呢?”他魔鬼般的低语,守在宫焕颜的尸体旁。
一次……二次——
第三次!
短短时间内,宫家老祖死去活来。
但是三次之后,再也没有烈火吞没她的尸体。
宫焕颜真正死去。
陶风云低头看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挥手散去浓烟,眼眸闪过精光,“比起宫焕颜的《凤凰涅槃》,我风云府的《陶偶替命》优势更明显,至少不担心被人守尸。不过……仍需保护好陶偶的存放地,免得人为造成破绽。”
结束了一条罪恶的生命。
陶风云重新取出顾有枝的画像,他没有展开画卷,只是用手指摩挲卷轴。
“你此时是难过,还是松了一口气呢?”
画中仙没有回答他,死一般的静寂。
陶风云拿着画像,走出宅院,置身阳光下:“你理理本尊,还在养伤吗?”
画中仙依旧不搭理他。
直到被陶风云不断敲打卷轴的震动弄烦了,才虚弱无力的在对方脑海里回了一个“嗯”字,就再也没动静了。
宫焕颜彻底死了。
凡是画尊归天,必有天降异象。
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不过比起实力近圣的画尊阎鸿,离世时闹出的大动静。宫焕颜的动静就小了许多。更何况她的修为都被封锁在“黄粱一梦”中,连绘心都被人夺了。
天际泛起红光。
能量化成的红色笺纸,源源不断的从空中落下,铺满了宫府的大地,又在落地后,重新化为最纯净的能量,消失无踪。
光柱泽被四周,如细雨一般。
“下雨了,你听。”陶风云用手戳了戳画卷,“别睡,你若陷入沉睡,就要错过这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