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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梦

      俞衡领着侍从,在王帐外等着。不知在外站了多久,才终于有人簇拥了赫戎出来,他似乎心情不错,脸上还带着些笑模样,让他这么个刀锋般锐利的人都有了点柔和轮廓,及至见了俞衡一行人,那笑意又加深了,勾着嘴角,瞥了一眼俞衡:“次妃要见你们,进去罢。”

    俞衡努力忽视掉他言谈举止间的轻慢,垂了头,“多谢汗王。”

    “那日见公主伤重,我们日夜忧心,实在不能就此回国,如今只是想去探公主的病罢了。”

    “不必。次妃想见家乡的人,所以本汗让你们去见一见。她如今不是大楚的公主,是北延的次妃,本汗相信俞大人的嘴不像那个老匹夫,是有分寸的。”赫戎面色淡淡的,“俞大人若失了分寸,那本汗也很容易没分寸。”

    赫戎左一句“次妃”、又一个“北延”,占有欲颇为明显,俞衡很敏锐的听到身后的侍从长长吐息了一声。他忙道:“是。”

    俞衡领着侍从在赫戎的目光中进去了,王帐颇大,进门是个宽广的厅,衔霜正领着几个婢女,在处理刚刚换药时的一片狼藉,一见熟悉的人便有些触动,“公主……公主在里头,大人进去罢。”她指了指寝帐的方向,然后将其余的北延婢女都带了出去。

    俞衡掀开帘子,果然见玉疏半靠在榻上,扶着受伤的左手,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俞衡行了个礼,“殿下、公主殿下。”

    玉疏如梦初醒,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俞衡,是他身旁那个侍从。

    那瞬间俞衡还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了,两只眼里都是他,一整颗心里也都是他,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全像涨潮一样,瞬间便涌上来了,全化作眼泪涌到了眼眶里,熙熙攘攘的,眼眶都盛不下,拼了命一样往脸上淌,收都收不住。

    可是眼睛里这样水雾蒙蒙了,她都舍不得眨眼,明明平平无奇的样貌,她怎么就这么移不开眼睛呢?

    玉疏张了张口,想说话。

    可是一句话也说不上。

    “哥哥、哥哥、哥哥……”她无声地用口型一遍遍喊,喉咙像被堵住了,嘴角反而尝到了泪水,又咸又涩又苦。

    俞衡背后那个男人终于抬起来头。他抬头的时候,哪怕他一个字也没说,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怒气。

    足以燎原。

    俞衡识趣地退了下去,“殿下,我在外边厅中守着,若有来人,臣会咳嗽几声。”

    没人理会他了。

    玉疏手忙脚乱擦了一把眼泪,终于发出了声音,“你生气了?”

    “生气?”那侍从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我何止生气——”他陡然道:“宴宴!我何止生气?我何止生气!”

    明明他脸色近乎失态的狰狞,玉疏却一点儿也不怕,顾不得脸上带着泪,还笑了起来,张着那只完好的手,偏着头,声如银铃:“抱抱我。”

    她说:“哥哥、哥哥,抱抱我。”

    侍从站在原地没动。

    玉疏却始终是那个姿势,对他张着手仰着脸,神色天真而希冀,“哥哥,我手很疼,抱抱我。”

    然后玉疏感受到了一阵风,铺天盖地地刮过来之后,她被锁进了一个人怀中。那人将她抱得这样紧,以至于玉疏有一瞬间都觉得会窒息在这怀里,只是她的左手却仍被人好好托着,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玉疏终于喃喃道:“哥哥……”

    是楼临啊。

    是不管怎样生气、怎样愤怒、怎样失控,都不会伤害她的楼临啊。

    如果可以,她愿意窒息在这一刻,从此长眠不醒。

    几回魂梦与君同。

    她被一双手托起脸,然后双唇迎上一个炙热的吻。

    玉疏从不知吻能如此让人沉醉,也从不知吻能如此让人心痛。唇舌交缠之间尽是癫狂,他像要把她咬碎了、嚼烂了之后彻底吞到肚子里去才能安心,烫得像把火,哗啦啦就把她干枯的心全点燃了,然后彻底烧了起来,将那些始终不能言说出口的屈辱、不堪、痛苦,全烧成了灰。

    他捧着她的脸的手在抖,他的双唇也在抖,如燃烧正旺的抖动的火苗,在玉疏眼前明明灭灭,留下一点稀疏的光影。然后她不知怎的,吻着吻着泪水就奔涌下来,将那把火稀里哗啦浇灭了,眼泪掉进二人相触的唇角里,然后玉疏听见楼临低低地、模糊地、颤抖地叫了一声:

    “宴宴。”

    楼临哭了吗?玉疏不知道,或许刚刚尝到的一点苦涩里也有他的,只是玉疏被泪水糊了眼,眼前都花了,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玉疏便用手胡乱擦了,然后就有了四只深深凝望的红眼睛。

    玉疏刚擦掉的泪又像断了线似的,她勉强睁着眼,勉强笑着说:“哥哥……你现在是皇帝了……你可不能哭啊。”

    “宴宴。”楼临将唇覆在她脸上,吻去成行苦涩泪痕,“我当然生气。”

    “我气我自己。”

    “你和亲的时候、你受伤的时候,我全都无能为力。是不是皇帝,好像也并无分别。”

    玉疏稍稍和他分开,起身用指尖去仔细描摹他的脸,这张脸如此陌生,可玉疏却从未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安,“怎么会没有差别。”

    “不是你主宰的大楚,我怎会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