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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她身子一僵,维持着这个姿势顿住半响。

    秋芽迟疑道:“姑娘,怎的了?”

    闻言,贺敏神色严肃地站直身子,拉了拉秋芽的衣袖,凑在她耳侧低语了几句。

    秋芽一怔,点头应是。即便她仍旧认为是姑娘疑心病犯了,若是有人跟着,她怎的没发觉呢?

    须臾,贺敏弃了马车,留了秋芽与驾车的小厮随在身后,徒步穿过几条街巷。状似走走停停,最后进到一个死胡同里。

    人屏息停在胡同拐角处,半响却不见有第四个人影。

    秋芽正欲出声,却见墙面上一道影子缓缓走近,她捂唇瞪大眸子,往后退了一步,让小厮动。就见一妇人撞了上来,被小厮反就给摁在了石墙之上。

    妇人疼得惊呼一声,似是没料到这个情形。

    贺敏上前一步,怒道:“就是你整日尾随我身后?你究竟想作甚?莫非是想绑了我,向将军府诈一银子?”

    毕竟除此之外,贺敏也想不出其他缘由。

    如此近距离地对视,妇人却是一脸怔怔然,两眼泛着泪光看她,嘴上却道:“姑娘误会,我、我怎敢诈将军府,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

    然,贺敏却是望着这张脸皱起眉头,好生眼熟,在哪见过……

    静默半响,她恍然抬眸。

    五年前,有一日夜里她非要随陆九霄出门游街,惹得他十分不耐,被丢在了迎安大道上。

    有一妇人将一支刚做好的糖人赠给了她,还摸了她刚编好的辫子,贺敏十分不喜,偏开头去。

    而那妇人如此不够,还非要把一枚平安符塞进她,贺敏推拒不成,吓得险些当街哭出声来。

    后来是贺忱沿路返回寻到她,将她从那妇人身侧带离,而那平安符与糖人都被她丢在了街角。

    就是她。

    五年前就是她。

    思此,贺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若不说,我便将你移交官府查办了!”

    谁知,这话一出,那妇人却奋力推开小厮,跌跌撞撞往巷子后跑。

    “欸!”秋芽瞪眼,“还不快追!”

    小厮愣了一瞬,忙跟着跑上前去,然而对着这岔路众多的小巷,终究是跟丢了人。

    贺敏忧心忡忡地怔在原地,她看那妇人的眸子,却无故生出一股熟稔来。而这股莫名其妙的熟稔,却叫她害怕得很……

    “秋芽,我们回府吧。”她蹙眉道。

    几乎是一前一后,陈暮紧随着回了西厢房。

    他将一叠卷宗呈上,道:“大人,您前两日吩咐的事,有几桩巧事。”

    贺凛一面翻开卷宗,欲要问何事,然,其一桩事不必陈暮说,他便已然瞧见了。

    这卷宗正是陈暮查了郎一家的户帖所得来的消息,而其,这家主沈延,与当日他呈上的樊安山死者名册里的沈延,正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他是陆九霄那位从青楼买回的女子的父亲。

    竟是这么巧么?

    贺凛敛眸,难道那妇人来此,是为了自己那个女儿?如此倒是说得过去。

    思此,他眉间一压,总觉得漏了一桩很重要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往后翻阅,问:“几桩巧事,还有什么?”

    陈暮回话道:“属下派去安宁县打探的人道,五年前也有人打听过沈家,四处问了沈家后来的住址,还打听了十六年前给沈家夫人接生的那位稳婆。”

    五年前,锦州……

    这两个词被放在一块,他难免想到那个出征前几日无故跑了一趟锦州的贺忱。

    而贺忱这两个字,本不该与沈家有任何关系。

    谁也不会将他与沈家想到一块,可若是当真想到了一块……

    贺凛猛地一怔,乍然起身,推门而出,疾步回到寝屋,翻箱倒柜之后,从一只红木箱底拿出一卷残画。

    “簌”地一声,画卷铺开,看发髻依稀能瞧出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姑娘。这画是随着贺忱的尸身从役都一并送进京的,当日役都战况惨烈,这画亦未能幸免。

    军营的火烧了不知几个时辰,才被一场大雨扑灭,因此这幅画残破不堪,只能瞧清画姑娘的上半张脸,那双小鹿一样的杏眼,像谁?

    那日,他去玺园告知陆九霄李家之事时,第一回见到她,便莫名觉得熟悉,原是有缘由的……

    只是为何贺忱会有这幅画?

    若五年前查沈家的人是他,他在查甚?

    贺凛一颤,思绪翻江倒海,须臾紧紧压住眉梢道:“那个稳婆,查到了吗?”

    “大人,稳婆两年前便去世了。”

    闻言,贺凛抬了抬眸。两年前去世,那五年前,贺忱可查到什么?

    他静默半响道:“派人跟着孙氏,看她在京都作甚。”

    陈暮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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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第 67 章

    《芙蓉帐》6

    陆九霄的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能下榻走动。

    此时,男人合着寝衣,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倚在美人椅上,翻阅着兵法图册,牙白的衣裳,皓白的腕,倒平白给他添了几许病的颓废。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

    他掀眸瞧一眼,复又去翻的图册,一派惬意。

    沈时葶将陆菀从兰苑送来的糕饼端来,推到他眼前,又给他倒了碗水解腻。

    见窗牖大开,她蹙了蹙眉,复又上前阖紧。

    陆九霄这病得的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这两日来忙前忙后,偏他一会儿胸口疼一会儿腹疼,风一吹,又觉头疼。让她不得不反思自个儿前阵子的用药是否过猛,伤了这具娇贵的身子。

    一番忙碌后,她方才道:“世子,您把伸出来。”

    陆九霄眉梢一挑,习以为常地递出腕给她。

    静默半响,只听她嘀咕道:“好在好得快。”

    闻言,陆九霄将的图册反扣在桌前,淡淡道:“可是我胸口疼。”

    沈时葶一顿,目光落在男人敞开的胸口上,皱眉道:“又疼吗?”

    陆九霄捂唇咳了两声,白皙的面色倒添了分真,他眉心一拧,握住她的往胸口上摁,“一阵一阵疼。”

    沈时葶顺势揉了两下,可她诊脉并未发觉异常,小姑娘不由陷入沉思。

    见陆九霄这副神色恹恹的模样,她忽然生出些愧疚来:“我晚些翻翻医书,看看是怎么个病况。”

    男人抬抚了抚她的耳朵,很好说话道:“不急,慢慢来。”

    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叫她不由顿了微许,神色自若地缩回道:“我去小厨房拿药。”

    小姑娘的心思,再如何藏,也绝逃不过一个万花丛过的人眼。

    她对他这些小动作也并非全然没有知觉,既是有,要她彻底陷进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正如孟景恒那厮所言,女人,一个“好”字足以攻陷。

    诚不欺人。

    于是,陆九霄大方地放她走了。

    眼下夜幕低垂,沈时葶提灯绕过长廊,一时不查,与匆匆而来的尹忠撞了个双双后退。

    “嘚唥”一声,一只小巧的瓷白药瓶从尹忠脱落,滚至廊柱一旁。

    沈时葶揉了揉额头,道:“尹护卫,何事如此匆忙?”

    尹护卫亦是愣了一瞬,连连致歉,弯腰捡起药瓶道:“无事无事,廊下无灯,便走得急了些。”

    说话间,他将那药瓶迅速塞进袖口。

    沈时葶狐疑地看了他一瞬,侧身给他让道。

    继而往小径走时,她脚步忽的一顿,回头瞧了眼匆匆往主屋去的尹忠。

    她皱了下眉头,怔立半响,握了握的灯盏。许是女人的直觉,让她仅犹豫一瞬,便沿路而返。

    主屋的屋门半掩,她正欲伸推开时,就听尹忠道:“主子,这花杞子能随意服用吗?”

    陆九霄嗅了嗅瓶的味道,忍不住皱眉离远了些。

    花杞子是有毒性,不能长期服用,但短时间内服下,及时解毒,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是以,他神色恹恹道:“总比日日泡冷水澡来得可信。”

    尹忠摸了摸剑鞘,实则他根本琢磨不透他们主子的心思,想留下一人,当真如此难开口么?

    还得费尽心思替对方延长时日,让她自己给自己想明白?

    这得是多曲折蜿蜒的肠子才能想出这种主意……

    “那沈姑娘的户帖还给吗?”

    “先放着吧。”

    闻言,几乎是“轰”地一声,沈时葶耳边结结实实落下一道响雷,刹那间那双温柔可人的眸子便渐渐泛红,她咬唇望向那条虚掩的门缝,挑灯的指暗暗用劲。

    他的病,是有意为之吗?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似是糊了一团浆似的,从愤懑到委屈仅用了一息的功夫。可她尚未想明白接下来该做个什么反应后,便听身后一道高高的嗓音传来——

    “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