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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不久之后,贺禄鸣自愿交出调遣南阳虎兵的兵符,圣上为表对老功臣的亲近,赐贺家封地,任贺凛四品都督。

    从此冰释前嫌。

    贺家安生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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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下,陈暮伸在贺凛眼前挥了挥,“大人,您怎的了?”

    贺凛恍然回神,拇指指腹在钱印锋利的边角上重重一摁,男人喉结微滚,盛夏的日头之下,眉梢却似浮上一层寒冰。

    两代功臣,一个成了败叶,一个成了枯枝。

    帝王多心不假,可若无人煽动君心,打压将门世家,圣上好端端的,怎会忽然疑心贺忱?

    且他是真真切切瞧见韩余进了国公府后门。

    思此,贺凛淡淡道:“无事,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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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玺园风平浪静,如同无人登过门。

    陆九霄喉间莫名一痒,捂唇咳了两声。他叫来尹忠,低声吩咐了两句,尹忠面色讶异地应了是。

    临出门前,尹忠脚步忽的一滞,回身道:“主子,依您吩咐,郎已找好,何时让人住进西厢?”

    陆九霄一顿,“什么人,干净吗?”

    “一个无依无靠的药婆子,查过身家,干净。”

    陆九霄不适地清了清嗓子,道:“过几日吧。”

    尹忠迟疑地颔首退下,他其实很想问,郎有了,沈姑娘如何安置……

    “吱呀”一声,屋门阖上。

    陆九霄将面前的碗盏推开,早已没了食欲。他踏进里屋,一眼便瞧见窗台上的厚厚一本医书。

    他思忖片刻,唤来纤云。

    不多久,纤云便叩了西厢寝屋的门。

    须臾后,小姑娘推开主屋的门,小声道:“世子?”

    她瞧见陆九霄握着的,正是她的书。

    男人眉梢轻挑,开口道:“过来。”

    她慢吞吞挪了过去。

    他将书递给她,“你昨夜要说甚,说完。”

    提起昨夜,小姑娘耳根便红了一寸。她是有话说,若非他莫名其妙地……

    思此,沈时葶暗暗提了一口气,道:“花杞子是一种西域的入药之花,算不得剧毒,只长期服用,可致五脏衰竭,世子的病症尚且算轻,停用此药之后,好好调理一阵身子,应是没有大碍。”

    “一阵是多久?”

    这个问题,倒是将沈时葶问住了。

    寻常人的体质也大多不同,非要说个时日,定是不好拿捏的,

    半响,小姑娘伸出两根指头,犹豫道:“两个月。”

    闻言,男人颔首,“行,你来。”

    沈时葶惊讶地睁大了一圈眸子,说实话,她是不大情愿的……

    调理身子,哪个郎都能行,且他侯府,定也是不缺府医的。

    她抿了抿唇,思忖着如何拒了这门差事的好,末了,小姑娘吞吞吐吐道:“可是世子,西厢的那位大人,我近日正在给他试新的药方子呢,实在是脱不开身……”

    “是么?”陆九霄凝了她一瞬。

    她真是他见过最不会撒谎的人,啧,瞧瞧,瞧瞧那满脸的不情愿。

    嗬。

    男人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不用,你伺候我就行,尹忠寻了医婆,西厢的,由她照料。”

    沈时葶闭了嘴,但同时亦是心一跳。

    她很清楚,若西厢的那位无需她照料,那于陆九霄而言,她便是可有可无的人了,他不会将她送回甜水巷……

    “世子,那待你痊愈后,我还留在玺园么?”她一颗心高高提起,仿若被人狠狠攥住似的。

    话落,饶是陆九霄也怔了一瞬。

    男人倚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颔微抬。小姑娘侧迎着窗外的日光,将她一半脸照得白皙通透,像是能掐出水似的。

    这么想,他便这么做了。

    沈时葶被他掐得疼了一阵,忍着没动,两只圆溜溜的眸子一瞬不差地盯着他看,生怕他嘴里冒出“甜水巷”个字。

    陆九霄捏了两下,才收。

    实话实说,他从没想过一直留着她。一来,没那个必要,他陆九霄要什么人没有,需要自己养吗?

    二来,他深知自己的性子,分热度,他现在贪恋这张脸和这具软乎乎的小身子不假,可总会腻的,不是么?

    两个月,足以腻了。

    至于为何给她赎身,他也承认,他是不愿意她落在秦楼楚馆那些男人。

    他太了解那些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不过说来说去,那日还是冲动占了上头,不过若要说后悔,也着实谈不上。

    就当她这阵子替他照料高寻的报酬。他如是想。

    “沈时葶。”陆九霄倚在桌边,缓缓道:“想回家吗?”

    话落,眼前的人呼吸一滞。

    她瞳孔似都放大了一圈,本就明亮的眸子撑得又大又圆,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半响,她小心翼翼道:“世子这是,何意?”

    “我问你想不想回家。”他口吻略有不耐。

    她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也怕他反悔,是以当即连连点头,很轻地道:“想。”

    怕他听不清,复又加重口吻,“想,想的。”

    不知为何,这个“想”字,听得他还有那么两分不得劲。

    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挑眼看她,道:“两个月,至我痊愈,你若是听话,我就送你出城。”

    这话于她,无异于天上掉馅饼,需得好生接住才是。

    沈时葶眸迸出一束光,一张娇花儿似的小脸神采飞扬的。

    陆九霄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她扣紧心,强忍喜悦,点了点脑袋道:“我听。”

    “还有,这座院子的人和事,一桩都不准向旁人透露。”

    沈时葶点头。

    “我的病症,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风寒,其余一概不准提,知道没。”

    她在这座小小的院子里,有谁能问起她?

    不过显然,此时她已顾不得这些,只连连点头,认真道:“知道了。”

    男人直起身子,一抚上她白皙的脖颈上十分突兀的青筋,用指腹上下摩挲了两下。

    “我要你作甚你就作甚,若是不听话,我就掐死你。”他阴测测道,嘴角挑着一抹笑,仿如一盆冷水,泼得小姑娘满心雀跃静了下来。

    她背脊一僵,感觉到摁着她脖颈的指腹用了些力,她轻轻“嗯”了声,生怕这人发疯真掐她。

    陆九霄松了,回到桌前坐下,就着一桌冷膳道:“去吧,重新热热。”

    第38章 回侯府

    《芙蓉帐》8

    沈时葶很快地给他热了饭菜。

    趁他进食期间,她速速回屋备了墨,再斟酌之下,废了几张纸,最后敲定一张药方。

    陆九霄给的筹码太过诱人,她方才喜悦万分,恨不能明日便能让他痊愈,好早早回到锦州。

    可此刻对着半支开的花窗,湛蓝无云,烈日炎炎的天,她有一瞬的晃神……

    是了。阿娘,愿意瞧见她么?

    思此,小姑娘鼻尖微酸,她用力地睁了睁眼,将那点子委屈逼了回去。

    她不得不承认,十六年的母女情分,十六年的朝夕相处,即便生了这样的事,她怨过,恨过,却也还留有一丝念想。

    这念想,让她时时刻刻都想回到锦州。

    何况,即便是阿娘不留她,她也并非无处可去。锦州城西的老郎曾是阿爹的挚友,那间药铺子,总有用她之地。

    沈时葶暗暗提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将药方叠了起来,欲要托纤云采药。临推门前,她倏地一顿,想起陆九霄那几句似威胁的叮嘱——

    她思忖片刻,往东厢去。

    此时,陆九霄正食完,净了,接过纤云递过的盥帨,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见屋外伫立的一道人影,他轻抬了下眼,挥屏退纤云,捂唇咳了声道:“有事?”

    沈时葶微微颔首,将写有几味药材的方子递给他,道:“原是想让纤云姑娘采药的,但担心被有心人知晓,您看这个……”

    她眉眼都犹豫地皱出了一个小小的“川”字。

    陆九霄捏着方子的指尖微微一顿,眉梢微提,着实有两分讶异,小小年纪,办事倒是挺周道。

    且细看这张方子,字字端正圆润,乖乖巧巧地躺在素色宣纸上,如她一般。

    “回头我让秦义去。”他收了方子道。

    沈时葶颔首,“那世子歇息,我在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