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说话的人是傅潜渊。
他站在傅同面前,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傅同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傅同没应声,别开眼往左边走了一步,想绕过傅潜渊出门。
结果刚一动,那边傅潜渊也跟着一移,再次把他挡在了那里。
傅同皱眉:“让开。”
傅潜渊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径直看向樊休:“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樊休一缩,用小到快要听不到的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傅潜渊嗯了一声:“我和你们一起去。”
几个人一愣,回神后,简直感动到快哭出来。
他们头儿上任几个月,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给傅同下过一道通知书外,基本都是神出鬼没谁都找不到的状态,现在出现了不说,居然还要主动出任务了。
不容易不容易。
但傅同心情就没那么美好了。
他瞥了傅潜渊一眼:“既然如此,地址给你们,我就先不去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傅潜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那我也先不去了,留下来陪你说说话。”
几人:“……”
傅同:“……”
傅同是真的有点震惊,他本来以为傅潜渊的画风只是在微信这种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会不正常,没想到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能不要脸的这么坦坦荡荡。
他忍不住朝后面看了过去,妖怪局的几个人低眉垂眼地缩在那里,假装自己沉迷于思考,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但这并没什么用。
不停闪躲的眼神已经完全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傅同这下彻底没了耐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的。”傅潜渊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想和你复合,也想带你回家,就算这些你现在不愿意,我想我们至少也还是可以说说话的。”
傅同抿了抿唇。
接着又听到傅潜渊开了口:“还是说,在你心里,你我之间已经到了连话都不能说的地步了?傅同……我不认为是这样。”
傅同沉默了下去。
他没办法反驳傅潜渊的话,曾经的那二百四十年摆在那里,除了前男友的关系外,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存在于他和傅潜渊中间。
――家人。
就像温融和温琅那样的,家人。
四周突然间静了下来。
傅潜渊也没继续出声,只朝着白唐使了一个眼色。
白唐会意,虽然很怂,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小声对傅同说:“同,同哥,我们还是先去薄楠那里吧?万一去晚了就不好了。”
傅同看了他一眼。
白唐咽了咽口水,兔耳朵毛绒绒。
傅同是个深度毛绒控,大部分时间里对这样的小动物都没辙,现在看白唐这样,霎时间和第一次来妖怪局的时候一样,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傅潜渊也重新出了声:“过去吧,我不跟着你,但是……记得千万要小心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微垂,声音轻缓。
许多年前,傅同出门找别的妖兽切磋的时候,总能听到他这样的声音。
几分担心,几分纵容,几分对自家崽崽的信心。
傅同一怔,再抬头,傅潜渊已经往旁边错开几步,给他把路让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傅同心里居然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维持了不到三秒,三秒后,傅同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妖怪局的门。
背后几个人犹豫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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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楠的家在龙景苑小区一栋三单元1501。
傅同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住在这里,和薄楠只隔了一栋楼。
几个人进了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上红色的数字一点点跳动,滴的一声后,停在了十五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
楼道里没开灯,稍稍有些暗,安全通道的标志灯隐约泛着绿色的光,不经意看去有那么几分阴森。
樊休瞄了一眼,小声说:“我觉得如果白唐跟着过来,这会儿兔耳朵和兔尾巴应该都吓出来了。”
白唐是只兔子精,属性非暴力金刚兔,武力值一般,胆小是天性,所以常年驻守于妖怪局,基本不出外勤。
这次当然也没跟来。
傅同心不在焉了一路,现在听到樊休的话也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
樊休当然清楚这背后的原因,和饶涉对视一眼后,没再说话,跟在傅同身后一起出了电梯。
而几乎是刚出去,耳边便隐约听到了一段唱腔。
声音婉转里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嘶嘶声,像是以前老人们用的那种老旧收音机,偏偏唱腔又清晰的很,诡异极了。
仔细听,正好是从1501里传来的。
三个人走过去,离门越近,入耳的唱腔就越清晰,到了最后居然感觉像是有人附在耳边唱一般。
樊休握住门把扭了一下,回头看傅同:“锁着。”
傅同没吭声,手指一晃,手里便多了一把漆黑的刀,朝着锁便砍了下去。
刀落到一半,却生生被樊休挡住了。
傅同抬眼:“你做什么?”
樊休小心翼翼地捏着刀:“有规定的,这种情况得先往上面递申请书,有了批准章之后才能强制开门。”
傅同一脸你逗我的表情:“你是在和我说笑话么?就这个情况,等章下来恐怕人都没了。”
“但,但这样真的不行啊……违反条例太过的话,说不定要被开除的。”
被开除?
那感情好啊。
求之不得。
傅同面无表情:“手,放开。”
“……”
樊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无奈自身没有毛绒绒属性加成,面前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只好悻悻松开了手。
傅同重新提起刀,落下。
“咔――”
金属制的锁四分五裂,锁芯直接弹了出来。
这次已经不用扭,傅同轻轻推了一下,门便缓缓开了。
周围的声音也骤然间清晰了几分。
三个人看过去。
屋子里没开灯,但却明亮的很,因为四面都燃着蜡烛,蜡烛是那种最普通的红蜡烛,小小的一支,靠着数量撑起来,居然也弄出了灯火通明的感觉。
灯火里,是一身青衣行头的薄楠。
她踮脚站在那里,看到傅同后,遥遥朝着他笑了一下:“还没到下午,你是来听我唱戏的么?”
一开口,是和收音机里如出一辙的唱腔。
傅同转了下手里的刀,也笑了:“是,你想唱什么呢?”
薄楠轻轻甩了下袖子:“《春秋冢》,你喜欢么?”
前三个字刚出口,樊休就正了神色。
作为一本修为四千多年的古书,他知道的东西不少,对京剧也有点了解。
大部分京剧都是用唱来讲述一个故事,而《春秋冢》不同,它所表达的,是纯纯粹粹的死亡。
来者不善。
不过……
樊休偷偷瞄了眼旁边正提着刀把玩的傅同,觉得这位大佬应该更不善。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周围的烛火突然晃了起来,光影明灭里,樊休看见薄楠笑了。
眼瞳里只剩下眼白,嘴角扭曲而诡异。
下一秒,屋子里漆黑一片。
樊休一震:“饶涉!”
饶涉早在进来的时候手里就捏了一把符纸,闻言从里面抽了一张照明符贴在掌心,结果口诀刚念了一句,听到一声脆响,紧接着,屋子里的大灯就亮了。
两个人一同抬头,正好看到傅同收回刀,漫不经心地擦了下刀柄。
再看门边的开关,上面赫然一个微微凹陷下去的小坑。
大佬就是靠谱!
樊休和饶涉瞬间有了这局要躺赢的感觉,但再回头,突然发现薄楠不见了。
原本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无数蜡烛燃烧后的烛油,斑驳在地上,陈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