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石魂传说
念力,在体内静静流淌,就像拂过轻纱的微风——它就在那儿,只有心灵处于某种状态时才能现身。
二百二十年前,神经学家乔尔诺博士发现,人体进入冥想状态时会释放出一种能量波,这种能量波能与具备相同频率的矿物晶体产生共鸣反应,冥想者从而可以感知到宝石矿物的存在。怀着敬意,人们将这种能量波命名为“乔尔诺—欧米伽17频波”,没过多久,人们抛弃了那个拗口的术语,改称为:念力。
脑门光亮的非白老师背手站在高高的石塔平台上,看上去忧心忡忡。他还不算太老,却似乎拥有一个很老的灵魂,他总是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困扰着。
“时代已经危在旦夕!”
时常把这类不合时宜的话挂在嘴边,是非白老师在望月镇不受爱戴的重要原因。有谁会爱听那些大难临头的预言呢?人们理所当然地更乐意认为,地底下应该还有得是宝石,大地即使说不上年轻富饶,至少也还算老当益壮。
而非白老师在别人眼里,则独属一个灵秀的物种——杞人忧天的秃子。
非白老师对这类人身攻击万分不以为然。
秃,未必见得是没有头发,而理应被看作是一种造型——能让人看上去显得气质凝炼,并且容光焕发;再者,所谓的杞人忧天其实是一种反思行为,而反思,则是人类智慧与道德的重要特征,所以,智者大可不必去理会蠢材的看法。
智慧的非白老师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是:人们能够摆脱上一次资源危机,不过是运气而已,但好了伤疤忘了疼,却是人类冥顽不化的天性。他认为,再这样继续挥霍下去,出不了几年,当下一次晶石危机到来的时候,人们注定难逃万劫不复的噩运。
抚弄着有些花白的山羊胡子,非白不禁向魂石塔投去耐人寻味的一瞥。
魂石塔——一座城市的灵魂,往往也是当地最高的建筑。
在望月镇也不例外,它的外形富于流线变化,表面贴满了具有反光效果小釉砖,把外部修饰成蓝白相间的模样。塔的底部略微膨大,往上则越来越细,直冲天际,看上去就像一顶硕大的尖帽子。
平时只能在外面看看,因此,学徒们对这次参观魂石塔内部的机会无比珍惜。
只有具备一定潜质的预备生才有资格成为念力学徒,而只有完成六年研习并且年满十八岁的学徒才能在念力师大考之前获得一次参观魂石塔的机会。于是,预约的参观时间一到,九名学徒开始迫不及待地登上阶梯。
绕过回形的龛壁,进入塔室,学徒们一眼就能看见那个特别的区域,位置就在塔室中央,是一座由铁链包围着的六角形座炉。座炉的平台上有一个圆孔,孔内安放了一枚熠熠发光、包含有灰垩色岩基的大型宝石,随观察角度的改变,蕴漫出一种特殊的幽蓝色光晕。
那就是望月镇的魂石——岩印大师当年留下的那枚五点六级大型月光石。
魂石以念力为驱动。
十二位当值的念力师同时盘腿围坐在魂石周围,神情专注地一同冥想,念力缓缓释放出来,同时散发出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嗡鸣声,魂石应声向外上方散发出淡蓝色的光焰,在塔上空蔓延至大约七八步高,将整个塔内照得通明透亮,同时弥漫着一种空灵而神圣的气息。
“咳咳!看我这里!”
咳嗽声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师生一共十个人,在一片由隔音玻璃划分出来的紧凑教学区域内落座,参观讲解正式开始。
“今天的内容除了参观之外,也是一次总结性复习。我是你们的主讲老师,非白。”
非白老师在望月镇司职教授武术,外表却有些发福。原因?他的饭量大至是普通人的三倍!试问,一个日子过得那样忧心的人,要是胃口再不好,还怎么活出那股让人敬畏的风范?
不过让人敬畏这一点,他确实是做到了。武术的实效因念力修养的不同而大相径庭,那是因为招式需要和念力相结合,才能决定最终的实际效果。非白老师具备卓越的念力,又专门教授武术,所以没理由不厉害,他出手之重,常常令众生避尤不及。
或许是严师出高徒的心态,也有极少数学生是对非白老师不那么畏惧的。犀岩就是其中之一。大概是因为老师收留了自己,又或者是老师的性格正好对了自己的喜好,也可能只是缘于老师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菠萝味。人跟人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念力,是迄今人类所发现的,人世间最美妙的天赋!”非白老师捋着胡须抒情道,“而你们,恰好走了狗屎运!”
从人格上进行适当的贬损,可以培养学生谦逊的行事作风,非白一贯这样认为。
“言归正传。我说过,拥有念力的心灵,几乎无所不能!我说过没?”非白继续道。
“可以用念力进行心灵传话吗?”一个调皮的学生飞快地插嘴道。
非白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像这类哗众取宠的,恐怕就需要一些额外的辅导了!念头一起,他的身影已在转瞬之间闪现到学生跟前,神速揪起他的一只耳朵——适当加以体罚,是维持恰当师生关系的要诀之一。
“这样就可以,你信吗?”非白顺势提高了手里那只耳朵,四下里打趣道,“请你告诉大家,我现在脑子里想说的话是什么?”
“哎唷~!”
“不对,不是这一句。再来!”非白手头上又加了点劲。
“呀呀呀,……您是想说,念力可以寻找矿藏,对吗?……念力还可以……揍人?念力还可以……哎唷……”耳朵被越提越高,自讨没趣的学生飞快地瞎猜着,“念力可以……止疼!”
听到这一句,非白松开那只耳朵,学生们笑了起来。非白也笑了。“正确!瞧见了吗,多么神奇的力量!念力无所不能,我说的没错吧?一点也不疼了吧?”
“不……不疼!”自讨没趣的学生搓揉着通红的耳朵答道。
见课堂纪律有所约束,非白又再继续:“谁能回答我……”非白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勾勒出一枚有些走样的宝石图案,问道,“宝石是什么?”
“光!”“热!”“能源!”学生们随口作答,还有一个补充道,“钱!”
“还有呢?”看没人回答,非白冷笑一声,接着在原地来回踱步,“没错,我们可以把宝石转化成任何一种形式的能量使用掉。不过……,哼哼,我看你们还是白学了!”
“简单回顾一下!”非白叹了口气,那种固有的忧患表情又出现在保养光洁的脸上,“冰封时期,九千年,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过得好好的;化冰时期,四千年,我们同样在这片土地上过得好好的;可为什么到了富矿时期,才几百年时间,我们就突然要灭绝了呢?……为什么?”
非白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可惜,没有哪个学生愿意去碰这种问题。
“因为我们拿走别人东西的时候,从来不会说一声谢谢!”非白自顾愤慨激昂,替学生们答道,“我一再强调,我们现在还能苟且偷生是因为认识到了宝石的灵性,而不是能量!如果忘了这一点,一百六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诚如非白老师所说的那样,的确,从工业文明劫后余生进入念力文明才刚刚一百六十年,虽说人们仍享有一部分过去的工业成就,但现存的每一座城市,无一例外地依靠着巨型宝石的灵性来维系,而每座城市的特质,正取决于那枚巨型宝石的灵性特征。
“宝石是什么?正确答案是……”
非白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大地的血脉!”写完,脸上现出一抹自得其乐的笑容,“没有宝石灵性滋养的土地,就没有生命!”非白接着说道,“从前万物繁茂的富矿区,等到宝石矿井枯竭以后,才会变成现在寸草不生的样子。”非白又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作比,“这就是赤裸裸的答案!”
尽管学生们对老师这番喋喋不休的说教反响不大,非白依旧情绪亢奋,他指着隔音玻璃外面座炉中央的魂石接着说道,“在魂石的灵性光芒照耀下,……比方说我们望月镇,大家已经看到我们望月镇的魂石了,好看吗?”
“好……看……。”
座炉中央,当值的十二名念力师仿佛听得见学生们的夸赞,默契地把身体向前倾斜,带着轻微的摇晃,就像在跳一种姿态变化微妙的舞蹈。……散发蓝色光晕的魂石发出的嗡嗡声渐渐加强,光焰也阔大了一圈,一下子吸引了学生们的目光。
刮蹭黑板的刺耳尖啸声又把学生们拉了回来。
“我们知道,”非白拍去手上的粉笔灰接着说道,“望月镇的魂石就是那枚五点六级的月光石。……在那枚月光石强大的灵性力的感化下,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会是内心纯净、内敛而善良的人。”
“望月镇都是老好人!”一句流传已久的俗语从一名学生那里脱口而出。
“没错!”非白开心地一拍巴掌,“念力师之所以能够依靠念力感应到与自身频率相同的宝石,也是同样的道理。”
“提问!”非白突然发难,“生活在以红宝石为魂石的地方,人的性格特点会是怎么样的?”
“勇敢、直率、热情!”有人答道。
“生活在以祖母绿为魂石的地方呢?”
“稳重、平和、大度。”
“蓝宝石呢?”
“纯净、清透、稳固!”
“很好!就是这样!”非白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地的七种主要宝石,代表了人的七种基本性情;五十四种额外的宝石,又包含了数不清的怪癖。所以,世上的人才会是形形色色!……提问!”非白老师张口又来,“假如说,魂石缺少了维护会怎么样呢?”
非白的女儿——迎真举手作答:“魂石缺少维护,居住在魂石灵性范围内人们就会发生意见分歧和冲突,进而分崩离析,最终,土地会因失去生命力而彻底荒芜。”
“没错!”非白点点头,“我们人类的身体就像一块宝石,自身的灵性焕发出来,也就是我们的念力。念力师之所以能与自身频率相同的石头发生共鸣反应,原因就是物以类聚。……当然,我们不可能像宝石那样纯粹,所以,只可能将极其微小的一小部分念力从体内焕发出来……”
“老师!我有个疑问!”名叫犀岩的学生突然举起手,当众提出一个蓄谋已久的问题,“请问,要怎样才能知道自己天生和哪种石头相契合呢?”
听到这种压根不是问题的问题,非白顿时火冒三丈。“念力师意守宝石进行冥想,一旦发生契合效应,就能产生相互协同的身心感受!……说来我听听,这几年你到底学到了些什么?!”
犀岩双眸一聚,继续发问:“可是假如说,总是意守一块和自身不相契合的宝石进行冥想,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呢?比如说,……龙血石?”
“咳咳咳,咳咳……,”非白老师突然发出连绵不绝的咳嗽声,打断了犀岩的进一步的提问。
非白眼前又浮现出那块黑里透红的石头,……这孩子是有一块那样的石头,自从来到望月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戴着它。
相传,龙血石是由一种远古生物的血液化石,当世存量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古代传说中,龙血石拥有一种令人排斥的特殊力量,倘若有人企图触碰龙血石,那么,在靠近石头到一定距离时,就应该被它的力量所拒斥,在心底产生一股深深的恐惧。
在现实世界里,本不应该存在任何人跟这种石头相契合,可这孩子偏偏戴着它。每每想起这一茬,非白的心头总会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不过,那孩子已经在望月镇接受感化多年,又是一名念力学徒,似乎应该可以安心了。
偏偏这个时候,非白的胃里不争气地涌起一阵绞痛,于是只好敷衍:“现在说这个没用,等你成了真正的念力师,自然就明白了!”
“可是,老师……”
“好了,今天的参观讲解就到这里!我还有点其它事情,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自习,好好准备念力师大考吧!”非白借故身体不舒服,心神不宁地结束了授课,直到离开塔室之后才慢慢松弛下来。
目送老师离开,犀岩独自登上魂石塔的露台,趴在栏杆边缘向着远处眺望。镇前那棵大龙树伟岸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屹立于石门外。通往镇外的道路向着西面曲折延伸,却捉弄似地被树荫挡了个严严实实,怎么也看不清去向。第五章新鲜出炉
怅然若失地回到望月镇,犀岩开始心神不宁,闲时手杵着腮帮,面带微笑呆坐在那里,任由景物在眼前变化往复。
邻居家五岁大的小女孩在门前的草地上蹦跳玩耍,她望了望面无表情的犀岩大哥哥,无趣地转回头,手指着正在花丛中吃草的小兔子,口中念道:“噢!花痴咯!花痴咯!”
说起来,犀岩也算仪表堂堂,长到这个岁数,从没有动过拈花惹草的心思,非白也没为他操过一分闲心。只不过,这一次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心不在焉地一晃就是好几天,始终不见什么好转。
想到念力师大考即将来临,非白不禁摇头叹气。念力不同于其它事物,唯有心无旁骛才可能油然而生。看起来,今年的辛苦准备没准又要泡汤。
“喂!帮你打听到了!”
暖阳照进非白家的小院,百香果傻兮兮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上次那个女的,那个女护卫,叫晴雨!晴天的晴,下雨的雨!……沙狐护卫队的晴雨!”
“晴雨?!”
当这个名字从犀岩嘴边喃喃溜出时,他就像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似的,倍觉神清气爽,眼前的一幅幅画面顿时充满了明亮细腻的光彩。
与此同时,百香果先前无心说过的那句话也一起从犀岩脑海里蹦了出来,再度刺痛了他桀骜的心灵:你一个小毛孩,人家凭什么跟你玩?
是啊,凭什么?
反复默念着那句伤人的话,以及那个漂亮的名字,犀岩一改茫然,如同一部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始不知疲倦、废寝忘食地修习,直至念力师大考之日的来临……
庄严的宣誓声在高高的魂石塔上空来回荡动。
“你是否愿意以己之天赋,为天下人充当自由之翼?”“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以己之天赋,为天下人充当公正之眼?”“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以己之天赋,为天下人充当意志之泉?”“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为引领众生脱离苦难与虚无,不惜牺牲自己的血肉之躯?”
“我……愿意!”
神圣的一问一答,仿佛令犀岩洗心革面。宣誓完毕,热烈的掌声响彻了魂石塔,大家纷纷向不负众望的犀岩投去赞许的目光。没能通过考试的迎真也兴奋得眼泛泪光。从这一刻起,望月镇又多了一名正式念力师、一个足以担当重任之人。
“犀岩——!”
正在这时,一个臃肿的身形违规冲进了魂石塔,伴着高亢的嗓音。一众念力师回头瞧着这个一脸囊肉的小胖子——百香果。
“怎么了,百香果?”犀岩问他。
“快点!人家在等着你呢!”百香果着急地说。
“等我?谁?”
“泥金铺的人呀!”百香果答道。
犀岩一拍脑瓜,原来是泥金铺那件事!“上次请商旅护卫帮忙对付沙盗的事,不是因为出不起那笔费用而不了了之了吗?”犀岩不解地问。
“嘿嘿,天上掉馅饼了!”百香果咽了咽口水。
“馅饼?”
“事情是这样,有一支叫作“沙狐”的商旅护卫队主动提出来,愿意免费帮我们对付沙盗!”百香果眨巴着眼睛,“听清楚了,……免费哦!”
“真的吗?!”犀岩胸间化出一阵狂喜。
商旅护卫队的成员个个都是实力超群的念力师,有他们撑腰,只要给那些毛贼一点点教训,他们就不敢再来作恶了吧?
“护卫队就要出发去‘北漠之舟’了!就等你了!”百香果催促。
听到“北漠之舟”四个字,非白老师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异样地问道:“跟‘北漠之舟’有什么关系?”
“那些商旅护卫说,那个逃走的沙盗,老巢就在“北漠之舟”附近!”百香果解释说。
百香果提到的“北漠之舟”,其实是一座地处天青地区北部边界的沙洲小镇,之所以存在于风沙肆虐的北漠当中,全是因于长眠于脚下的那座著名的金库遗迹。然而,由于环境艰险,价值不菲的物件又源源不断地从地下金库遗迹之中出土,北漠之舟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一片缺乏约束的纷争之地。
“你去有用吗,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非白有些担忧地劝说道。
“对不起,老师,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决不能袖手旁观!”犀岩拍着胸脯,眼里没有一丝怯懦——念力师的誓言还在胸中萦绕,一切阻碍当然不在话下,“您不是也说过,做事必须有头有尾的吗?”
非白犹豫了一下,想到是有商旅护卫队一起行动,只好由他:“犀岩,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只是告诉你,现在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念力师了,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走自己的路,……想去就随你吧!”
“嗯!”得到老师的应允,犀岩开心地笑了。
他笑得那样开心,除了能够如愿前往北漠之舟以外,还有一个私底下的原因——百香果刚才所提到的“沙狐护卫队”,不就是那个叫“晴雨”的女护卫所在的那一支吗?!
“老师,那我走了哦?”憧憬着即将到来的碰面,犀岩内心激动不已。
“等一下!”非白叫住了犀岩,慢吞吞地从腰上解下自己的佩刀——就是用神兽波利身上脱落的鳞角打磨而成的那把匕首,递给犀岩说,“这一趟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你知道,老师历来是个穷光蛋,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你就把它拿去,削水果也好,防身也好,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换几个钱花,”非白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只要你心里别忘了望月镇就行了!”
犀岩接过波利之刃咧嘴一笑,对非白深深一弯腰:“放心吧,老师,处理完那件事我就回来!”
匆匆打点好行李,出发之前,犀岩又特意跑到镇前,对着那棵有如神明的大龙树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次可别再晕倒了!”
沙海茫茫,了无生气。
北漠之舟却是沙海之中一小片意外的绿洲,一小块非分之地。
北漠之舟脚下的金库遗迹,旧名“西司金库”,由富可敌国的大富豪多恩·西司所建。事实上,那是一座花园式寝宫与地下金库相结合的大型建筑群,地表的花园式寝宫因受到风沙侵蚀之后坍塌掩埋而无迹可寻,金库则完好无损地掩埋在地下。一百多年前,有人偶然发现了金库的入口,接着就引来了大量的探险者跑到这里一探究竟,于是接下去寻宝者、考古者、商人,乃至于盗匪也纷至沓来——就是这些人将遗迹的入口围了起来,建立了北漠之舟,并让这里成为了一棵长盛不衰的摇钱树。
驼铃在风沙中叮呤作响,十几头骆驼连成一线,在形同驼绒叠摞成的沙丘中跋涉。幸亏沙狐护卫队轻车熟路,终于,第三天傍晚,气温渐凉,西面遥远的天边隐约现出卧云雪山的影迹,骆驼队抵达了天青城邦与苍皑城邦的交界地带,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也在寸草不生的沙漠地平线上现身……
北漠之舟近在眼前,衬着一堵白墙和几座高挑的瞭望塔垛。
城门外,粗布覆盖着的货箱正从骆驼身上卸下,密密麻麻堆了一地,它们将会经由那些身着灰色裹身长袍、包着五颜六色头巾的搬运工之手,穿过城门,融入眼前这片海市蜃楼般的繁华之景。
透过敞开的城门,浓浓的绿意呼之欲出,地处无情的沙洲包围之中,越发显出这里的温存与富庶。城头两侧的城墙上,排插着无数旗帜,旗面上绘着抢眼的金色热带鱼图案,在摇摆不定的风中招展不息。
城门一旁的告示栏上面,多了一张醒目的官方告示,许多人围在那里观看。告示内容用斗大的字体赫然写着:自即日起,北漠之舟出城时须接受盘查搜身,请入城者务必自行斟酌。
从泥金铺风尘仆仆赶来的几名工人和同行的沙狐护卫队员们不明所以,彼此瞅了瞅,毫不犹豫地越过卫兵,向城内走去。
“需要住宿吗?需要住宿吗?”
刚一过城门,几名当地人立刻跑过来,团在挡头的骆驼跟前。
“那则告示是怎么回事?”骑在领头骆驼上的塔克队长问道。
“不大清楚。”当地人摇摇头。
远道而来的一行骆驼队瞅了瞅沙洲西沉的落日,继续穿过城门,没入北漠之舟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
夜幕落下,北漠之舟的灯火渐渐亮起。一间平价的大众餐厅里,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沙狐护卫队、泥金铺的几个工人,还有一起跟过来的犀岩,大家挤挤攮攮地坐在四周,随便凑合一顿晚餐。
“伙计,最近生意怎么样?”塔克队长跟一位脸熟的侍者打招呼。
“马马虎虎,您那边的生意呢?”侍者对塔克队长一弯腰说。
“老样子,还行。”塔克队长笑笑,“对了,进城的时候,我看到刀疤来了,带了二十几个枪手,还有白狼那家伙也来了,……他们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侍者耸了耸肩,“我猜,八成还不是为了那些不劳而获的事情,谁让这里是北漠之舟呢?”
塔克队长粗狂的脸上露出司空见惯的笑容。
在商旅护卫们看来,北漠之舟向来是个利字当头的地方,偶尔发生一些摩擦,再正常不过,犯不着大惊小怪。尤其是围绕着那座金库那一带,不用说普通的争执,就算是动刀动枪也稀松平常,甚至于就连“改头换面”这种大事也时有发生——就说北漠之舟城主的位子,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哪一任能够坐得住三年!所以,对过路的商旅护卫们而言,只要事不关己,就当视而不见。
“最近出了些什么好东西?”塔克队长随口问起这个通常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果不其然,那侍者立刻热情高涨,干脆拿着托盘站在桌旁,滔滔不绝地说起最近从地下金库产出的玩意,从塞满宝石的箱子,到华美的钟表仪器,再到匪夷所思的枪械,大都是过去那个拥有高度机械文明的年代遗留下来的旧物。
或许是对那类话题不感兴趣,一个女孩从桌边站了起来,离开餐厅,转身上了楼。
那女孩的前脚刚一抬起,犀岩的后脚就跟了上去。
从晒满辣椒的平坦楼顶出来,犀岩很快找到了那名女护卫,她正扒在露台边上向着北漠之舟灯火流溢的集市眺望。犀岩避开脚底的辣椒,小心翼翼地向那女孩走去。
“那个……,”隔着好几步远,他试着引起对方的注意。
“是你?”女护卫从思绪中脱出,猛地回过头。
又瞧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犀岩觉得脸上一阵灼热。好在这里光线很暗。“啊……那个,晴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前不久,你刚救过的那个人呀!”
“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叫犀岩!”
“什么事,犀岩?”晴雨问。
“没……没什么!”犀岩假意抬头望向湛蓝的星空,“出来透透气,……你呢?”
“这里风景很美。”晴雨继续转向北漠之舟声色流动的街巷,嫣然一笑,“其实,是我不爱吃那些东西,好像只有那道煎蛋卷还行。”
犀岩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接着打算说出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感激之辞。
不早不晚,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一声令人感慨的高喊,把犀岩已到嘴边的话又逼了回去。
“喂!你死到哪去了?”那嗓音脆得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
犀岩回过头,惊呆了。“迎真?!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死了,所以来见你最后一面呀!”迎真踩踏着晾晒在地上的辣椒走了过来。
晴雨微微皱眉。
“啊,没事的,她就是这样的!……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迎真!”犀岩向晴雨介绍,又问迎真,“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位姐姐是……?”迎真没回答,眼睛却盯着晴雨。
“晴雨。”晴雨对迎真大方地点头一笑。
“你还没回答我,迎真,你来这里干什么?”犀岩接着又问。
“不干什么,来找你玩呀!你呢?……跑来房顶上干什么?”
“我……”
“无所谓啦!”迎真打断道,“随你干什么我都无所谓!”
听着迎真满不在乎的口气,犀岩恍惚明白了那话的意思:“你……你不至于要跟着我吧?”
“嗯!说过的呀!要一起看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的呀!”
迎真居然偷偷跟了过来,犀岩不免有几分担忧。“那你也不能随便跑到这里来呀!你知道多危险吗?”
你又知道什么?迎真心里暗骂。那家伙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再加上一副比驴还倔的脾气,迎真不由替他捏把汗,要是没个人在他身边罩着,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来呢!然而,她却这么笑着回应:“不是有你照顾我的吗?”
犀岩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那……非白老师……他老人家有没有说什么?”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一提到那个老爸迎真心里就来气。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自己又何必听他的?她收起脾气,换作一副笑脸,很自然地靠拢在犀岩身边。“走,在这里干什么,下面那么热闹,我们去逛逛!”迎真兴致勃勃地说着,拽起犀岩的胳臂就走。
“姐姐一起去吗?”迎真随口一问。
没想到,晴雨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三人一起下了楼,向着小城内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别拽着我!”犀岩小声说。
北漠之舟是个很小的地方,却被装点得富丽堂皇。名贵的热带植物应有尽有,将米白色石头砌成的房屋与街巷之间填塞得青翠欲滴。这里的行人也很有意思,有的脑满肠肥、衣着华丽,有的则举止干练、暗藏杀机。形形色色怪家伙一同走在拼花地砖构成的石街上,各自谋求着不尽相同的利益。
幸亏有一个商旅护卫同行,迎真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反倒玩得兴致盎然。
北漠之舟夜市售卖的商品琳琅满目,驼鸟肉串、无眼菠萝和堆得老高的馕,墨镜、面巾、各色手工艺品,还有镶满亮片的彩色布料。穿过楞次栉比的商品摊位,一眨眼工夫,三人逛到了镇中央灯火最为明亮的地带。
视野出乎意料地变开阔了。
紧挨着骆驼市场,是四栋金字塔形的房子,棱角分明的影子隐约雕琢出一种失落之美。围在它们中间的开阔地面凹陷下去,被无数的灯盏照亮。毋庸置疑,这里就是北漠之舟的要害部位——那个地下金库遗迹的入口。
地面凹下去的区域有一百多步宽,十几步深,最深的地方达到二十几步。准确地说,是一个大型沙坑。
沙坑附近的空地上支着许多帐篷,有诸如绳索、挖掘用具、爆破器材、支架、钻头、收纳物件、照明灯具等等探险所需的设备可供租售。
沙坑最低点的凹陷地带,露出一堵直立的水泥墙,看上去厚实得无懈可击。从前,人们用炸药反复轰炸,才在水泥墙底部开出一个小洞供人进出。
入口附近的空地上集结了有百来号人,三五成群地簇拥在一起,围成大小不一圈子,口中吭哧着什么,一个个神秘莫测。
“那些人围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迎真一脸嫌弃地猜测道,“在做交易?”
晴雨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那里面呢?”迎真又瞅着那个不起眼的窟窿问。
“里面很危险,凡是进入地下金库的,都必须具备相当丰富的经验才行,职业探险者就是靠着冒这个危险来营生的。”晴雨答道。
众所周知,这座地下金库里埋藏着它的建造者多恩·西司毕生搜刮得来的大部分贵重财物。据说,多恩·西司其人生性多疑,为了让自己的贵重财物免遭盗窃,他将这座迷宫般的地下储藏室修建得极为牢固,并设置了无数类型迥异的装置机关。由于人们对当时的技术仍知之甚少,因此,当探险者们铤而走险走向金库深处时,仍持续不断地有人丧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外面等着的那些人大部分是黑货贩子,一旦有探险者从里面拿出东西来,他们就会立刻收购,然后现炒现卖。”晴雨解释说,这就是维持北漠之舟的主要生意。
“出来啦——!”有人吆喝一声,围住洞口的人群立刻随着喊声骚动起来,形同一群受了惊的蟑螂。
迎真嫌弃地扁了扁嘴,揪起犀岩的胳臂,继续折返到光鲜热闹的夜市闲逛去了。
“别老拽着我!”
※※※
幽暗夜色的笼罩下,本应偃旗息鼓的子夜时分,北漠之舟的驻军营地里却是一番熙熙攘攘、旗帜林立的景象,地上扎满了帐篷,锃亮的刀枪直指向天空。
隶属于北漠之舟的二百余名士兵和十几支应邀而来的庞杂势力混在一起,他们暂时放下了彼此过往的仇怨,静静等候着什么。
这里的夜晚很凉,仿佛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就能让他们立刻暖和起来。
清晨六点,“轰隆”一声,北漠之舟的大门准时敞开。
鸡还没有打鸣,北漠之舟的街巷里依然冷冷清清。或许是大门敞开的嘎吱声和犬吠声吵到了街坊,挨着墙根不远处的一所小旅馆的房门打开了。晴雨轻手轻脚从里面走了出来,找到一张矮凳上坐下,开始整理装备,打磨兵器。
随后,另一个身影也跟了出来,嘴里呼着白气——犀岩。
犀岩径直走到晴雨身旁,终于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吐露出来:“谢谢你!晴雨!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过,一大清早,难道该说的不是“早上好”吗?犀岩挠着头皮,还是决定先把话说完:“呃……你冒险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晴雨忍住没笑,平静地回应道:“行啊,就当你欠我一条命好了。”
“啊……没问题啊!”犀岩没听懂这句玩笑,嘴里这么答着,低头一看,顿时觉得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尴尬之中,犀岩话锋一转:“对了,这次对付沙盗的事,你觉得有把握吗?”
晴雨拿起布,轻轻擦拭着刚磨亮的刀锋:“不用担心,那些沙盗的实力并不算强,我希望最好的结果是,事情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可是,你为什么肯做这件事呢,而且……免费?”这是犀岩真正想知道的。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验证一下。
“那个沙盗是从我手里放走的。”晴雨回答,“我惹的事,不该我来负责吗?”
“可是,其他护卫又为什么愿意免费帮忙呢?”
“我从小跟着护卫队一起长大,那些大叔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说要来,他们就要跟来,……拦也拦不住。”说话时,晴雨神情之中平添了几分安慰。
“真是让人羡慕啊!……不过,你的家人就那么放心吗?”犀岩只能凭空想象,有家人的关心总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吧?
“我没有家人了。”晴雨的表情平静如水,“我刚出生,爸爸就在南北方冲突中战死了,后来,我妈妈也在一次考古的时候失踪了,所以,我才成了护卫。”
“你是孤儿?!”犀岩猛然抬起头望着对方,一股莫名的情谊也油然而生,“其实,我也是呀!”
“哦?那迎真呢?她是你的……?”
“哦,忘了告诉你,迎真她……是我的家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总之她是我的家人就对了!”
晴雨对他笑笑,带着些许温度。
犀岩身上一颤,目光转向晴雨手里的武器:“真漂亮……啊,你的刀!”
说起刀,晴雨立起手中那把银月般的锋刃。“一把好刀固然重要。可是,当念力、力量和速度结合在一起,就能够轻易的切碎远比武器本身更加坚硬的东西!”晴雨凝神一抖腕,“嚓”一声脆响,刀锋在空中留下一道炫亮的光痕。
“想试试吗?”晴雨把自己的武器递给犀岩。
犀岩慎重地接过那把明晃晃的刀刃,端详一番,然后学着晴雨的样子,将念力灌注在手中发力一挥……
刀刃四周泛起一层淡淡的蓝光。
“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很有天赋!”
“啊……,比你差得远了!”犀岩笑着把刀还给晴雨。
晴雨收了武器,莞尔一笑:“已经很不错了!念力这件事,需要多练,你一定很有前途!……说起来,你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不不!”窃喜之余,犀岩却拼命摇头,“我想,一定是因为这块石头!”
说着,他起身挪到一旁光线较好的位置,在一块长草的地面上坐下,接着翻出领口的龙血石,张开手心,示意晴雨来看,“呐,就是这个!”
出神地望了一会,晴雨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出于某种异样的感受,手又缩了回去。
犀岩默默观察。他发觉,晴雨的一举一动,不论表情、姿态、语气、甚至于想法,和迎真比起来,都那么不一样!
“很不一样!”晴雨断定道。
“啊?”
“我是说,这块石头的确跟别的石头很不一样!”晴雨被龙血石散发出的暗红色血光和潜藏的怪异气息所震慑,微蹙着眉说:“很古怪!”
“哦……哦……”犀岩连连眨着眼解释说,“这个,叫龙血石。”
“就是传说的龙血石?……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也许这就是我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原因吧?”
正聊得高兴,两人一偏头,忽然瞟见迎真从城门那边跑了过来。
“快——!快看那边——!”迎真插到两人中间,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身后的远处喊道。
叭——!叭——!叭——!叭——!
几乎就在迎真开口的同时,北漠之舟的警戒号角声连绵不断地响了起来。顷刻间,几股红色的狼烟从乍现的晨光中升起,在灰蒙蒙的天边异常刺眼地晃动着。
塔垛上,一名守卫干脆扔开号角,双手拢在嘴边,扯开嗓门大喊:“起大风啦——!快逃命呀——!”
这样的风沙,在北漠应该不算什么。
晴雨两眼盯着地平线仔细观望,她很快留意到,微薄的晨曦之中,一层由白色细沙构成的尘埃,正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慢慢泛起,携着隆隆的低沉声响。仔细看去,许多挪动的点状物在风沙与雾霭混淆的光影之中显现,并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噪声。随着沙尘滚滚靠近,噪声也渐渐清晰可辨:
“进攻——!拿下北漠之舟——!抵抗者格杀勿论——!”
恍然一眨眼,数不清的人头从四面八方同时现身,乌乌麻麻、浩浩荡荡,以瓮中捉鳖之势向着北漠之舟包围过来,乍一望去,足有超过一千人!
——不是风,而是人!
大军踏着漫天的沙尘而来,数量不足对方三分之一的北漠之舟守军见势不妙,纷纷丢盔卸甲,往城内逃去。转瞬之间,城头上几乎空空如也,旗帜东倒西歪散落了一地,纹绘在旗面上的热带鱼仿佛也将渴水而死。被噪声扰动而早早醒来的居民们,开始发出尖叫呐喊,将焦躁不安的情绪四处播散……
“这……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迎真吓得愣在原地。
犀岩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手足无措。
望着滚滚而至的沙尘,晴雨沉着地答道:“我们恐怕卷入了一场不属于我们的战斗了。”
“什么?战斗?!……怎么一出门就这么倒霉?”迎真哭丧着脸,“那……我们该怎么做?”
“远离是非之地!”
晴雨说罢,迅速带领犀岩和迎真,向着城内的方向逃去。
终于,大军横扫而至。聊聊几个仍在坚守城门的硬汉与大军相遇,如同螳臂挡车一般不堪碾压。
“全城搜索!不许放过任何一寸地方!抵抗者格杀勿论!”
几匹排头的黑色大马,凶神恶煞地喊叫着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利刃翻飞,来不及逃走的平民和士兵当即倒在血泊之中,尸体被身后跟随的步兵逐一仔细搜查。
三个人藏身于一座水池的池台下面,窥视着这一切,压低了身体不敢作声。
一阵疾风骤然拂过,晴雨随身的那顶斗笠顿时飞出去,却不幸暴露了三个人的位置。
“那里有人!给我出来!”有声音喊道。
三人起身就跑。“快跟我来!”晴雨仗着自己对北漠之舟街巷的熟悉跑在最前,他们穿过财物散落的街巷,同时借助墙体与树木的遮掩边跑边躲。然而,身后的喊杀声始终不绝于耳,不知不觉,他们逃到了小城中央的开阔地带——地下金库的入口附近。
晴雨举目四顾,附近除去那个硕大无比的沙坑,竟然再也找不出任何足够遮蔽三个人的掩体。
迎真顿时慌了神:“他们追过来了,怎么办?”
“爬到树上去可以吗?”犀岩望着两棵高大的矮棕榈树,异想天开地说。话一出口,他又立刻摇摇头。
晴雨也一时无计可施,脚下稍一犹豫,一嗓子破锣似的叫唤声,撕破了他们的最后一线希望。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无处藏身的三个人再次暴露了踪迹。紧接着,马蹄声快速靠近,几名全副武装的家伙骑着马已经来到跟前。
循声而至的八匹高头大马把三个人团团围住,高大的阴影就像一堵黑压压的墙壁。马背上骑着八个身着黑色防尘装的家伙,看上去来者不善。三人屏住呼吸,空气里只剩下马匹嗒巴嘴的声音。
晴雨和犀岩顶上前去,把迎真挡在身后。
“这位大哥,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追我们?”晴雨望着为首的匪徒,谨慎开腔道。
“如果东西不是你们拿的,你们跑什么?”为首的匪徒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三人,显然认出晴雨是一名商旅护卫。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总而言之,事情与我们无关。”晴雨辩解。
“少啰嗦!宰了他们,然后搜身!”有人怂恿说。
“我们之间无怨无恨,何苦要结仇呢?”晴雨依然保持着镇定。
这时,藏在犀岩身后的迎真露出头来,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嗓子:“你们要是得罪了商旅护卫队,会惹上大麻烦的!”
谁知这么一喊,却带来了新的麻烦,一个匪徒两眼发光,凑到为首的耳旁低语了一句:“大哥,这两个妞都很正点呀!先抓回去玩玩再说?”
匪徒首领盯着两个美女,刀疤横亘的丑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目睹此景,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犀岩的胸口涌出,一直烧到了额头,他两大步走上前去,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敢——!”
几匹马受到惊吓,嘶鸣着后退了两步,匪徒首领也着实微微吓了一跳。马匹重新站稳,匪徒首领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满腹义愤的小子,发出一声蔑视的冷笑。“我不敢?”
“要想动她们一个手指头,你就得先杀了我!”
匪首窃笑,眼里寒光一闪。“好啊!”
“先等一下!”晴雨见势不妙,试想阻拦。
为时已晚。一抹弧光已向着犀岩的面门划去……,犀岩却攥紧了拳头向前冲,要和匪徒拼命。
千钧一发的霎那,一股强劲的旋风打着转子,分毫不差地袭到犀岩的眼前,将那道夺命的刀光弹开!
嚓——!
一抹黑影从旋风中闪出,为首的匪徒张大了嘴,眼睁睁望着自己攥着弯刀的手臂掉落到在地!
还没喊出声来,刀光又一闪,他的脑袋也搬了家!
意识到有人出手帮助,晴雨立刻拔出武器和那人一同出击。
嚓嚓——!嚓嚓嚓——!
两人合力,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过后,剩下的几个匪徒几乎没来得及出刀,脑袋全都已经滚瓜落地,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干净利落。
匪徒被解决干净,几匹马也嘶鸣着转身跑了。一个头戴防尘面罩的壮汉出现在三人眼前,一柄厚铁大剑在手中继续舞了两圈之后,稳稳收了剑,挂在屁股后面。
还没来得及向出手相救的人道谢,迎真走上前对着犀岩就是一顿臭骂:“**!你那么冲动干什么,你这么干不等于是找死吗?!”
犀岩望着自己微微有些发颤的双手,一脸木然。一抬眼,刚刚舒展开来的额头又重新皱了起来,他猛然发现,匪徒的身影又在不远处的沙尘中浮现,这一次的数量似乎比刚才更多!
“糟了!后面又有人追过来了!怎么办?”
“进去再说!”那蒙面壮汉向下一指。
此刻,失去维护的地下金库入口已是一片狼藉,沙壁开始坍塌下滑,只剩下那个比水桶略粗的窟窿,风直往窟窿里钻,发出咻咻的可怕声音……
迎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人先前就是藏在那里面的。可是,里面不是很危险吗?况且,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被人瓮中捉鳖?……但总比现在就被人抓去的好!
顾不得太多,他们迅速纵下沙坑。一眨眼工夫,三个人相继被那个黑乎乎的洞穴吞噬,只剩迎真还在外面。
“快点,迎真!”犀岩从窟窿里向外挥喊着,就像一个被活埋了的生灵。
“那里面有什么?”瞅着那个黑乎乎的窟窿,迎真又犯了犹豫。
“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不许丢下我!”一声尖叫,迎真也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