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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情殇(二)

      长苏难以置信地看着知忆,整个人软塌在知忆的肩上,“小妖,为什么?”他不肯相信这一刀是她刺下的,前一刻还允诺自己的求亲,他兴奋得像个孩童,如今她又将她亲手编织美梦毁掉。

    “你知道的,你杀了我师父!”知忆用尽力气嘶吼道,他呼出的气息越来越弱,知忆的心情十分复杂,杀师之仇已报,理应欢喜才对,为何此刻自己的心仿佛也刺上了一刀似的。

    长苏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里没有过多的苛责,“小妖,其实在你唤出昆吾刀的时候我已经知晓了,我只是在赌一次,赌一次你不会杀我,赌一次你信我,更赌一次你爱我。可是,咳咳……”

    可是她终究不爱他,不信他,甚至用自己送的兵器刺向自己,那一刀似乎将她与他之间的联系都斩断得一干二净,同时也将他的心刺得七零八落,这一场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该结束了。

    他口中咳出一口鲜血,落在知忆的后背上,让她觉得仿佛后背亦被烧出了个窟窿。

    “可是,这场博弈你让我输得片甲不留,甚至今日命丧你手。你果真不是胎生肉长,是梨树枝上长成。枝上梨花易落已是无情,即使这样的花朵都比小妖有情。”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似掉落在地的鸿毛一般无声无息,“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他最后的一丝力气都耗费殆尽,身体从知忆的肩上滑落在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瘦削的脸庞上,一滴清泪挂在眼角,泛着辉光,爱你,是我一厢情愿,忘你,是我末如之何。

    一颗无论如何都闯不进去的心,那就到此为止吧。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知忆失了神地重复着他最后的那句话,手中的鲜血未干,而那人再也不会再唤她小妖了。

    花的翅膀,到死亡才会懂得飞翔;

    无爱的土壤,要到死亡才会萌芽开花。

    他为何明知自己来意不善还要信自己?他为何明明可以反击却不还手?为何他死在自己眼前竟没有一丝快意,反而会那么难过?什么是爱,这就是爱吗?她不停问着自己。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他的音容笑貌在她脑中回荡,在深渊潭底他那意外掉落入结界看到自己时的惊慌模样,青城紫府洞东方府的婚宴上他为自己挺身而出的模样,还有他整日说她是没见过世面小妖的模样……一切,都仿佛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着地上嘴唇泛白的长苏,知忆弯下身来握住他那冷冰冰的手,不停地呢喃道:“殿下,对不起,对不起……”为了师父,她必须这么做,必须做一个了断。

    她握着他冰凉的手,斜躺在他身侧,泪雨凝噎,簌簌不停。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长苏在她心中的位置。

    一股腥甜味在喉间翻滚,她痛苦地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些许落在地与长苏的血相融,些许喷落在长苏的脸上。

    这就是心痛吗?

    他临死之时是否也如这般绝望?

    她发颤的手抚上长苏苍白的面庞,指尖在他的脸上流连,恍若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一样,她不敢将手移开,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殿下,阿知也不想这样的。”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可惜他已经听不见了。

    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针扎一样疼,就连先前在悬圃山受锁骨钉之刑时都未曾有此感,在长苏倒下的那一刻,她仿佛也死了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下一步如何走。

    深渊将她吞噬,她用力挣扎着却怎么也跑不掉,忽而看见长苏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拉住她,他朝她笑了一笑,随即又将她放开,深渊将她吞噬得无影无踪,若真是这样,自己的心中或许就不会有愧疚了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无法逃脱,像是一张大网将她紧紧围住。

    这是爱吗?

    还是心底的愧疚?

    忽而,“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殿下,这是其他帝君的卷宗,今日我搜齐了便给你送来。”说话的正是齐光小童,手中捧着一堆先前长苏吩咐收集的帝君卷宗,至于为何回挑今日送来,缘由是方才在路上遇见了知忆,心想着此番前来刚好叙叙旧,喝喝酒。

    见无人回应,齐光小童又扣了扣门,“殿下,莫非睡着了?你若是不开门,那齐光就先进来了?”

    齐光的声音犹如一道光劈裂开知忆的悲伤,她醒转过来,十分不舍地放开了长苏的手,踉跄地爬起来,幻做一缕烟从窗边飞了出去。她躲在窗边,眼中的世界仿佛失了颜色一般,静静看着齐光推门而进。

    “啪啪”齐光手中的卷宗散落在地,他惊慌地跑到长苏身旁,用手轻轻拍了拍长苏的面庞,见他没有反应,大声惊叫道:“来人啊,快去请易神医!”

    他的眼中冒出火光,牙齿咯咯作响,“究竟是谁下的毒手?要是被我齐光揪出,定要他挫骨扬灰!”

    齐光将长苏扶坐起来,催动灵力,长苏一身青衣飘飞,后背被刺伤处鲜红无比,犹如一片绿草之中长出了一朵嗜血的大红花。齐光小童的指间无数星点萦绕,他额头冒着冷汗,手中的星点形成一张巴掌大的星网贴上那伤口。

    见长苏的伤口不再流血,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将长苏平躺在地。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对着身旁的椅子吹了一口气,那椅子就变成了一张大床。齐光用尽力气将长苏放到床上,而自己也累得够呛,但他始终不敢松懈。

    一阵桃花酿的香味飘来,冷风吹得窗檐咯吱作响,如一滴酒落入了眼睛般,知忆的泪水愈发凶猛,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不禁哭出了声音,紧绷着神经的齐光立马跳了起来,疾步到窗前查看,“谁?”

    只见眼前一道红影掠过,快得让齐光无法认清,齐光探出头去查看,却看见窗旁有一滩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