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铁峰手里没有长柄的兵器，唯一能用的就是匕首，但是并不妨碍他卸掉人的四肢。用刀高手的眼里，哪怕是锋利一点的铁片也足够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只要冯铁峰将匕首刺进我关节的缝隙，他就能用刀划开我的骨缝儿，像是屠夫拆肉一样卸掉我的四肢。

    冯铁峰匕首临近的瞬间，忽然被一股不知来自于何处的巨力崩飞了兵器，自己空着手往后倒退了两步，惊疑不定的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女丑却在这时开口道：“夏稷，你动手卸掉他四肢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肢体不全的话，就算被我送入大梦秘境，也不能自由活动。如果，你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不要怨我。”

    夏稷微微皱了皱眉头：“先不要卸掉陈野四肢。”

    冯铁峰微微躬身道：“不卸掉陈野四肢的话，可以先封住陈野体内的夜叉血，他没了夜叉血，只能算是一个体魄稍强的士兵，我们当中任何一个想要杀他都易如反掌。不过，这件事儿还得韩子羽来做。”

    “去做！”夏稷甚至不愿意多看韩子羽一眼。

    韩子羽咬牙道：“四公子确实研究过，怎么封印夜叉血，但那只是停留在理论的阶段，我没试验过。万一……”

    “陈野不就是最好的试验品么？”夏稷看都不看韩子羽一眼：“动手做吧！”

    韩子羽只能走上前来，撕开我的衣服，将十八只银针依次扎进我的体内，才退到了一边。

    夏稷向女丑说道：“大巫，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可以了。”女丑稍稍回答了一句，再不说话了。

    冯铁峰却低声问道：“公子，那种大梦秘境可靠么？让人穿越千年怕是……”

    夏稷摇头道：“这个我也无法确定。我向古先生了解过大梦秘境的事情，他说，那是一种类似于命数师推演过去的秘法。简单的说，就是让人的魂魄通过天道之机回到过去，像是做梦一样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见过去发生的事情。”

    “但是，大梦秘境又不同于命数推演，无法精准的固定在某个时间里，只能碰运气。运气好自然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运气不好就等于白白浪费的机会。大梦秘境是在欺骗天道，所以不能多用，一旦被天道发现有人在偷渡过去，无论是谁都要受到天道之罚。”

    夏稷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冯铁峰：“受罚的人里，也包括了你我。”

    冯铁峰眉头微微一扬：“是因为，我们是逼迫陈野进入大梦秘境的人。所以，我们才会受罚么？”

    “对！而且会比陈野受到的天道之罚更重。”夏稷微微点头道：“冯铁峰，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属下明白！”冯铁峰道：“逼迫陈野如梦都是属下所为，跟公子无关。”

    “你说错了！”夏稷摇头道：“天道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他能分清谁在骗他。我的意思是，后面的事情交给你来做。”

    “属下明白了！”冯铁峰知道夏稷是在尽可能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后面的事情交给他，就是说让他逼着我重新进入梦境。

    第462章 不应有恨

    韩子羽上前一步道：“公子，冯铁峰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可以。”

    “你不行！”夏稷用三个字把韩子羽的脸色气得发白的时候，我已经被一种未知的力量牵引着穿过了一条漆黑通道，等我眼前再见光明时，我已经站在了一座院子里。

    我第一眼看见就是院子里盛开的海棠树和树枝上的白灯。

    凄然灯光，似锦海棠，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让人觉得白灯本来就该挂在海棠树上。

    陈家白灯！

    不对！白灯上的气息很像是陈家白灯，却又似是而非。

    我判断不出白灯是不是出自陈家。

    我正打算走上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却看见两个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走在后面的女孩，论相貌已是千里挑一，可她仍旧比前面的女子逊色了不止三分，二分输在相貌，剩下输在了气质。

    那女子走到海棠树前停了下来：“云屏，你说白灯，还会回来么？”

    她身后的那个女孩说道：“小姐，你想听真话么？”

    “你说！”那个女孩的声音里不自觉带起了颤抖。

    云屏说道：“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他说自己叫陈白灯。可我觉得那不是他的真名。谁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白灯。那根本就是骗人的。”

    站在前面的女子怔怔看着树上的白灯流下了眼泪：“陈白灯！没想到，我商无恨第一个全心全意去维护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

    商无恨？

    无恨灯？

    她该不会是跟陈家老祖有什么关联吧？

    难不成，无恨灯就是……

    我想到这时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无恨灯的灯罩也是一副皮革，陈白灯用了商无恨的人皮？

    商无恨眼含泪水道：“云屏，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才让陈白灯不辞而别？”

    云屏咬牙道：“小姐，什么都没做错。是陈白灯不识好歹。”

    “ 不！”商无恨道：“我肯定做错了什么？不然陈白灯不会这样对我！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小姐……”云屏的眼里也流出了泪水。

    商无恨一直看着树上的白灯道：“云屏，你跟我说实话吧！如果，连你都不告诉实话，就真的没有人会跟我说实话了。”

    云屏咬着嘴唇道：“小姐，你……你没觉得陈白灯是一个不愿被束缚的人么？你总是告诉他，该怎么做，要怎么做！甚至还告诉他，要离开他的兄弟。”

    “他一次两次因为心疼你，会听你的话，可是次数多了，他就觉得烦了。等到……等到……”云屏说到这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往后说。

    商无恨却接着说道：“等他受不了的时候，就会一走了之对么？可我做的不对么？我都是为了他好。”

    云屏道：“小姐，你忘了，陈白灯有他的江湖啊！他不会……不会……总之，我觉得他在拼命的时候，即使没人支持，他也不希望有人阻拦啊！”

    “他走的路不对，我也一样不拦么？”商无恨转头道：“我不能看着陈白灯被自己辛辛苦苦铸造的江湖，毁于一旦也错了么？”

    商无恨道：“你知道，陈白灯想要做什么么？他想废掉白灯决，重铸白灯。他能成功么？我难道要看着他亲手毁了白灯，毁了自己的修为？”

    重铸白灯？

    难怪我觉得海棠树上的白灯，不像是陈家的秘法，原来是陈家老祖改变过白灯决。这个时候，老祖的秘法应该还没进行改良，不然的话，我应该能感觉到陈家秘法的气息。

    我脑袋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原来，白灯决不是陈家老祖独创的秘法？难怪会出现四盏白灯？

    我早该想到这点。

    陈家老祖还有师承？往上追述的话，白灯决里说不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商无恨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跟我说话，我要听实话。”

    云屏低声道：“小姐，你不觉得，陈白灯说不定能成功么？”

    “不可能，他成功不了。”商无恨道：“他是术士，术士就该有自己的坚持。他呢？他为了急功近利，连最后的坚持都放弃了，没有术士之心，他能成功么？”

    “可是……可是……”云屏连说了两个“可是”，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完。

    我听得出来，云屏是想要为陈白灯辩解什么？可是她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江湖人不会轻易去改变自己的现状，一旦他想要改变时，不是得到了机遇，就是遇上了困境。从商无恨的只言片语里，我大概可以听出，陈白灯是遇上了某种机会，否则，商无恨也不会说他急功近利。

    这世上没有谁是上天真正的宠儿，老天可以给你机会，但是机会不会永远等一个人。面对稍纵即逝的机会，选择下注，大概算不上是在急功近利吧？

    商无恨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明白了，商无恨是觉得陈白灯脱离了他控制，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商无恨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不是我自己在说他，很多人都在说他。可他却执迷不悟，跟着他的人走了一半，他自己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么？”

    云屏低头不语。

    我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能走的人，你不需要留；想留的人，你也赶不走。

    那些指责过，批评过陈白灯的人，就一定是对的？就一定是在助力陈白灯？未必！

    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盘文章《成年人最大的自律就是克制自己却纠正别人的欲望》，很多人看到别人做法与自己不同，就要上去干涉，去指责，去纠正。从不问对方付出了多少辛苦，经历了多少艰辛，甚至承受过多少痛苦。总之，你没按我的想法去做就是不对。会用尽一切尖酸刻薄去纠正对方的错误。

    这种不是规劝，更不是帮助，而是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虚荣心而已。

    那些离开陈白灯的出于什么心理，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看出，商无恨纠正陈白灯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陈白灯脱离了她的控制。

    我敢肯定，商无恨就是无恨灯的灯灵，她和无恨灯太像了。

    商无恨与灯灵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她现在还没入魔。

    商无恨沉声道：“我第一个遇见了陈白灯，第一个走近他，不遗余力的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有什么资格反对我？他欠我的。你说对么？”

    云屏点头道：“小姐，陈白灯的确欠了你不少，可是……可是他并不属于你自己啊！他……”

    商无恨冷声道：“我只允许他属于我，除我之外，他不能属于任何人。”

    云屏道：“小姐，你……你没事儿吧？”

    商无恨好像是没听见云屏在说话，自顾自的说道：“陈白灯不肯听我的话，错不在我，而是在他，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我以前说了那么多，做过那么多，都是在帮他，他应该欠我的，可是那比我更听话的女来了，他就不再听我的了。他不听我的话，我也要让他不得安宁。”

    商无恨果然是无恨灯，她话音里的疯魔就和无恨灯一模一样。

    商无恨背对着云屏，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我却能看见云屏的脸色在微微发白。她知道商无恨已经疯了。

    商无恨伸手抓住海棠树枝，狠狠折断了花茎，咬牙切齿的说道：“陈白灯想躲着我，我就让他一辈子都躲不开我。他不是要去重铸白灯么？那我就让他什么都做不成！他不是想要逆行而上么？我非要拖他的后腿，断他的前路。哪怕让他永远停滞不前，我也要让他按照我的安排去走。”

    “小姐……”云屏颤声道：“你这样做……这样做的话，陈白灯更不会回来了。你只能让他越走越远啊！小姐，你三思啊！”

    “我没什么可以三思的。”商无恨道：“陈白灯曾经写下过四套白灯决。但是，那三种白灯都不够完美。他的四套白灯决都在我的手里，你把它流传出去。我要天下白灯由一变三。”

    我刚才想错了？

    白灯秘法是陈家老祖独创，因为商无恨放出三部《白灯决》残本，白灯才一分为四么？

    难怪《人皮灯决》与无恨灯有几分相似之处，原来它是脱胎与无恨灯？

    不对，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商无恨明明说《白灯决》有四本，她为什么只放出三本？

    云屏脸色微白道：“小姐，你放出《白灯决》是让陈白灯更恨你啊！”

    “他恨我，难道我就不恨他么？”商无恨沉声道：“云屏，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我？”

    “不……不是……”云屏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求你相信我。”

    商无恨冷声道：“既然你没有背叛我，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找三个人传出《白灯决》这三个人，一定要是阴险狡诈之徒，欲壑难填之辈，只有如此才能报复陈白灯。”

    “是！”云屏匆匆离去之后。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商无恨自己，她几次抬手想要把海棠树上的白灯摘下来，最后却任由着它挂在了海棠树上。

    商无恨对陈白灯仍旧有情么？或许是吧！

    第463章 白灯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