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二)
“唔——”
他的表情迟疑了, 难不成我无意中的提问摸到了回答问题的关键?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昼夜来辨别出他的前工作。
“不能完全的分得那么清楚。”他说,“姑且就当做是夜间的工作吧。”
听他的意思, 算是昼夜参半,夜占居多?
“时间跨度这么大吗?”我问。
看来是相当繁重的工作,所以离职原因是工作时间太长、加班太多?我只能想到一些新兴尖端行业, 可是他说过是不看重专业资格, 看来不是这一行。太宰先生分明年纪也不大, 可选择的职业范围就很有限了。
太宰摆摆手——
“提问次数已经用尽了哦, 可以开始猜职业了。”
“跨国企业或者是国际贸易公司之类的吗?”有的企业会为了方便和外国的合作方配合时间, 而故意颠倒上班时间, 这么一来说是昼夜参半, 而夜晚更多也有可能。
“有一丢丢沾边了, 不过——不是呢。”
……猜错了啊。
既然如此,那就乱猜一通试试。
“夜车司机?”
“不对。”
“夜校老师?”
“错~”
“二十四小时连锁店的夜班工作员?
“不对不对。”他否定道:“顺便一提, 侦探社的薪水已经称得上是丰厚了。”
言下之意便是, 这类工作不满足他先前所说的“前任职业薪水更高”的条件。
……看来普通行业很难达到这一条件啊。那么娱乐相关的行业呢?
“晚间电台主持人?”
“bubu——”他模仿出问答节目中回答错误的音效, “我看起来像是会做电台主持人的人吗?”
“那……酒吧夜场dj之类的?”
“这两者也相差太远了吧!?”他活络的吐槽起来。
“啊……”的确,猜职业总要和个人经历和所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相结合吧?那么总结一下,在我眼里太宰先生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在谈话中拥有极强的一套自我手段,并且处理信息的能力也颇为强悍,能够迅速的筛选归类有效信息, 想要有效的发挥这些能力, 又是以夜间为主的工作……
“美股交易员?”
“啊!这个不错呢!”他高兴的夸奖道:“但是错了。”
不是将信息能力发挥的话, 难道是发挥交际能力的工作吗?
“房地产经纪人?”
“那个不完全算是夜间的工作吧?”
“……也对。”
快想想, 还有什么工作是看重交际能力, 并且是夜间、高薪的——
我思索时,目光本是一直汇聚在杯中的浮冰上的,如今灯光打下来,他的衣服投射到杯壁上,我沿着衣角的褶皱将目光上移,最后落在太宰清俊的面容上。
等等,相貌也是可以计入工作评分环节中的。
“艺人吗……?”我试探着发问,总觉得条条框框十足的演艺圈工作,好像太宰先生也不会喜欢,我这已经算是在瞎猜了。
“嗯!完全不对!”他开朗的点评道。随后将撑着下巴的手放下,轻松的说:“我看起来很像艺人吗?是在说我看起来kirakira~的意思吧!”
那么我能想到的范围就很狭隘了。
“难不成是男公关吗?”我自暴自弃的说。
他笑盈盈的看着我,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把玻璃杯里的浮冰按下去三番五次,我傻傻的想还好浮冰不会溺水。
“的确,男公关的入门门槛很低,又满足昼夜工作时间的规定,薪水的上限也比侦探社的高,伊君找到了符合全部要求的答案。”
可是没有点头,不就证明是猜错了吗?
实不相瞒,我刚才有一刻想过万一太宰先生真的点头了该怎么办。好在他没有给我这个想入非非的机会。
“不愧是七十万元悬赏金的问答环节。”我小声感慨过后,终于朝着今日的主题——我面前已经调好的呈现出玫红的酒发起攻势。
太宰在旁边撺掇起来,他已经把自己的酒杯移到了一边,说:“要试着猛——地来一大口吗?”
“哪有人这么喝酒啊?”我虽然只喝过啤酒,果酒之类的,但也不能苟同,“如果是啤酒的话......豪迈的一饮而尽是可以的。”
“不能这么说嘛。”他的笑容恰到好处,是没有那种引诱的意味的,他不会强迫我真的去试试,只是提出了一个他觉得有趣的建议。
我最后选择了择中的方式,喝了一口我认为是“一大口”的分量。下喉时是种气泡一般刺激的清甜感,目眩则是三秒后才抵达战场,我用舌头不自主的舔舐自己的牙后沾着酒液的地方。
在我一口下肚后,太宰也喝了口麦色的酒液,球形的浮冰撞得乒乓作响。他的动作是节制又文雅的,我决定将其作为是榜样。
“第一次喝酒的感觉怎么样?”
我缓过神来,将自己的感受如实道来:“并不讨厌。”
“那就是也不喜欢咯?”
“不能这么说。”我会喜欢上的,“要给我点时间。”
枯叶色的眼睛先是将目光落在我杯中的薄荷叶上,这片新绿已经是一叶孤舟。
接着,他“哎呀哎呀”的慨叹起来,口气慈爱极了,他跟我说:“因为伊君还是孩子呢,没办法啊。”
太宰先生说我还是孩子,这点我多少不太服气。按照法定饮酒年龄来算,太宰先生也不算酒龄很长。
我顺势问道:“太宰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很久了。”他说,“十几岁就开始了。”
“那时候也来这家店吗?”
“不怎么来。”
他望着玻璃杯中快要和杯壁融为一体的冰球,手指蜷在杯旁,拇指侧抚摸着桌上的木头纹路。我不禁怀疑他是否陷入某种沉思,某种关于过去的自我的漩涡中。
“对了对了——”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在闲聊中这是好的预兆——起码他对我们的对话还没有丧失兴趣。
他说:“伊君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太宰先生是说在坍塌的房屋下抢救出来的稿纸吗?”
“只写了一半吧?”他说,“回来之后有继续写吗?”
“还没有。”碰上了这些事,思路已经被打断了。我也意识到还有不少能继续完善的东西,“也许会重新修改一下内容再投稿了。”
“其余的文章没有投稿试试吗?杂志社那边怎么回复?”他像是笃定我已经投稿了。
“还没有收到全部的回信。”我如实道来:“已经明确拒绝的有《风鸟花月》、《月刊文艺》、《新潮文艺》,基本都是老牌文艺杂志,会被拒绝也不意外。”
“《新潮》收稿要相对宽松吧?不过,也可能是最近排的太满了。”
我继续说:“再就是《新月》,虽然没有明确拒绝的,可是从回复来看希望也不大。最后我寄托希望的基本都是中学生为主力的轻文学杂志了,毕竟凭我现在的水准,在严肃文学前只是班门弄斧。”
“把目标定位通俗小说奖不也挺好吗?”
他指着吧台旁不起眼的架子。
上放着好几本磨旧了的读物,两三本通俗小说,和几本中流杂志,这类杂志多半是什么内容都提一点儿的,杂学杂谈或者是随笔趣事,是离大众生活更接近的东西,一般会有一两篇连载文章,作者也能吃的上饭。
“通俗小说奖么......”虽然太宰先生这么说,其实也很困难。更别提正统严肃文学奖的门槛太高,瞄准通俗小说的作者逐年递增的情况下越发是僧多粥少。
最后,我以总结的口吻说道:“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青空blue》和《少年风物》上了。还有一本《月刊奇妙物语》。”
“贩卖机那本整体并没有什么生涩难懂的措辞,比起通俗,反倒是有点轻文学的味道,我认为投在怪诞故事相关的杂志也不错。只是这么一来,世人就会对伊君的印象定格了。”他说:“出道杂志相当重要,容易让世人的印象就此定格,考虑到以后的发展路线,《月刊奇妙物语》就不是个好的选择了,我认为《blue》是最优解。”
“嗯,《blue》在高中生中销量也很好。”
“这只是其中之一啦。”他说,“《blue》可是和《新潮文艺》是隶属同一家出版社的,作为《新潮》底下专门面对年轻部门的杂志,如果能刊登在上面,以后想以《新潮》为目标也会更合适。这么一来在世人看来,伊君就是‘出身正统’的作家了。太往轻文学靠近,出头虽然容易,可是转型起来也困难。”
他继续分析起来读者心理:“虽然高中生中也有不少偏爱文学的少年少女,但是谈论起文艺杂志来,在以初高中生为市场的杂志里最为推崇的依然是《blue》,这也是托了它出身名门的福啊。那个年纪的孩子自我意识极强,哪怕是看不同的书,也能成为他们将其余人划为三六九等的尺码,看《blue》的孩子会瞧不起看其他书的孩子——这种情况也是会发生的。”
“不过,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分明是他自己开的头,漫无目的的说了一通之后,他又将水阀重新关上了。
他突然从杂志的话题切入到了青少年心理,我自然被吊起了好奇心。
“太宰的先生高中的时候喜欢读什么?”
“我吗?什么都读。”他说,“那时候最喜欢青年漫画和儿童漫画。”
我饶有兴致的问道:“少年漫不行吗?”
他说:“少年漫的代入感太强了。”
“代入主人公?”
“当然不是。”他说,“在十几岁的年纪,比起代入热血故事中一往无前浑身是胆的主人公,那个年纪里自我意识过剩又多愁善感的少年其实更容易代入反派。”
“唔。”他又说,“当然,我不是在说我自己,我是说那个年纪的、我见过的不少人都是这样,导致我看少年漫画时全无趣味,光是看了开头就对结尾一清二楚了,坏人的手段、目的、最后又是如何被主人公打败,看到一就能猜到十,对连载根本不会有期待。所以我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每周期待着新的连载,甚至第一时间跑到书店购买周刊。”
我津津有味的听着他说自己的事情。
“那现在呢?”
“现在也很难说喜欢上。”他说,“但是多少能理解一点为什么大家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了。”
暖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语气温柔得惊人。
“我想是因为——那样的主人公真的很帅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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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真的很帅气啊。
这章是二人絮絮叨叨的日常聊天。
希望能表达出他们的相处方式。
其实无伊实猜的跨国贸易公司也不算错(?)
以及这之后又八百年过去了,无伊实才知道这人读的是什么“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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