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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水中月(4000+)

      一刹那间,石白瑛的眼角余光中有银光闪烁,仿佛白蛇淬毒的尖尖獠牙,极快地朝他袭来!
    他没避开,手握玻璃片继续朝熊霁山的眼睛扎过去。
    锵!
    飞过来的匕首直接击碎了锋利的玻璃片尖端,玻璃屑四溅,而本来往眼珠子扎的玻璃片虽然移了位,但还是从熊霁山的左眼角擦了过去。
    熊霁山痛得头皮发麻,左眼压根睁不开,湿暖的液体快速溢满他整个眼眶,像是一颗水球被刀扎了口,里头的水滋滋往外渗。
    他知道,自己的左眼有一定概率保不住了。
    饶是这样,他还是没喊一声疼,只是咬到牙龈泛酸发软。
    石白瑛丢开玻璃片,手撑地面支起全身,一个扫腿踢向已经跃到他面前的春月!
    两人的腿鞭在半空中全力相撞,如面对面撞上的火星与地球。
    目光也是。
    春月耳边的黑短发丝扬起,眼神冷厉,房间的昏暗对她不造成任何影响,她能清楚看见石白瑛眼中的杀意。
    哟呵,好久不见了,杀手阿瑞斯。
    一记踢腿让石白瑛挡下,春月收回腿,后踩一步,手掌成刀,横劈向男人阴翳的眼眸。
    石白瑛侧头躲过犀利手刀,往旁滚了两圈拉开距离,春月没追上去,背脊微伏,屈肘握拳举在身前。
    她站在熊霁山身旁,但没有看他一眼。
    鲜血的味道很快涌满整个鼻腔,而很明显的,石白瑛身上没有伤口,正在流血的是熊霁山。
    石白瑛缓缓站起身,声音里仿佛结起一根根寒冷冰锥,随时能从高处坠落:“妹妹,你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过去?”
    春月顿了顿,答:“嗯,我知道。”
    闻言,正撑起身子的熊霁山肩膀骤颤。
    石白瑛睨了熊霁山一眼,嗤笑一声:“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找上我报仇,这事你也知情?”
    春月没有直接回答。
    而这在石白瑛看来,春月是默认了。
    忽然之间他好像感受到了子弹穿过心脏的那种痛楚,痛到整个鼻腔都是酸的。
    被仇家打折鼻子时或许都还没这么酸痛。
    不应该。
    他就不应该破例,不应该在跟踪目标的时候看她直播,不应该专门在工匠那定制那把匕首当礼物,不应该一听说她生病了就忍不住跑过来看看她,不应该对她有特殊对待……
    最最不应该的,是冒出想要和她组建家庭的想法!!
    “你的原则是不碰未成年人,而我的原则,是如果有人举枪对向我,我就不可能留他活命。”
    石白瑛眼里似有火炬燃起熊熊火焰,指节噼啪作响,幽声问道:“所以你还是要保他,对吗?”
    春月眼神坚定,迅速回答:“嗯,我要保他。”
    石白瑛最后再确认一次:“就算是同我为敌?”
    春月抿了抿嘴角,声音淡淡:“我不想同你为敌,但我也不允许你杀了他。”
    熊霁山想睁开眼看看春月,可血黏住他的眼睛,本来沙哑的声音如今更像一个破洞的铜锣:“不对的,她不知情……”
    可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杀手如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空气是搅不动的胶水,快要将时间都给黏住。
    下一秒,僵持的两人同时动身!
    没多久之前在乐园里一起看烟花的两人,现在却已拳腿相向。
    春月还穿那套JK制服,每一次出腿时,百褶裙都会在空中荡出好看的弧线,裙摆遮不住她线条匀称的腿肉,一招招行云流水,而石白瑛则无心留意这道靓丽风景,见招拆招,格挡住春月好几次凌厉腿鞭。
    再一次挡住春月的回旋踢,这次他飞快反手钳住她的小腿,一点情面都不留,把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春月单手着地往后跳,才刚站稳,石白瑛的拳头已经来到她脸颊旁!
    她身子下潜躲开,强有力的拳风正正好擦过她的发顶!
    她双手举起,一手猛地紧抓住石白瑛的右手臂,另一手抓住他的左肩,接着双脚离地跳起,以他的手臂为支撑点绕了360度,用全身的重量和惯性拉扯着石白瑛,想借此让他失去平衡。
    石白瑛前倾身子踉跄了两步,但很快找回重心,牢牢稳住身子。
    他齿间呲了一声,长腿毫不犹豫地往后重重踹去。
    春月举起双肘挡下他的踢踹,可两人体型和力气相差太多,加上石白瑛着实是用了狠劲,她还是被踹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手肘立即疼得发烫。
    论力量她确实是比不过石白瑛,但敏捷灵巧方面春月更胜一筹。
    她快跑几步踩上沙发借力高高跳起,身轻如燕,抱住石白瑛的脖颈直接坐在他肩背上,双腿如剪,发力死死绞住他的脖子!
    他们打过许多次架,对彼此之间的招数很是清楚,只不过平日都是石白瑛让着她没怎么下过狠手,而春月也不是真的想拿他命。
    可今晚两人都卯足了劲,虽然春月知道,石白瑛不会真的杀了她,但如果她输给石白瑛的话,熊霁山或许就要小命不保了。
    石白瑛此时极度愤怒。
    以往两人之间再怎么你来我往地过招,也没有真的带上情绪,说是打架,其实更像调情。
    可瞧瞧现在的春月,面上神情完全变了,一拳一腿都是用尽全力,这会儿更是绞得他快要窒息。
    一想到春月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与他动了真格,石白瑛的怒火就烧得愈旺!
    他憋住一口气,双手钳住她的腰,接着整个身子往后倒仰,带着春月一起往后摔。
    即便春月提前做好撞击准备,但径直撞到边柜的腰背还是火烧一样疼。
    手劲随之一松,石白瑛趁机逃出绞杀,还没顾上呼吸,立刻转身,朝春月腰侧就是一记重拳!
    “呃——”春月肋骨吃了一拳,皱眉闷哼了一声。
    已经好久没像这样挨过打了,石白瑛这一拳让她回想起在贝尔松的一次又一次的体术格斗,那些公开的,私下的,单对单的,单对多人的打斗,危急关头下出阴招也可以,踢裆戳眼掰手指,不危及性命就行。
    杀手不是运动员,在他们的对战里其实无关性别,无关年龄,无关正邪,胜者即为王。
    持久战对春月不利,时间拖得越长,两人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明显。
    她开始一边灵敏地躲闪石白瑛的攻击,一边朝他的脆弱部位回击,肘击喉咙,飞踢鼻梁,拳砸太阳穴,还不停找机会踢他裆部。
    石白瑛气得不轻,踢坏了两人连炮友都别想做了?!
    趁着春月一个转身反蹬,他找到空隙扑抱住她腰,把她整个人拦腰扛起再重重往下摔落地。
    不过石白瑛最终还是留了力,在春月快摔到地上的时候及时拉住她,没让她的背脊受到过分强力的撞击。
    可这也给了春月机会。
    她借力翻身跃到石白瑛的背上,把他拉落地,而双臂又一次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双腿也像藤蔓一样缠在他腰间,拿了个漂亮的背部裸绞!
    石白瑛很快呼吸不顺,试图掰开春月缠紧在脖间的手,但每次他快要挣脱时,春月就会不依不挠地又缠上来,再一次用力绞住他脖子。
    春月的肋骨和脸颊骨都吃了拳头,可依然没有放松一分,她必须燃起杀死对方的意念、聚精会神用尽全力,才能把石白瑛死死锢在地上。
    石白瑛脸脖迅速涨红,紧要关头竟然还能扯起嘴角冷笑。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看吧,破例的后果是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了吧?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他不再反抗和挣扎,憋着气闭上眼,默念道,春月,我收回我今晚说过的话。
    一察觉到石白瑛全身泄了劲,春月立刻松开手臂,把身上昏厥过去的男人推扶到地面。
    她气息混乱不稳,胸口如海浪起伏,双臂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开始肌肉发颤,她蹲下身俯首,耳贴在石白瑛胸口,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才稍微放了心。
    站起身时连大腿肌肉都有些发颤了,被石白瑛打中的部位这才开始感到疼痛,背腰就不用说了,肋骨都仿佛已经断了好几根,眉骨和下巴也被擦到一些。
    嘶,如果没赶紧冰敷的话明天得肿得不像样。
    春月往熊霁山那走了两步,不放心,还是折回石白瑛身边,伸二指探了探他的颈部脉搏。
    虽有但慢,问题应该不大。
    这才走去熊霁山身边,站定,垂眸冷睨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熊霁山倚坐在沙发旁,左右肩膀都受了伤,一双手耷拉在身侧,一半脸都是血,只能稍微睁开右眼。
    他挪了挪位置,哑声道:“我……我没想过要把你一起拉进来。”
    春月没出声,呼吸声却越来越重。
    她倏地弯腰,用力扯起熊霁山的领口,他的衣服被血水浸湿,春月摸到了一手猩红。
    但她没有理会熊霁山身上和脸上的伤口,一记左直拳,重重砸到熊霁山脸颊上,砰!
    一下、两下……
    十一下、十二下……
    熊霁山任由她泄愤,好似一个任人殴打毫不反抗、沾满血的沙包,被打得只能侧趴在地。
    春月还是没有停下拳头,出拳力度比刚才对上石白瑛时还重,忿忿骂着烂泥一滩的熊霁山:“我之前说过,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别到最后弄得太难看,你是没听明白吗?……你连我都赢不了,还想和阿瑞斯打?不想活了也别借我过桥啊……”
    她拳头沾满血,喘着气,从腰侧摸出颗纽扣大小的玩意儿。
    是定位发射器“月兔”。
    她把小纽扣用力丢向熊霁山,正好打中了他受伤的左眼,嘴角挂着冷笑:“把这玩意用我身上,熊霁山,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刚才她一回到自己房间,窦任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她熊霁山是不是来找她了,因为春月出发之前同他交代过,让他偷偷留意熊霁山的定位。
    窦任对熊霁山偷偷去找春月这件事还在骂骂咧咧时,春月已经挂了电话。
    她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再用刀子划开行李箱内侧的布面,果然在夹层里头被谁贴了一颗“月兔”。
    行李是熊霁山帮她收拾的,而定位器也一直是熊霁山在使用。
    她没有考虑太久,冲出门往走廊另一端石白瑛的房间跑。
    还好,刚才她和石白瑛在房门旁黏黏糊糊时,她从他身上摸来了房卡,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拳头不停往熊霁山脸上砸,溅起的鲜血珠子在春月脸上炸开花,直到手指颤抖得再也握不住拳头,她才作罢。
    她松开手中湿哒哒的领子,男人就如断线风筝无声地落在地上。
    春月去浴室取来几条毛巾,草草帮熊霁山把肩膀和眼睛的伤口包住简单止血。
    离开前她还跑去看了眼石白瑛,见他呼吸正常,趴他耳朵边边讲了句话,然后拉着熊霁山离开。
    全球每个一二线城市都有黑鲸特设的后勤保障部门和安全屋,春月拨打了好久都没用过的紧急救助电话——某人不知什么时候给她升了等级,还有专门的“一对一客服”接听她的电话。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埃尔法在酒店门口接走了他们,车上还有本地doctor随行。
    车子把他们直接送到安全屋,熊霁山这时已经快要陷入昏迷,失去意识之前他对春月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眼里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其他液体,熊霁山强撑着最后的意识细碎念着,春月,对不起。
    眼前的春月变成好多个,影影绰绰,如起了波澜的湖面,月影随着水波晃荡,一时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春月。
    伸手想去捞,却是水中月。
    春月回答他了,声音就和他体内温度一样,渐渐变凉。
    “老熊,之前你帮我送美咲离开的人情,我今晚还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疲惫地阖上眼,熊霁山知道自己一条烂命被她保住了。
    但他又一次弄丢了“家人”。
    第四幕《分岔路》fin.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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