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

    郭陵看着刘芳苍白的脸，想起那一年，她被人贩子抓住，抱着一路走着。

    那时候她的脸上也是一脸的无措（？），小小的脸上，全是惊恐（？）。

    那一刻，郭陵就恨不得活剐了那个人贩子。

    但他怕！

    他怕会伤到她。

    她还那么小，长得那么瘦，抱起来那

    么轻，仿佛像羽毛一样，一阵大点的风都能刮跑了。

    他真是怕极了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伤着了。

    那他一定会心痛死的——就像曾经他养着的那只小小，脆弱的猫一样，轻轻地一脚，就能被宫里的人给踩死。

    那只猫死了，而他，也彻底对那座冰冷的宫城死了心。

    那里名为他的家，实际上，他不过是其中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不配拥有思想，也不配拥有自由，更不配拥有尊严。

    四岁那年，为了太子，他的母亲眼睁睁看着他喝下毒药，然后彻底打压了贵妃，甚至让她进了冷宫。

    六岁那年，为了打压德妃，她的母亲亲手把他送到了马蹄之下，险些丧命……

    最后，德妃薨逝，而他，也没了母亲：那一刻，他心里的母亲，就已经死了。

    活着的这个女人，给了他生命，却一次次地夺走了它，甚至为了权势，她连自己的家国亲人都可以牺牲……

    想到丘国的灭亡，郭陵冷冷一笑：呵，那个女人，心就像钢铁，也像毒液，狠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要是妨碍了她登上至高之位的，无论是谁，她都会毁去！

    这就是生了他的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

    原本，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只能如行尸走肉地活着，可是，那一年，他遇到了这个小丫头。

    聪慧，倔强，却会对他灿烂地笑，还会告诉他：你要平安，你要活的幸福。

    他从来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但那一刻，他知道了：幸福就是，有这么个丫头，会一直一直对他笑。

    这就是他的幸福。

    权势，地位，其实都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底气，去守护这丫头的未来，她的幸福。

    郭陵觉得，要是这个世上，没了刘芳，他，或许，早就死了。

    不是被那个女人谋算死，就是自己找个体面的，不连累人的理由，安安静静，沉默地离去……

    这就是他原本的未来。

    而现在，他已经是北疆的王，不管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怎么想的，他也无法再撼动他了。

    这一切，都是这个丫头给他的。

    若不能让这丫头活的肆意自在，那他这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郭陵承认，他心底很怕，怕刘芳会厌恶他，怕刘

    芳根本不愿嫁给他，会觉得他龌龊，会觉得他恶心……

    还好，他的小丫头还是那个相信他，也心疼他的好丫头，即使心底憋气，她也还是乖乖嫁过来了。

    ——她没有逃跑，还真是让郭陵都十分意外。

    既然她已经嫁给他了，郭陵就不打算放她离开。

    不是为了囚禁，也不是为了占有，只是他太怕失去她了。

    他怕她嫁给旁人后，会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对他笑，关心他好不好……

    他太孤独了。

    这世上，他只剩下小丫头这么一个温暖的人了，他不敢，也害怕失去她。

    无论她怎么想自己的，郭陵都不在乎，他只想仅仅抓住，这最珍贵，也最难得的光，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没了她，他也不会活着，因为这世上，太黑了，也太冷！

    “对不起……你起来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离开，好吗？陪着我，就这样陪着我……”

    郭陵握着刘芳的手，低声喃喃，眼角落下了一滴泪，砸到刘芳的手背上，然后滑落在软垫里，消失不见。

    这一夜，刘芳睡得深沉，不知道身旁一直有个人，喃喃低语，祈求着她留下来，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在用比对待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视的态度来对待她。

    这一夜，月亮很亮，也很冷，芳华宫内却温暖如春，温暖着睡梦中的人，也温暖着孤独的灵魂。

    …………

    刘芳这一觉，睡到天亮才醒，她睁开眼，一转头就看到倚靠在床边睡着了的郭陵。

    清醒时冰冷的脸蛋，如今看来温和了许多，只是睡梦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场景，让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破坏了那俊逸平和的睡颜。

    这人，还真是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刘芳心里叹气：想要离开，她有一万种方式，可那样的离去，并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的作风。

    遇事躲避，只能躲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

    就算能躲一世好了，可她心底还是不甘。

    她终于理解第一个任务世界嫡母刘国公夫人的想法了：那一种被命运逼迫着妥协，却依旧不愿屈服的难堪，是真的让人很心痛，也很绝望。

    或许，她也曾经崩溃过吧？

    可是，

    生活就是，从来不会让你百分百如意，也不会按照你的所思所想去前进。

    相反，大多数时候，现实都在教你一个道理：命运掌握在你手里，可同时，它也掌握在主宰你的人的手里。

    刘芳闭上眼，罢了，就这样吧，她这一次就当一个金丝雀，一个拥有倔强灵魂的金丝雀。

    她会用时间告诉郭陵：这世上，从来没有心甘情愿当金丝雀的女人，要是有，那她一定是想要得更多更多，并不仅仅是尊荣富贵这么简单！

    未来的时间，六王爷，你可做好准备？

    第124章

    初潮之后, 刘芳就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一般, 饭量大了不说，女子的身姿也开始展现。

    那天郭陵醒过来后, 曾问过刘芳，“你还生气吗？还恨我吗？”

    刘芳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我从来就没恨过你, 生气的也只是, 你从未问过我的意见, 就直接决定了我的人生, 让我无从选择。”

    郭陵听了以后，沉默了许久, 道：“即使是这样, 我也不后悔。七娘，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刘芳低声一笑, “是吗？像养猪仔一样，养我一辈子？”

    郭陵：……

    “我只是觉得，你太瘦了, 这不好。”

    刘芳翻白眼，懒得再跟他浪费口水——跟一个古代皇子说尊重人权？呵呵。

    只是，自那天开始, 刘芳就再也不见郭陵了。

    她需要时间，现在不想看到这个脑子有病的混蛋。

    …………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三年。

    北疆六王府内, 从上而下都已经有了一个默契：刘侧妃，是绝不能得罪的人。

    因为得罪了她一个，她就算不计较，六王爷，六王妃也会替她计较。

    就连年纪尚幼的世子爷，二公子，三公子，都十分维护这位刘侧妃。

    而且，这位刘侧妃在王府内，是从来都不会向王爷，王妃请安的。

    甚至，王爷，王妃想要见她，还得亲自到她的芳华宫中去，有时候，王爷还会吃闭门羹，王妃倒不会。

    不过，王妃林氏，一般无事，都不会去打搅这位刘侧妃。

    这让一众六王府的家臣护卫仆从都十分奇怪，也对刘芳十分忌惮：这刘侧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啊，不然，怎么会让王爷，王妃都如此纵容她？

    尤其是王妃林氏，简直是神奇。

    刘侧妃如此作为，她竟然还毫不在意？

    真是让所有人都想不通。

    …………

    刘芳放下手里的信，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素白的天地。

    又是一年冬月，她来北疆已经三年了。

    也是时候回京了。

    “王爷说什么时候动身？”

    小蓝站在她身后道：“回姑娘，王爷已经定好了后天动身。”

    刘芳点点头，“那咱们也得准备准备，等王爷的信一到，我们就可以走了。

    ”

    “喏。奴婢会交代下去的。”

    芳华宫的掌宫宫女依旧是彩莹，不过实际上，刘芳是把所有事都交给小蓝管着。

    现在京都形势已经明朗，郭陵回去，要么就是领着带封号的亲王旨意回来，要么就是……他最后登基为帝。

    而刘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呵，她倒是运气，一转眼成了新皇嫔妃，还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