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浥行露·汴河
柳辰鱼跟着王继恩到了太后的宫门前,见母亲姐姐正在门口等着,一旁陪着位年长的嬷嬷,似是太后身边的体面人。
王继恩请了安,又与乔嬷嬷寒暄两句,便借口文德殿事忙回去了。
柳辰鱼本以为要面见太后,却听乔嬷嬷对着柳妃道:“娘娘,奴婢年纪大了,忘了今日陈留谢家老夫人入宫请安,眼见着就要到了,这柳公子,太后娘娘怕是见不得了。”
这番说辞,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后授意的。
柳妃带着母亲来求太后,是怕赵衍厌弃自己。太后虽给了薄面,却也不想花时间敷衍柳辰鱼,如今她们若是赖着不走,反倒是没有眼色了,遂道:“今日多谢乔嬷嬷,再烦嬷嬷回禀,嫔妾明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她说完,便带着母亲回了宫,柳辰鱼则由小内侍引着,先出了宫门,在马车上等着。
一回到柳妃的春芜阁,柳老夫人忙不迭问:“娘娘,那个陈留谢家,入宫来又是为了何事?”
柳妃屏退了众人才幽幽道:“母亲也有替我忧心的一日……可惜晚了……陈留谢家,也许要出一位未来的皇后了。”
柳老夫人有几分意外:“竟是一点风声也未听到。”
柳妃苦笑道:“今日太后虽是给足了我面子,却也敲打我断了非分之想……母亲以后也好好劝劝父亲和辰鱼,万不可再和南边不清不楚,我今日能救辰鱼出来,靠的还是日日在太后面前进孝心,若哪日父亲和辰鱼行差走错,陛下那里,我可是一句话也说不上的。”
原先女儿守寡时,柳老夫人后悔自己未曾替她着想,如今也帮不上女儿的忙,有几分愧疚,遂道:“那个谢家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娘娘说出来,我也好替娘娘参详参详……”
柳妃道:“却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陛下龙潜时,就有意与谢家结亲,那位谢娘子曾在王府常住,小皇子便是她诞下的,可是不知为何突然过世了……”
“过世了……又哪来当皇后一说?”
“谢家自是不愿放过这一门亲,要另择一位嫡女入宫,见陛下那里未松口,便往太后这儿打起了主意,殊不知太后真正属意的是鄯州的姜家。”
“还有那许多曲折!” 柳老夫人听得一知半解,可自家女儿毕竟嫁过人,这后位便是垫了脚也不一定能摘到,不如想些实在的。
“这谢家世代门阀,姜家也是手握西北重兵,先帝收了天下兵权,唯独没有动鄯州……老爷他在前朝势单力薄,帮不上娘娘,娘娘若是有了自己的子嗣,便又是另一说了……”
听到子嗣,柳妃神采暗淡下来,眉宇间立时苍老了几分:“母亲,辰鱼还在宫门等你,勿要让他久等了。”
柳辰鱼离开文德殿后,鹤望见赵衍未再追究那个布虎的来历,料想他已放下心中猜疑,打算将十几日之前,皇庄的庄头通禀上来的事,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陛下,之前行刺陛下的哥舒旻,已关满了六个月……现在是让他走,还是给他治罪?”
赵衍朱红的笔尖一顿,若不是鹤望提起,他早将这人忘了,便是关他一辈子也不无可能。
“他现下除了南诏,怕也是没有别的去处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将他提来见我。”
鹤望刚要走,便见墨泉形色匆匆到了文德殿门外,立着不敢进来,偷偷对着鹤望使眼色。
他们眉目往来,早被赵衍看在眼中:“有什么事,这般鬼鬼遂遂的?”
墨泉知道,此事必是瞒不住的,只得入了殿,跪下请了安:“陛下,扶灵往雍州的人来回禀,他们入了秦州地界,走水路西行……”
赵衍的额角突突跳了起来,低吼道:“说完……”
“恰那几日突降大雨……河水泛滥……”
鹤望忧心劝道:“陛下息怒,太医早就叮嘱过,不可动怒啊陛下……”
啪的一声,赵衍手中的玉笔已被握成了两半,锋利的豁口,扎入掌心,艳红一片。
“派人去捞……”
鹤望与墨泉一齐瞪大了眼睛:“陛下,那是汴河上游,水流湍急……”
“那就沿着河道设障,总有水流缓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