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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走不到头

      陈准打来电话时陆西已经陪程阮买完了裙子,两人正提着篮子站在City  super的肉架前,商量着今晚吃点什么。

    陆西吃东西对食材没有什么忌口,但对味道还是非常挑剔,程阮的视线瞟过各种部位的牛肉,考量着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对自己的厨艺发出真心的赞叹,而非看在她的面子上勉强地吃几筷子。

    程阮拿起一块菲力看成色,思考着如果做黑椒牛柳粒是否符合陆西平日里的口味时,陆西接起了陈准的电话,“怎么了?”

    “今晚一起出来吃个饭吧,马利也在。”陈准此时此刻正坐在马利开的Bvlgari酒店套房里,拿着瓶矿泉水准备往嘴里倒。

    “今晚啊?”陆西看了眼拿着肉正在沉思的程阮,“今晚程阮在家里做饭,我就不出去了。”

    “什么?”陈准手上开了盖的水洒了一裤裆,“程阮在家里做饭?那肯定得请我们两个去吃好吗?”

    “请你们就不用了吧,我自己一个人吃就好了。”陆西断然拒绝。

    程阮转过身将肉往篮子里一丢,问道,“谁啊?”

    “陈准。”陆西看着程阮这副居家的样子,眼神格外缱绻,有种说不出的柔波在眼神中涌动。

    “大哥,十几张超速罚单加四张闯红灯拍照都给你解决了,难道我不配吃这顿饭?”陈准顿时在电话那头咆哮起来。

    陆西享受完车震的那个晚上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把当天的罚单销了,晚上十点半他冒着他爸已经睡觉的风险,腆着脸低叁下四地求了十分钟,才托他爸把事情给办了。这才过了几天,转脸就不认识人了。

    兄弟情谊真是比纸薄。

    “那我问问程阮。”陆西摁了电话上的静音,转头问程阮,“陈准和马利想晚上一起来吃饭,你愿意吗?”

    程阮的脸色登时有些复杂,马利来她当然愿意,但陈准嘛,她是实在不想伺候那个老是让她不爽的祖宗。

    “行吧。”程阮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

    “那你们等会过来吧啊。”  陆西好笑地掐掐她的脸,程阮吃痛地瞪他一眼,抬起穿着白色Bally金扣绑带硬跟皮鞋的脚毫不犹豫地直接踩上他黑色软皮guidi短靴的鞋头。

    “嘶”陆西被她踩的倒抽一口冷气,“你要谋杀你老公啊?”

    “是我老公么?就攀关系!”程阮听了这句话,本来还有些心疼想要安慰两句,到嘴边的话瞬间就拐了弯。

    以后指不定是谁老公呢,踩你一脚怎么了。

    “那是谁老公?”陆西凑上去扯过她的手,眼光灼灼地柔声问。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哪个小姐姐的。”程阮无视他的含情脉脉,眼皮都没有抬起来,“指不定你老婆现在还在上小学呢。”

    “我这么变态么?”本来情话绵绵的氛围被程阮这句话牵引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那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你就喜欢嫩的呢。”程阮耸耸肩,话语间全是揶揄之情。

    说不定你四五十岁的时候,就喜欢现在正读小学,未来出落得亭亭玉立,能掐出水的小娇花。

    “我是喜欢嫩的,但你这么嫩就刚刚好。”陆西揉了揉她的头发。

    程阮对此并不受用,心里一阵恶寒,这句话于她而言有点过于齁嗓子了,“我不嫩了,哥哥。”

    程阮转身走向旁边的冰柜,打开拿了一只松叶蟹,想着人多或许做个花雕松叶蟹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你比我嫩就好。”

    程阮拿着松叶蟹,假装想了一会儿后,侧头瞥了身后的他一眼,“是吗?可对我来说,你有点过熟了。”

    陆西脸上灿烂的笑意因这句话而敛去,这句话说的他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不过是差着叁岁的年纪,但他确实年底就要叁十了。

    在这个大家都偏爱弟弟的时代,叁十一枝花这句话现在不够用了。

    程阮见他终于消停了,结束了这个她不想涉足的话题,自顾自地继续挑选食材。

    “喝鸡汤还是牛尾汤?”程阮想着已经有一个黑椒牛柳粒了,是否还要炖牛尾汤。可炖鸡汤还要发花胶,工序又繁复。琢磨了半天,她始终无法选择。

    “哪个做起来简单就喝哪个吧。”陆西想到她要做四个人的饭,此刻觉得把保姆的下班时间提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程阮点点头,选了一盒牛尾,挑了两块猪排,拿了一盘东星斑片,随便拣了几包蔬菜和西红柿,备齐葱姜蒜后又去调料区转了一圈将需要的材料都拿好后,正式结束了塞满两个篮子的超市之旅。

    陆西看了看从篮子中拿出摆满收银台的调料还有各种生粉炸粉之类的东西,咬咬唇,看着程阮有些不忍,“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

    “不行,我来做。”程阮都已经想好了要好好显摆,现在说出去吃,无疑是打消她想要表现的积极性。

    程阮做饭还算麻利,虽然马利和陈准到了半个小时后才做完,但她已经鞠躬尽瘁,毕竟陆西连打下手的实力也不具备,全部都是她一个人奋战一个半小时的成果。

    程阮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后,嫌弃地瞟过坐在餐桌边聊天的叁人,“你们个个都是大爷啊!”

    陈准没心没肺地接过话头,“本来不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嘛!”

    程阮听到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又开始要宣讲你那套大男子主义是吗?”

    程阮和陈准较之马利更为相熟一些,她上高中的第二年彭薇就和陈准在一起了,那年陈准正好高中毕业,当时陈准在他高中的毕业舞会上穿的跟个花枝招展的山鸡似的,拿着麦克风对着坐在远处的彭薇喊话,说要爱彭薇长长久久,如今想想那一幕到现今也过去十多年了。

    “不敢不敢,谢谢阮姐招待。”陈准被陆西剜了一眼后,嘴上霎时服了软,  赶忙拿起一旁的汤勺替四人舀汤。

    马利和陆西两人各自开着一瓶红酒,马利手上那瓶是陈准他们带来的08年的DRC  Richebourg。而陆西手上的那一瓶是程阮的最爱,05年的DRC  LA  Tache,这酒还是他俩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陆西教她品的。

    她开始接触红酒的生涯是由陆西开启的,虽然在美国必须要21周岁以后才可以合法喝酒买酒,但程阮直到大叁暑假才满21,所以办假ID的事,她也没少干。

    可当她拿到真正的合法ID可以去买酒时,不过五个月后他们就分开了。

    “怎么没有饭?”陈准装完汤后,又再度挑起程阮心里对他的厌恶。

    “你吃菜不饱啊?”程阮和陆西两人晚饭时对主食没有需求,所以程阮并没有煮饭。

    “没有就没有,我就问一下。”陈准可怜兮兮地接过马利手里的醒酒器,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酒。

    “你就不该问,知道吧。”马利开口指点着陈准,望着程阮直笑。

    “就是,你问什么呢?多嘴伐啦?”陆西也帮程阮倒上酒,附和着马利。

    程阮一脸得意,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说,”你看你,多不招人喜欢。“

    陈准听了这句话后,脸色一黯,程阮自觉失言,扯了个别的话头将这句话带过去了。

    这句话是以前彭薇和陈准在一起时,常常对陈准叨叨的一句话,此刻由程阮嘴里说出来,让陈准一下恍了神。

    四人聊着从前的事,不胜唏嘘,借着往事下酒,不知不觉就喝了四瓶。以前大家还在一起时,陈准彭薇还有陆瑶马利都是异地恋,只有程阮和陆西这一对能天天碰面,腻歪在一起。

    陈准和陆瑶在纽约,而马利和彭薇都在洛杉矶,坐飞机要五个半小时,而东海岸和西海岸连时差都差了叁个小时。但奇迹的是这两对在异地恋时都坚持下来了。

    当时率先分手的是程阮和陆西,但真正走出人生的象牙塔,这两对熬过异地的情侣却又败给现实,各自分开。到头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真的还在一起的又只剩程阮和陆西。

    彭薇和陈准这些年好歹和和气气做了朋友,但陆瑶和马利这对交缠最久的怨侣,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彼此将所有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只留十年刻骨铭心的记忆萦绕在脑海中。

    终是纽约的风和洛杉矶的空气互通,而漫漫时光里,最后还是留不住一段感情。

    陆瑶对陆西说,她没那么宽的心,能释怀看着马利最后拉着别人幸福一生。

    酒过叁巡,又下去叁瓶酒后,马利手指都泛着紫红,他突然用手掌搓了搓脸后,拿起酒杯敬陆西和程阮,“看见你们还在一起真好。”

    简单的一句话说的十分哽咽,握着高脚杯的手也微微颤抖。

    马利想到当年他和陆瑶为程阮陆西惋惜过,为陈准彭薇可惜过。

    而如今,断的最干净的却是他们两个,真是天意弄人。

    明明以为马上要熬到破晓看晨景了,却没想到这段关系是个极夜。

    陈准拍了拍他的肩膀,支吾半天,哑着嗓子道,“别难过。”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马利。

    程阮本是微醺,在这刻对面两人巨大悲伤情绪的左右下,瞬间有些感伤,拿起面前的酒饮尽后,艰难开口,“我们也走不到头。“

    陆西坐在程阮旁边,程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这句话像是饭桌谈话间的一剂消音剂,使四人间产生一种冰冷的寂静。

    更让除程阮外的叁人面色难看的难以形容。

    不知是”也“字刺痛了马利,还是”走不到头“触动了陈准。

    程阮觉得面前的两个大男人似乎下一秒就会唔哩哇啦地抱头痛哭起来。

    而陆西此刻脸色黑沉,仿佛可以滴墨。

    他上齿牢牢地锁在下唇上,将原本红润的嘴唇,咬的透白。

    他没想到程阮是这么想的,但她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陈岚曾经对她说过那样一番话。

    他此时此刻既愤怒,又容忍着,心里五味杂陈。

    眼睛一片通红,像是喝到渗血。

    此刻音响连的是程阮手机里的歌单,好巧不巧正播着If  the  World  Was  Ending。

    “think  I’ve  figure  out  how  to  let  you  go  and  let munication  die  out,  I  know  you  know  we  know,  You  weren’t  down  for  forever  and  it’s  fine,  I  know  you  know  we  know,  we  weren’t  meant  for  each  other  and  it’s  fine”

    (我想我已经了然,如何放你走,此后不相往来,我们已了然,你不会永远低迷,总会没事的,我们已了然,我们不是天生一对,可没事的)

    陈准马利两人听到这首歌后,各自用虎口把着鼻尖,好像只要一松手,眼眶里的泪就会落下来。

    程阮看不得别人这样难受,欲起身找手机换歌。

    她一站起来就看见了陆西的表情,他喝酒不上脸,脸色微白。可眼睛却猩红得像要吃人,里面按耐着很多情绪,痛苦的,失望的,伤心的,震惊的,无奈的

    纷杂得让程阮困惑。

    他在难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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