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公寓后一路无言。

    陈雅倩垂着头，一步，一步。

    陈香容消化掉在林深深那受的气后，脚步顿住，“你就没什么跟妈妈说的？”

    陈雅倩站住，抿起白苍苍的樱唇。

    “你不觉得应该给妈妈一个交代？”

    陈香容回头看女儿。

    “对不起。”陈雅倩头低得更低了。

    “你觉得妈妈想要听的是对不起吗？”陈香容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是语气很平和，哪怕是强装的。

    在公寓里的崩溃，会是她这辈子里唯一一次控制不住失态。

    陈雅倩羞愧的红了眼，轻轻抓住裤缝。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问你答。”陈香容说：“你那个同学帮了爸爸，她是不是胁迫你了？妈妈爸爸不是知恩不报的白眼狼，但人情有人情的还法，不用你……”

    陈雅倩没等她话说完就急忙摇头，“没有，不是那样的！”

    陈香容并不意外，只不动声色的接过话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国庆？”

    陈雅倩嘴唇动了动。

    她揪紧裤缝，都掐到了一点肉，又别开眼，“国庆后……”

    “你早就知道她是个同性恋？”

    “我……”

    看女儿这欲言又止的模样，陈香容深吸一口气，“倩倩，你跟妈妈说实话，这件事是你主动还是她主动？”

    陈雅倩力气越来越大，揪住的肉越来越疼。

    忽然，她松开了手，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抬头对上陈母，“妈妈，是我。”

    陈香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妈妈你还记得国庆出去玩分房间那晚上吗？那晚我就跟深深告白了。”

    陈香容气得抬手要打她！

    陈雅倩一下闭紧双眼，没有躲。

    白皙的小脸上那个又红又肿的手掌印都没有消，陈母手举到半空，到底是落不下去，只带着哭腔，恨铁不成钢道：“你胡说些什么！你根本不是同性恋，你只是被她影响到了！”

    陈雅倩等了一会儿，巴掌没落下来，才小心睁开眼。

    她看到妈妈红了眼眶，也忍不住委屈和鼻酸，“妈，我真的喜欢深深，她很好。”

    “好什么好？！”

    拔高的声音立刻引起其他路人注意。

    陈香容不想站在大街上吵被围观，抬脚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以为林深深怎么看上你的，还不是因为你刚步入大学，性子单纯好拿捏。她那种有钱人家，谈恋爱交女朋友就是图个好玩而已，不是你也能是别人！就那个说话的语气调调，妈妈就知道她其实心里焉儿坏，根本没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哪门子好人？也就骗骗你！她玩谁不是玩，你这一头钻进去才是真傻！”

    陈雅倩闷声不吭。

    陈香容看她这样子，是越说越来气，“妈妈疼你宠你十几年、一句重话都不舍地说，是让你去受别人白眼明里暗里各种指指点点的？”

    “我……”

    陈香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她的后续，看到药店，说：“站在这。”

    陈母买了消肿的药膏出来，看女儿还是垂着眼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软了下来。

    能不软吗？

    这可是自己一手养大，疼了十几年的心头肉。

    陈香容叹了口气，拉女儿到长椅上坐下来，小心翼翼帮她上药，“疼吗？”

    陈雅倩点头，本来没哭的，这一应，泪珠子断线一样掉了一串。

    她用力的瘪着嘴唇，想忍住。

    陈香容看着心里难受，抹药的时候看女儿时不时躲开，内心煎熬了很久，才压低了声音问：“恨妈妈吗？”

    陈雅倩摇头。

    “唉。”陈香容叹气。

    陈雅倩满是哭腔：“妈妈对不起。”

    “宝贝，你对不起的哪是我，是你自己啊……”陈香容小心的摸着她的脸，“女孩子首先要自尊自爱，别人才会在乎你……”

    在陈母看来，不管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确定的，把女儿往床上拐，那就只能是林深深那个坏痞子的注意。一点都不尊敬长辈，叫她再生一个这样的荒唐话都说得出来，真是气死人！

    “听妈妈的话，今天就跟她断了，以后不要再有往来，啊。”

    “我会跟她分的。”

    陈香容哪里听不出女儿这话背后藏着的小心思，皱眉拆穿，“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今天’，今天就跟她分了。”

    “妈！”陈雅倩急了，“明天深深她爸生日呢，我答应过她陪她回家的。”

    “还回家？！”

    陈香容气极反笑，“你们才见几次面啊，睡一张床还见上家长了？我都不想说，我怕高血压！你想没想过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为难你怎么办？当众给你难堪怎么办？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你知道怎么交际吗？到时候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就去给她爸爸送个礼物。”

    “不许去。今天就断了！”

    “等过了这两天……”

    “倩倩！你这是在存心跟妈妈作对，在气妈妈？你想没想过，你爸还在床上躺着，我今天也差点……”陈香容眼迅速红了起来，声音也难掩哽咽，“妈妈一直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能再吓着你了，要努力开明、要善解人意。”

    “可是你要让我怎么接受我好好一个女儿，突然间不正常了，喜欢上了一个不男不女的……”

    陈雅倩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声反驳道：“深深她不是不男不女！”

    “陈雅倩！”

    陈香容也唰得站起来！她是真怒了，厉色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态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林深深才认识多久，我养你十八年，你就是这么跟你妈妈说话的吗？！”

    陈雅倩紧紧捏着拳头。

    陈香容话说到这份上也没看到她表态，真的失望透顶，转身大步走上人行道。

    陈雅倩看着她的背影，跟了小半步。

    这时，余光中十字路口对面一辆红色的轿车不顾信号灯疾驰而来，陈雅倩面如土色，失声尖叫：“妈妈！”

    陈香容回头。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