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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节

      念头浮动,他的语气也变得真挚。

    “等出殡结束,你就好好的去过属于你的日子吧,等到你生机耗尽,再无执念,你来找我,我为你送行,亲自将你葬在你想要长眠的地方。”

    “多谢了,如今我才明白,凡人真的有凡人的好,起码他们可以死的痛快,眼睛一闭,一生就结束了。”

    “告辞。”

    秦阳拱了拱手,退出了东宫。

    以前他觉得嫁衣上位的第一个阻碍,是老太子,那时却从未想过,老太子的结局会是这样。

    以当年的想法,虽说早知道老太子活的太久,已经很老了,却还是觉得,身为大嬴太子,延寿的方法应当有的是,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如今才明白,一方面是老子的路子被人堵死了,歪门邪道是没法用了,二,老太子自己也不想继续苟延残喘了,他终于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耗得过他老子,他也永远不可能做到九五至尊的位置。

    死亡,真的会让人改变。

    秦阳回到了绝地庄园,静静的等候,开始调整状态,放空脑子,不再去想任何事。

    而另一边,东宫里,老太子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自嘲的笑了笑,他不想别人看到这一幕,也不想别人看到他费力喘了口气,多活一段时日的样子,东宫本来就没剩下的人,全部被他赶走了,连那些来等着为他处理后事的人,也被他赶走了。

    自己躺进了黑石棺里,自己盖上了棺材盖,太子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大嬴的太子,在这一刻,死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叫名叫昌,字隆盛,这是他母亲为他取的名字。

    在那时,是为了期盼大嬴昌盛。

    大嬴的确昌盛了,可是跟他没太大关系,他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万年太子。

    三个时辰之后。

    低沉如哀鸣的钟声,在离都的上空响起,钟声徐徐传开,无增无减,慢慢的传遍十万里之地。

    秦阳站在院子里,遥望着离都,静静的听着丧钟哀鸣,一声一声。

    一时之间,灵气变得沉惰,万物哀寂,淋漓细雨,似是哭泣。

    按照大嬴的规制,太子薨,本是没有没有这般丧仪的,如今丧钟为其而鸣,只能是嬴帝圣心独断了。

    秦阳不知道嬴帝那颗铁石心肠,是因儿子死而动容,还是做做样子,亦或者,他是为了大嬴国运。

    “墨阳,我们走吧,准备干活了。”

    “干什么?”

    “坑人。”

    第五六二章 挖的是以后的坑,出城就折损大半人

    正常情况下,皇室丧仪极为繁琐。

    送终、报丧、告祖、装殓、吊唁、出殡、送葬等一系列过程。

    但这种情况,大都是皇帝驾崩,或者大帝的长辈薨逝,才会有完整的丧仪,大帝在世,而太子薨,严格说,算是夭折,哪怕老太子都当了几万年太子,最后活活老死。

    所以这丧仪,就颇有些让人头疼,没有现成的规制可以用的。

    用现成的规制,鸣钟报丧这一步,是没有的,后面的一些步骤,大抵上也只有出殡,送葬入嬴氏祖庭。

    可太子当了几万年太子,活活老死,这般简略也不合适。

    加之礼部尚书李太玄,已经消失了好些年,谁也找不到他,传闻是李太玄出门游历,但这般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魂灯也未灭,大印也被他带走了。

    这就让不少人头疼,有人上奏,礼部尚书一职,不可空缺,嬴帝也一直没反应,压根不搭理他们,算是默认了李太玄不出现,还给他留着位置。

    而如今太子薨,本应该出面整合各方,牵头当这个丧仪大总管,拿主意的礼部尚书不在,谁也不敢随便定下最终流程。

    他们可没有李太玄那般实力,也没有李太玄六部第一大佬的威望,定下流程之后,左右都会有人找出来问题。

    尤其是这件事出现之后,礼部尚书出缺,择人上位,已经迫在眉睫,嬴帝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想要上位的人,立不立功先不说,不犯错才是第一要务。

    太子想要一切从简,嬴帝也应允了,大家自然乐得同意,将仪程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地步。

    然而,最后还是那个问题,出殡、入葬这些过程,是省不掉的,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

    嬴帝作为老子,在儿子出殡的时候,来看一眼,却也不会一路将老太子护送到祖庭入葬。

    就因为这个事,小朝会上,一群人引据经典,摆出惯例,你来我往的,没吵出火气,却也没人愿意当这个主持大局的人。

    嬴帝端坐宝座上,冷眼旁观,心里也有些想法。

    旁人不知道太子未死,也未必知道如今这情况,本就是在前朝的预料中。

    满朝文武,没人开口说,却也都在等着,等着看看出殡的时候,嬴帝本尊会不会现身。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只要确定了嬴帝本尊不会现身,一些其他想法,免不了会冒出来。

    能压得住偌大疆域,压得住疆域里,数不清出的氏族、门派,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靠的就是拳头大,无人能敌,只是一尊法身,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数万年的神朝,近来万年的平稳,失去了交锋的外敌,内部的腐化,人心思动,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这次有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化被动为主动,给了本尊不出现的借口,嬴帝只能将其牢牢抓住。

    如今看着下面的人,太子丧仪尚未完呢,就已经开始惦记着礼部尚书之位,惦记着后面的变化,尤其是那些曾经支持太子的人,如今也加入到这些行列里。

    嬴帝就知道,这些人都不能信。

    最后只能在皇室里出人了,最合适的是赵王,其次是周王。

    但这次的事,事关重大,无论是赵王还是周王,他都不能用。

    只要发现太子未死,主持丧仪的人,肯定不会动手,去动手杀一个已经失去权柄的太子,不值得。

    可是另外一个没主持丧仪的人,却很有可能趁机下死手,不但除掉了太子,还能栽赃给主持丧仪的皇子,一个弑杀太子的大罪。

    无论最后是栽赃成功,还是被查出真相,都会引来更大的纷乱。

    嬴帝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大帝姬,心里暗叹一声。

    如今他能相信,敢去相信的,也只有大帝姬了,虽说身为太子长辈,不太合适,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也只有大帝姬,没有如同赵王或者周王那般,跟太子有很深的积怨,她的身份地位也足够,领过兵,也亲自上阵出手过,实力也足够,后面出现什么情况了,也能作为一员强者出手。

    而正好,这次的事情,转折点和出主意的人,也是大帝姬府上的客卿。

    她是唯一合适的人了。

    “嬴盈,这次的事,你去办吧。”

    嬴帝开口,下面的吵吵声,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群人立刻引据经典开拍彩虹屁。

    “遵命。”嫁衣平静的应了一声,早在之前,秦阳就给她说过了,这种棘手的事,嬴帝只会交给她办。

    只有她不会让趁机让事情变得更糟,也只有她适合去面对这些危险,因为纵然出现变故,死一个大帝姬,所带来的影响,远远低于再死一个有机会成为储君的皇子。

    按理说,这种事,不管嬴帝会不会应下,赵王或者周王也应该主动站出来,做出一个姿态,可惜,他们连这个姿态都没有做。

    他们又不知道太子未死,这就不是不敢,而是纯粹的不愿意,惺惺作态做个样子也不愿意,他们也知道,嬴帝根本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兄谦弟恭。

    如此,如今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简化到极致的普通丧仪,他们自然不想给自己找事干。

    嫁衣知道内情,此刻骤然多了担子,也没觉得齿冷,已经习惯了。

    嬴帝这般什么都按照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去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至于后面前朝会不会出现什么超级强者,她会不会身陨当场,嬴帝不会在意。

    他连自己唯一在乎过的女人生的儿子,都不甚在意,如何会去在意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皇妹。

    朝会结束,嫁衣面色如常,出来之后,立刻去接手后续的事情,开始安排人马。

    此前六部里唯一一个还在支持太子的兵部,估摸着是觉得,太子刚死就翻脸不认人,另投新主的话,也不会被重视,所以派了点人来。

    礼部的顶头上司不在,剩下的侍郎,也只能按照规矩来,大帝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别拿主意不背锅,只干活也没什么问题。

    刑部的沈星落倒是有心帮忙,却被嫁衣拒绝了,按道理是用不上刑部的人。

    剩下定天司,还有钦天监之类的人,也都有人去管。

    仪程简略,需要安排的也没那么多,大致定下调子之后,嫁衣便前往东宫。

    冷静的东宫里,一口黑石棺材静静的摆在那里,旁边两个守孝的人都没有,一盏长明灯熄灭了,也没人来重新点燃。

    嫁衣走上前,重新点燃了长明灯,望着黑石棺材,莫名的感觉有些冷。

    当年太子还是有太子妃的,可惜已经寿尽而亡,早年生出来的俩孩子,一个早夭,一个外出闯荡,再无音讯,多年以后,魂灯熄灭。

    “你的后事,我亲自来主持,你安心等候吧,无论会不会有什么发生,入葬结束之后,你都已经死了,到时候会有人给你安排好后面的事,纵然那时候,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也无甚大碍了。”

    丢下这句话,嫁衣在棺材前的火盆里,重新点燃了火焰,光亮和热浪,照耀整座森冷的大殿。

    待嫁衣走后,黑石棺材里,老太子睁开眼睛,眼神颇为复杂。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唯一来看过他的俩人,都不是往日亲近的人。

    一个是曾经被扣黑锅的皇姑,一个是有恩怨的秦阳。

    皇姑给他点了长明灯,点燃了篝火,而秦阳为他做了小殓,为他插上了灵香。

    二人的动作全部都是自然而然,半点惺惺作态都没有。

    对比一下往日那些亲近的人呢,老太子心中顿生酸楚,五味杂陈。

    ……

    秦阳可不知道,老太子是不是误会了他的习惯动作,他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专门跑了一趟田氏,只是给田老祖提了一句,老太子还能活个一二十年,老不要脸立刻装死,抽抽着翻白眼,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秦阳面无表情的看着田老祖演戏,这老不要脸的,之前就跟前朝有过接触,如今提到这句话,根本不用秦阳说后面的事,田老祖就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如今演的这般浮夸,摆明了不参合这些事。

    秦阳点了点头,也不勉强。

    “行,这次你袖手旁观,是因为你不愿意跟前朝的人站在对立面,也不想站在大嬴的对立面,你们这些大氏族怎么想的,我还能不明白,你们站在赢家那边。

    这次你不管,我能理解,但是下一次,再有什么无需跟前朝对立的事,你若是还袖手旁观……”

    秦阳说到这,翻白眼抽风,脖子跟落枕了一样的田老祖,立刻恢复了正常,长吁短叹的道。

    “我这身份,跟前朝直接对上,着实不太合适,只要不用跟前朝正面对上,你说什么事,老夫都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