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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诏兰楞了楞,旋即又笑颜如花:“若是殿下喜食面食,诏兰下次亲自做些给殿下尝一尝,诏兰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好。”云兮眼角露了一点笑意,“多做点,青儿也喜欢吃,我还是受她的影

    响才喜欢吃的。”

    秦青在一处临水的酒楼找到了白泽和锦绣,因为先前都没有吃好早饭,便点了一桌精致的早茶来吃,如今三人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吃着点心倒也惬意,先前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暂且放了下来。

    白泽此刻正摇着扇子,云淡风轻地叙说着这段时期在京都发生的事情…

    自秦青云兮走后,白泽一边全身心地投入接到的大案,一边等待锦绣的归来。不知为什么,原来一直冷落自己的廷尉少卿突然择了件大案子分给了他,分给他的时候还说了不少好话,道是白泽头脑清晰,敏捷果敢,如此案件正适合他来审理。末了还指派了个人给他做助手,谁知一觉起来,那助手声称生了恶疾,卧病在家,无法配合侦案云云,主动退出了。

    第37章 退堂听雨

    案件源于一则匿名的告发信,信中说东部大旱,连着几月滴雨未下,庄稼颗粒无收,渐渐的连饮用的水也保不上几口,有些地方已经饿殍遍野,一片疮痍,剩下的村民也纷纷举家逃亡,东部就要陷入乱局。朝廷拨下赈灾款项,然而层层盘剥下来,到了最后竟所剩无几,百姓知道无望,自发集结了去官府申告,却被当作乱民打死了好几个,一时群情激愤,眼看天灾未平,人祸又起。

    案情其实十分清楚。无非是经手赈灾的官员里出了问题,只需询问其中的一干人等,事实并不难掌握。廷尉将这案子当作烫手山芋递给了白泽,白泽不是不明白其中要害,然而在接手案件以后丝毫也没有顾虑所牵涉之人的背景,只管依着律法查办,如此下来,自然便有些人坐不住了,亲自也好,托人也罢,均敲不开白泽家的大门,你跑你的门路,他自云淡风轻。

    直到有一天白泽的恩师太傅大人踏进了他的门槛。

    白泽刚刚行完礼,老头子已气呼呼地抡起袖子扇了白泽七八下:

    “都说你才智卓然,怎么会做了这么蠢的一件事呢?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你看不出来!”

    白泽绕着桌子一边躲一边问:“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别气别气,哎哟!您老劲还挺大…”

    老太傅追了一会儿终于喘着气停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头直戳到白泽脑门上:“

    你说,你说给我听听看,你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

    白泽一脸无辜:“有案子,且是大案子,岂有不接的道理?”

    老太傅恨铁不成钢一般:“你可知道为什么别人不肯接?这案子背后牵扯到谁人?”

    “知道。”白泽答的快,坦坦荡荡。

    太傅愣了愣,一脸迷惑,压低了声音问:“知道你还接?那可是皇帝的亲舅舅,你就不会装个病告个假什么的,实在不济我也可以帮你说说去…”

    “倘若我不管他不管谁都不管,如何给那些饿死的百姓一个交待,如今边境骚乱,可官府的刀刃却向着百姓的身上砍去,而他们不过是为求能够吃饱肚子。”

    “白泽…”

    “老师不也教过我们要公正严明,要处处为了百姓着想么?”

    “白泽…唉!”老太傅无奈地坐了下来,“从前以为只有文昊不懂变通,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这样,没想到你也这么固执!”言语间虽然仍是不满,语气却已不像最初那样急怒。

    白泽走到老太傅跟前,突然一拜到底:“老师在上,学生不敢忘记教诲,此案案情重大,还望老师能支持学生将它一查到底,还百姓一个公道,还朝堂一个清明。”说完又叩了个头,跪地不起。

    太傅瞅了他半晌,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去做吧,我自会尽量护着你,可是这以后…唉…”

    白泽笑起来,如同明月清风:“有老师认可,学生已心满意足。至于以后会有什么艰辛,学生自一力担当。”

    太傅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

    白泽将案件的全部卷宗交到拓跋焘手中时,拓跋焘的怒火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怒火之后长久的平静却让他觉察到些许的不肯定。白泽打破了这份宁静,朝上首道:“陛下,此案的桩桩件件也查实清楚,人证物证俱都确凿,然而臣职位卑微,不能越级提审,还请陛下恩准臣…”

    “白泽。”拓跋焘打断他,“朕已经知道了,如今直接牵涉到这件案子的人都抓的七七八八,再往上就…算了吧。”

    “陛下!”白泽猛抬起头,双目精光四射。

    拓跋焘背过身并不看他,略一思索又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再拨一部分赈灾款和物资下去,这件事便由你全权处理吧。”

    “陛下!”白泽说,“可是这案子…”

    “朕累了,要去歇息了。”

    尽管白泽早已预见,仍不免心中喟叹,失望不已。一路拖着步子走到夜幕低垂,家门口一盏孤灯,灯下等立着一个娉婷的身影。

    是许久不见的锦绣。

    见到锦绣,白泽只觉眉间一直聚集的郁结之气突然消散,上前急走几步抱住了锦绣。

    “还是你好,看到你便觉得原来失去的力气都回来了。”白泽揽着她,不肯撒手的样子。

    锦绣疑惑道:“你看上去不那么高兴。”

    白泽道:“看见你就高兴了。”

    锦绣道:“可我不高兴。”

    白泽低头看她:“为什么?回家被长辈家法处置了?”

    锦绣撇了撇嘴:“他们不同意我同一个凡人在一起。”

    白泽愣了一瞬:“他们要是同意了才匪夷所思了是不是?”

    “可我不管。”锦绣扬起脸,“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要和你成亲,和你生孩子…”

    白泽笑起来:“你可知道在人世间,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的没羞没臊?”

    锦绣正要发作,白泽突然吻了吻她的额角,说:“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没羞没臊的女子。”

    在之后的一个月内,白泽以雷霆手段处理完了赈灾的事情,因刚刚涉了贪腐的案,皇帝又关注非常,此次的赈灾款倒是悉数到了灾民手中,底下涉及贪腐的官员收监定罪,罚没财产,手上的百姓得到救治和赔偿,民情暂且稳定了下来。

    在这个月内,原本逍遥的国舅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人狠揍了一顿,动手的是一名女子,手法狠辣,来去无踪。据说当晚国舅爷刚刚喝完花酒,一路哼着小

    曲摸到自己的轿门,谁知轿帘还没来得及撩起,便被人一脚踢出一丈开外。那国舅爷吃痛,张嘴刚骂了半句话,却见一貌美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叉着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国舅爷一下乐开了花,跌跌撞撞地扑过去道:“咦?刚才在楼上没见到你,小脸长的这么美,跟仙女儿似的,你叫什么啊?”“叫什么?叫小姑奶奶。”女子依旧笑颜如花,手里却没闲着,一拳拔出正中国舅爷的面门。国舅爷蒙圈了半晌,觉得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嘴角缓缓流淌,肥厚的手掌一抹一瞧,见殷红一片,酒顿时醒了一半,急忙迈起小短腿仓皇逃跑。一众护卫愣神之后也方才醒悟过来眼前的情景并非是男女之间你侬我侬的小情趣,一个个拔了刀剑卖力地捉拿女子,无奈那女子仿佛精灵一般,不仅奈她不得,就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片刻之间,女子又欺身到国舅爷身边狠揍了几回,末了道是打的有些困,方才放了一种人等,一个转身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月后的早朝上,拓跋焘因白泽赈灾有功,拟进行封赏升为廷尉少卿,原来的少卿则提前告老。谁知白泽听闻之后非但没有领赏谢恩,反而俯身一拜到底,道是身体有恙,不能再在朝为官,意欲辞官回乡休养。市井传说拓跋焘当时大怒,白泽却不慌不忙站起身朝外庭走去,雪白的衣袂翻飞。

    意欲回乡养病的白泽后来跟老太傅喝了顿酒后,在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数落下告辞回家。进了家门,见锦绣已经收拾了两个包袱出来。

    “你这官当的饶是清廉,我就连个好的杯盏都搜不出来。”锦绣扒拉着包裹,一脸嫌弃地说。

    白泽笑笑:“这可怎么办?你可还要跟着我?我一个穷当官的现在连官职也丢了,更是穷的叮当响。”

    锦绣鼻子哼了哼。

    “我们这算是私奔吗?”白泽仿佛突然想到一般,摆出一副紧张的模样。“我这么穷,以后就只能卖些字画糊口了。”

    锦绣很不屑。

    白泽摸摸鼻子:“其实我的字画挺值钱的,再不济还可以出卖色相…”

    白泽的额头被敲了一个包。

    “我还是卖字画吧…”

    二人一合计,决定先游历江湖一番,以后再慢慢作打算。锦绣打探了云兮秦青所在的方位,与白泽一路行去。路上的盘缠倒是并不拮据,相反还富余了很多,原因在于白泽的字画的确很值钱,在闹市一摆摊,就算是一般的字画也能以高出很多的价格售出,而且通常在白泽甫一露面便被抢购一空。由于白泽的字画总是供不应求,便常常有些姑娘少妇大嫂子小媳妇执着守在白泽下榻的客栈门口痴守着预订字画,每每有新的字画拿出,这些女子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抢到,通常都会争先恐后大呼小叫乃至大打出手。在此情形下,锦绣总是担心白泽劳累过度,又兼顾着不要过分打乱客栈的日常秩序,便自己亲自到门口接单收钱,如此一来,倒是挡了不少求画若渴的女子。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不缓不急地赶上了云兮一行。

    秦青一脸艳羡地望着他二人:“你们就这么私奔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娃?”

    白泽哈哈地乐:“这得看她了。”

    锦绣难得羞了个大红脸:“不嫁你了!”一甩袖子独自走了。

    秦青向白泽努努嘴:“还不去追?”

    “跑不了。”白泽道,“她不嫁我还能嫁别人去?放心,让她自个儿去逛会儿吧,晚上就会回去了。”

    第38章 心上人

    白泽与秦青一路慢慢往回走,白泽看了看秦青的脸色,道:“你有些不一样。”

    “啊?”秦青摸摸脸,“更漂亮了?”

    白泽端详片刻后,在她的眉间戳了一下:“这里,常常皱起来了。唔,有心事。”

    秦青狐疑道:“吃了睡睡了吃,能有什么心事?”

    白泽又指指心口:“你这里,有人。”

    秦青心里一跳,脑中突然闪过云兮的身影,于是眉头又是一跳,脸兀自红了。

    就在秦青心中混沌一片时,忽听见前方路上嘈杂非常,不由暂且放下了理不清的小心思,循声望去。

    走近便发现围着的一圈人中有两名年轻男女指指点点。那男子一身锦衣,甚是考究,身段高大魁梧,看情形似是个富家公子。女子衣着也十分华贵,看装扮亦像个被伺候的夫人。那男子酒气冲天,此时正提着妇人的衣领吼道:“跑!你再跑给我看看!”话音未落胳膊又抡了上去,妇人的嘴角立时渗出血来。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可谁也没敢上前阻止。那男人眼睛越来越红,妇人却毫不躲闪,只是无论怎样打骂,笃定了不肯与那男子走。秦青听了半天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男子仗着家中富裕,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此生最大的兴趣只有两个,一是女人,一

    是杯中之物。日日沾酒且一占就醉,醉了就打女人,家中的妻妾虽多,忍受不了跑的也不少,今天这位便是刚娶进不久的夫人,谁知没跑多远便被男子撵上,于是当街责打,那妇人已满身青紫,他仍是不愿放过。围观的人虽不满那男子的行为,可见到他一身横肉,又凶神恶煞一般,俱都不敢上前劝阻。那男子如今酒劲正盛,觉得赤手空拳打的不过瘾,便又向周围寻摸了两下,一眼看中身畔一老伯别在腰间的镰刀,男子猛地抽出镰刀,二话不说便向妇人头上挥去。围观的人惊呼不已,眼看就要出了人命。

    凭空传来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再看时镰刀已然落地,旁边则躺着一粒不大不小的石子。男子的手腕被震得生疼,此时正怒气冲冲地寻找石子的来源。那男子估摸着是个练家子,眼神转了一圈便落在了白泽秦青处,白泽浑身一抖,轻声问秦青:“你干的?”

    秦青笑笑:“不好意思,手一滑。”说话间,男子已冲至面前。

    他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下秦青:“你?”顿了顿又道,“就你?”

    秦青支着下巴,懒洋洋地“唔”了一声:“手滑手滑。”

    “你手滑就敢…啊…”男子刚要发作,脚却被秦青踩住又碾了碾,似有轻微的断裂声发出。

    秦青将脚缓缓移开:“哎呀,吓了一跳,不小心踩着你了。”

    男子气急败坏,伸出拳向秦青面门挥来,秦青挪了挪位置,恰恰错过拳风,一个反手便将男子制住,男子刚要反抗,却又听见肩骨一响,便全身瘫软下来。秦青

    拍拍手:“生在华贵之家,穿着华贵之衣,品格却是如此的不华贵。可惜了。”白泽摇着扇子蹲在旁边:“忘了跟你说了,这姑娘脾气不好。”

    那边的妇人投来感激的一瞥,站起身迅速走了。众人见恶人被惩,苦主也退,皆拍手称快,便三三两两地散了。秦青瞅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男人,道:“醒酒的方式虽然比较激烈,不过管用。”

    白泽踱过来:“就让他在这儿呆着吧,过不了多久定会有家中的小厮找出来。”

    秦青点头,抬脚便打算走,突然眼前一个晃神,脑中似有相似情景一闪而过。仿佛初见,又似曾相识。

    而白泽,在恍惚之间突然觉得秦青今日的行止有那么点熟识的味道,仿佛是认识了很久的故人。

    回到客栈的时候,云兮正在院中的树下看书,诏兰在一侧为他续着茶水。偶有微风拂过,吹下粉色黄色红色的碎花,落在肩上,鬓间。远远望去,竟是十分和谐的一幅画。

    秦青看得有点呆。

    呆了没有片刻,锦绣便举着两只热腾腾的地瓜出现在画面之中。

    “好吃,特别好吃!你尝尝。”

    白泽正要接过,就被锦绣打了手:“给青妹的。”

    白泽苦着脸:“不还有一只么?”

    “那是我的,想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