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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秦艽抬起头环顾这一场为她而举行的“盛会”

    被捆仙索束缚得动弹不得,跪在曾经彻夜练剑的试剑台上,眼前是痛心疾首的历数自己数条罪状的掌门,一场声势浩大众目睽睽之下的审判。一朝之间仿佛所有人都与自己相熟,所有人都是深受欺压迫害的苦主,一个个的跳出来细数她的不可饶恕,还要痛惜几句她的堕落,她便是千刀万剐神魂投入炼狱不得超生的穷凶极恶的大魔。

    秦艽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诞又可笑,

    这甚至算不得是什么审判,只是一出众望所归的表演罢了,自己无可辩,也无须辩,没人真的在意这真相,他们只是在进行一场“伏魔”的狂欢。

    “我无罪。”

    秦艽抬头定定的看向眼前这个从未真正认识的师尊,明明依旧是熟悉的眉眼,却只让秦艽有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出口是坚定的斩钉截铁:

    “弟、子、无、罪。”

    顿时周围一片哗然,而被秦艽目光锁定的摇光却只微微一怔,表情依然静若止水,高高在上的睨视着已插翅难飞的秦艽,眼神清醒而克制,只目光相触时,带出一瞬极细微的喑哑:

    “决云派弟子秦艽,道心失守,心魔缠身,意图残害同门,罪不可赦。但念其有意悔改,故死罪可免,特赦流放伏魔暇塔,永世不出,以儆效尤。”

    摇光道君顿了顿,目光扫向周围各怀心思的人群,嘴角扯出浅浅一道轻讽:

    “作为师尊亦有教导不力之责,自请降为暇塔塔灵,看守阵眼,以昭己罪。”

    本想着来挑刺的诸多门派掌门被这个出乎意料的重罚噎得说不出话,皆表情复杂的相互对视摇头,心下倒也的确佩服这摇光道君的狠心,如此先声夺人的重刑一下,反倒是让他们没了话说,这般只重不轻的判决,任是再想揪错也没法质疑诀云派有护短包庇的私心了,

    一场轰动九界万众瞩目的公开审判倒是就这么出乎意料的轻飘飘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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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

    暮歌强撑着在天庚峰遮天蔽目的大雪里站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师父。

    她前几日才从昏迷中醒来,此时只裹着件单薄的素袍便衬得面色更颓靡了些,之前秦艽失控时的那一剑到底是伤了根基,怕是得温养许久才得见起色。但暮歌已等不了那么久了,她自醒来便知自己已不再是天庚峰弟子,而重新转入了碧落峰长老门下,而秦芥更是不知所踪。天庚峰已从诀云七十二峰中划去,暇塔的伏魔杀阵是连掌门都无法轻易靠近的禁制,因而为了不使门中弟子误闯丧命,天庚峰已成了诀云不得擅入的门派禁地,以门口的大字石碑为界彻底的和诀云割裂开来。

    天庚峰依然终年大雪不化,暮歌抬头便能望见那座掩在郁郁竹海通体雪白剔透的九层佛塔,她明白师父的这局棋怕是已达成目的,她不懂师父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只为让师姐在九界大比中身败名裂就此被封印在塔中永世不得超生,甚至暮歌都已辨不清入魔的到底是师姐,还是师父,她只是倔强的执剑立在风雪里,杏眼圆睁布满血丝,眼泪盈眶却依然固执的死死看向眼前这踏风雪而来,一身白衣恍若仙人的摇光道君,

    所有人都说在拭剑台师姐想要一剑杀了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

    暮歌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吼,表情已然恨极,泪却柔软无助的落下:

    “不是师姐要杀我,是你!”剑柄都紧攥得陷入了皮肉:“是你,是你给我的法器,师姐突然失控,是那个东西是不是!师姐本来已经清醒了,是你一剑毁了那个青铜古铃!你不是想救我,你是想杀我!你是想杀我!你才是魔!是不是!”

    暮歌突然举剑指向这个曾在她心中宛若神佛的师尊,怒目欲眦,脚下却因还未痊愈的重伤而踉跄了几步。她不知到底是何种仇深似海,会让高高在上的摇光道君这般殚心竭虑,从师姐还是个懵懂幼童时就开始布局,只为让其在最高处跌得个粉身碎骨众叛亲离。而自己,为了一己私心而选择冷眼旁观,却还心存侥幸的以为自己在师父心里是最特殊的唯一,原来只不过是一颗早在其中的棋子罢了······

    眼前的人从炼狱将自己救出,叩仙门拜亲传,若自己真的只是个历尽磨难一朝却拥有了一切的天真孤女,怕是也要轻易迷失在这苦尽甘来的美梦里,去相信什么师姐只是因嫉恨自己而急于求成的偷习禁书入魔的可笑鬼话了!

    可惜自己却并不是,自己是比任何人都确信,师姐是绝不可能入魔的。

    青玄只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天道宠儿,天道法则如此不公,但到底是如愿以偿了,虽不知这天道宠儿是如何勘破秦艽并未入魔,但自己也算是借了她的气运才得以有此转机,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自不必再生事端。

    “这也只是你一人之言罢了,天庚一脉已断,你我亦不再有师徒之谊,往后你只须潜心修行,过往之事,再无干系罢。”

    说着只漠然的一个拂袖,本就只是强弩之弓的暮歌就倒在了急急赶来的茊晏怀里。看茊晏全无往日冷静持重的大师兄模样,因担忧着怀中人而方寸大乱,看来这一世他依旧对天道宠儿一见倾心,青玄也只随意轻瞥了眼便不再关注,转身消失在了茫茫雪林之中。

    雪依然簌簌的落着,仿佛天地都是片白茫茫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