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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过年那些事儿【3】【六更】

      张嵘唯一自己能记得住还坚持的事情,也就是在黄泥培的土墙上画上一笔,表示自己过去了一天,妈妈让他好好活着,他就活着,仅此而已。

    看完信之后,他仔细的收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回了封信,平静的写了这几年的事情和他现在的处境:“都过去了,挺好的。”

    这些话他跟自己说过无数次,跟或同情、或唏嘘、或看热闹刺探他心理的熟人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信刚寄出去,他又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和一张汇款单,包裹里面竟然还有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张嵘看着这本书自嘲的嗤了声,翻开书页,里面还有一行钢笔字:

    “赠给二表哥:

    当你赶到悲哀痛苦时,最好是去学些什么东西,学习会是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沈华浓”

    张嵘哼出了声,在表妹名字上扫了一眼之后,他继续往后看,后面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废话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

    张嵘看完,顿了顿,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上勾了勾,低声道:“你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废话。”

    “好了打过招呼了,请问二表哥,麒麟蛋是怎么做的啊?”

    张嵘看着第三句话就愣了愣,他怔怔出神,同屋的一个男知青从边哈着手从外面进来,看见满炕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张嵘,这谁给你寄的啊?不是说你家里都死......不在了吗?”

    “哟,这还有这么多吃的,过年哥们跟你沾沾光了啊。”

    他直接就撕开袋子,抓了一把糖往自己兜里塞,“谢了啊,这些我拿去给王晓燕,那娘们不知道听谁说了,这几天对我不冷不热的,说我骗她呢......”

    这知青边说边又抓了一大把,然后拿起一个小油壶晃了晃,然后扭开了盖子,道:“这里面是啥?哟,牛肉酱!给我来点哥们,我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张嵘以前也几乎从不跟他说话,现在对方不吭声,他也不在意,要用张嵘的什么东西,他一向都是直接拿,刚开始还跟张嵘说一声,现在时间长了,也懒得说了,反正对方是不会介意的。

    没想到,现在从炕头上传来冷冷的一声:“放下。”

    男知青愣了愣,然后满不在乎的道。“哟,说话了,你都有这么多了,分给哥们一点怎么了,以后我家里寄东西我也给你分。”

    “我说,让你放下。”张嵘冷冷的道,他神色阴郁,目光阴沉,看得让人瘆得慌。

    这哥们缩回手,莫名有些害怕,他虽然神色不虞,还是将油壶给放下了。

    张嵘又道:“还有你兜里的,拿出来。”

    男知青哼了一声,将兜里的都拿出来甩在炕上了,脸上挂不住,道:“神气什么呀!谁稀罕,也就是你没见过东西一样,也是,估计也就只能够收到这一回,你姐给你的最后断绝关系的东西吧?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也还想炼成钢?你也配啊......”

    他随手一挥,粗笨的大衣袖子将书给扫到地上了,张嵘站起来一拳挥过去。

    “我艹,你敢打我,老子不揍死你就不姓何......”

    “......”

    ~

    沈华浓并不知道一大波特产即将向她奔过来,也不知道她送给张嵘的包裹,还引发了一场打斗。

    除夕这天,一大早她就使唤家里的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干活,将上冻的肉菜给解冻,将屋子最后再打扫一遍,正月的前几天都是不再往外扫的,还得擦洗桌子,得将平时没有用锁在柜子里的碗筷、果盘都搬出来开水烫过洗过,还得贴春联、厨房水缸也得灌满,还有海带、莲藕得刷洗......

    三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她烧了一大锅水,趁着中午气温高给小姑娘仔细洗了个澡,又洗了头,重新修剪了指甲,还换上了新买的衣裳,然后再让霍庭去给张炼剪头发,洗澡。

    头发剪了,洗澡的时候张炼就挣扎着不准霍庭碰了,最后还是被霍庭按在大木盆里给刷了一遍,等少年出来的时候,沈华浓见他耳根处都被刷得红通通一片,看着霍庭端出来的水面上漂浮的一层灰色肥皂絮,昭昭笑话他脏,他这一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脸比耳根还要红。

    明明平时他很爱干净的,耳朵根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脏,好丢人啊......

    等两个小的洗了澡,让他们玩去了,三个大人一起做了顿丰盛的除夕晚餐。

    吃完饭,孩子们又成群结伴的出去玩去了,大人们没什么娱乐活动,男人们聚在一起侃大山、窜门子、回顾过去忆苦思甜,展望未来,祖国山河一片形势大好。

    女人们收拾完锅灶,再将这两天做出来的各种熟食肉菜都给盖好锁上之后也难得清闲,今天就没人拿鞋底子和衣裳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了,要么抓把瓜子,要么拿点儿其他零食,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

    霍庭和沈明泽收拾了碗筷被人喊出去了,沈华浓先去洗了个澡,又洗了头,也换了身新做的衣裳,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也出去窜了会儿门子。到晚上九点多钟有巡逻队过来突击检查,大家很快也就散了,各自回家。

    晚上昭昭十分亢奋,在床上扭来扭去玩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缠着霍庭和沈华浓讲故事,霍庭最怕讲故事了,只能沈华浓讲。

    沈华浓就讲了个“祟”的故事,她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但是不记得了,只能自己加工瞎编了一下用来哄昭昭。

    “有是一个小妖怪叫祟,它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都会跑出来跟孩子们玩了,它到处瞅啊瞅,看哪家还有小朋友没有睡觉,就偷偷的跑过来,被它缠上的小朋友就会越变越丑......不过,有爸爸妈妈守着,它一般就不敢来了,爸爸妈妈睡着了也不要紧,它害怕红包,有个红包放在枕头底下,它就不敢靠近了......”

    她讲故事的时候,父女俩一模一样的表情望着她,沈华浓讲完了,摸出一个红包给昭昭,霍庭也给了她一个。

    “赶紧睡觉,这就是爸爸妈妈给昭昭压岁用的红包,晚上乖乖睡觉,祟就不会来了,明天早上再拆开看。”

    昭昭乖乖的点头,接过来郑重的塞在枕头下,就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沈华浓又拍了一会儿觉,她很快就睡着了。

    昭昭睡了,霍庭又摸出来一个红包给沈华浓。

    “给我的?我还有啊?”

    “昭昭说让我对你要跟对她一样好,我答应她了,昭昭都有,你当然也有了。”

    沈华浓接过来,拆开瞅瞅,里面有二十二块钱。

    这个月过年花销多,沈华浓特批了霍庭,这个月发的工资给他自己拿着花。

    霍庭搂着她道:“明天起来,你就又大了一岁了,浓浓。”

    沈华浓懂了,所以才是二十二块钱。

    她又轻手轻脚从昭昭枕头底下抽出霍庭的那个丑红包拆开看了看,里面只有四毛钱,崭新崭新的两张两毛。

    霍庭看看她嘴角翘起来、小心眼的样子,就笑道:“高兴了?连昭昭的醋都吃。”

    沈华浓收了红包,道:“那我也还想听故事。”

    “你都这么大了,给你讲哄孩子的故事你也不相信......”

    “那你给我唱个歌。”不等霍庭拒绝,沈华浓就道:“唱完了,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不表演节目就没有礼物。”

    霍庭纠结了一下,要是有外人在他是不会唱的,但是现在是在帐子里,听众只有他小媳妇一个人,他就张嘴唱了。

    当然不是像以前吼歌那样唱,他也没有唱硬梆梆豪情万丈的军歌,想了想给沈华浓唱了一首《红梅花儿开》。

    这是这些年风靡全国的一首歌,霍庭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就算不记得词,调子总是能哼出来几句的,年前有文工团到丰陵油田慰问,里面就有个团员天天在他们住的宿舍楼下唱这个歌排练,歌词也就是七八句,剩下的就是重复的,他听多了也能唱出一大半来,后面不会唱了,他就低声哼哼。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一首饱含着少女心事的情歌,男人唱出来调子平平直直的,完全没有婉转悱恻的感觉,但他声音低沉刻意收着了,再加上又是躺着的有些哑,也别有特色,沈华浓趴在他胸膛上,一只耳朵下是他胸腔轻轻的颤动,一边是他低声的哼唱,倒也不觉得难听,听着听着渐渐放松下来,还真有了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庭在她耳边小声道:“骗子,说了有礼物呢,这就睡着了?”

    他抱怨完,打了个呵欠,也睡了。

    大年初一一早,沈华浓才将礼物给他,也是一个压岁包,里面有三十块钱。

    “只唱一首歌,就赚了八块钱,高兴吗?”总感觉自己亏了啊,那可是八块钱。沈华浓想想又道:“不行,今天晚上你也得给我唱,唱到我什么时候觉得够本了才行。”

    霍庭哭笑不得,年纪大是占便宜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够靠唱歌挣钱。

    “你要是有别的才艺也行,表演跳舞也可以,快板,翻跟头什么的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