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次还算深入的交流，二人关系也并未因此进步。

    快到十二月，蔡齐北在上大的课基本结束，此后两周夏晶晶也因为忙着帮家里存钱置办年货，奔走于李老师安排的各种活动，两人便再没见过一次面，再未说过一句话。

    寒假到来之前，夏晶晶手里的活总算少了些。一个周六的晚上，她加班把蔡齐北之前交待要收集的资料整理了三份，发到他邮箱。

    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给他发了个消息。

    “蔡老师，这两周的资料我都整理完发到您邮箱了，您有空查收一下。”

    发完，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没反应。

    她这一夜睡的极浅，连梦都没做，只随时支着耳朵听手机的动静。

    然而始终没有消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再看，还是没回消息。

    夏晶晶蓬头垢面坐在床上想了想，一咬牙，把对话框删除。

    接下去就是放假前的准备，夏晶晶一边忙活，一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然而又搞不懂到底少了些什么。

    一晃，放假时间到了。她拖着自己的大包小包，搭客车回枫叶镇去。

    姐姐夏雯结婚三年，姐夫两年前有了外遇。

    她文化程度不高，进入社会较早，对人对事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认知。

    最初以为男人肯回心转意，便不听母亲和夏晶晶的劝坚持把孩子生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不但于事无补，自己产后抑郁，不工作又没有经济来源，日子过得越来越糟。

    上次姐夫生日，彻夜不归，夏雯一时恼怒，提了把菜刀找到那女人家里。几个人一番折腾，夏雯把那女人的胳膊给划了个大口子。

    一对贱男贱女正愁找不到机会逼她离婚，有了这件事，抓住把柄不放，非要让夏雯离婚，并且净身出户。

    蔡母见她问起这事，不免叹了口气。

    “你姐不甘心，死活不离婚，我现在是拿她没辙了。先回去吧，有空你帮忙劝劝她。你快毕业了，马上就能挣钱，我帮忙看着孩子，她也可以出去工作。只要咱们母女三个同心，日子再怎么样也会比现在好的。”

    夏晶晶听了觉得颇为烦闷。

    自从父亲过世，这个家就没有一次能让她舒心的待上两天。

    进了巷子，地面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破破烂烂。

    跟外面街道的干净亮堂一比，夏晶晶更觉得心里沉重。

    还有一年才毕业，然而自己肩上的担子已经快要压倒她了。

    回到家，还未进家门，夏晶晶就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和夏雯的谩骂。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老娘喂你吃喂你喝，你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有什么可哭的？”

    夏晶晶皱皱眉头，提着箱子快步进去。

    “姐，我回来了。”

    家里婴儿玩具和用品洒了一地，夏雯站在卫生间门口，女儿坐在地板上。

    夏晶晶赶紧丢了东西跑过去。

    “坐地板多凉啊，贝贝，快起来，小姨抱抱。”

    贝贝将近两岁，已经能说些字了，见有人疼她，抱住夏晶晶的脖子轻轻哭着说。

    “小，姨。”

    夏雯长相跟夏晶晶很像，没结婚的时候是干美容工作的，漂亮又时髦，颇受镇上不良少年追捧。

    如今她觉得自己人老珠黄了，日子也过得糟心，看夏晶晶却越来越好，心里难免失衡。

    “哟，大学生回来了？在学校保养的白白嫩嫩的，看来光花钱不干活日子就是滋润啊。”

    夏晶晶：“……”

    夏母见夏雯心情不好，再说下去恐怕得跟妹妹吵起来，赶紧上前打断。

    “行了，先不说话，收拾收拾东西吃饭吧。晚饭我都做好了，再不吃该凉了。夏晶晶，带贝贝去洗手。”

    夏晶晶看着贝贝脏兮兮的小手，无声朝卫生间走。

    不料刚走到夏雯跟前，她一把把孩子抢了过去。

    “一回来就拉着张脸，你不想看见我，我还不想看见你呢！不就多读了几天书吗？还没挣着钱呢回来就饭来张口了，你了不起，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不在这待了！”

    她怒气冲冲说完，外套也不穿，抱着贝贝就往外跑。

    夏母喊了两声，越喊她跑的越快，夏母没辙，又反身折回来。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吃吧。”

    夏晶晶叹了口气，弯腰捡地上的东西。

    收拾干净，母女俩给姐姐留了饭，面对面坐到一起开始吃午饭。

    夏母文化程度也不高，常年在镇上超市上班，夏晶晶问她。

    “妈你什么时候放假？”

    “不放假。过年加班费高，你回来能照顾家里，我就不放假了。”

    每年都是如此，夏晶晶鼻子酸的难受。

    “家里过年还有钱吗？”

    “有。上次你姐打人本来要赔八千，后来我找贝贝爸求求情赔了四千，你寄回来的钱我留着没用。”

    夏晶晶觉得心里仿佛有一股浊气堵在喉咙，她使劲咽了咽，没好气说。

    “下次不要再去求他了！你越求他他越瞧不起我姐，我们宁愿穷死，也不要他这种人的鄙视！”

    夏母张了张嘴，看夏晶晶气的眼眶都红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轻声说。

    “知道了。”

    “我会劝我姐离婚的。”

    “嗯。”

    “我也会多找兼职赚钱的。”

    “嗯。”

    “你该吃吃，该喝喝，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嗯。”

    一顿饭沉默又压抑的吃完，夏母去上班，夏雯还没回来，夏晶晶便决定出去找找。

    镇上变化有些大，夏晶晶从巷子出去往南走，一边走一边四处乱看，突然，她看到一座造型眼熟的建筑。

    建筑占地面积挺大，设计西式，外观亮眼，在这个土里土气的小镇老房子里，显得特别鹤立鸡群。

    夏晶晶想到蔡齐北朋友设计的那个美术馆，他曾跟她说过，枫叶镇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想到这里，夏晶晶忍不住走过去仔细看看。

    美术馆刚装修好，还没开业，蔡多的镇上居民带着孩子在附近观看。

    夏晶晶看到门口右前方有一块金色的牌匾，上面似乎有字，她凑近看看，原来是美术馆设计师的生平简介。

    一共两位设计师，排第一的夏晶晶认识。

    蔡齐北，上城人士，生于某年某月某日，上城大学建筑设计学院本科，美国波士顿大学新闻联播院硕士，现于北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任副教授。

    杨岚，上城人士，后面是一串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夏晶晶心里怦怦乱跳，看了看数字，发现她和蔡齐北同岁，去世的时候，刚好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