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凯把所有手续办完，满头大汗坐到梁小希身边，两人还没来得及互相问候，手术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戴口罩的护士手里拿着一份类似合同书的白纸走了出来冲二人问。

    “谁是病人家属？”

    梁小希跟阿凯同时站起来。

    “我是！我们是！”

    护士冲他们俩站好，扬着手里的纸解释说。

    “胎儿过大，病人子宫壁过薄，手术过程出现了大出血，现在急需输血抢救，病人极有可能出现死亡情况，这是病危通知单，家属在上面签个字，我们好快速进行抢救。”

    什么？

    生个孩子而已，都什么年代了，医学技术这么发达还会死人？

    梁小希不可置信看着护士。

    “您说的病人是董董吗？有没有搞错？她平时产检情况好的很，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就病危了呢？”

    护士看着她，口罩底下的眼睛严肃又无情。

    “我说的是董董，如果是病人家属就请赶紧签字，不要耽误我们抢救！再废话下去耽误了抢救时机，一切后果你们自负！”

    梁小希被她这话吓的脸色苍白。

    贺一飞还没回来，如果董小姐出了什么事，自己签的字，那，自己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

    “阿凯……”她声音发抖，“怎么办？董董要出事了，你一飞哥还在外地……怎么办？”

    阿凯也很着急，但心理负担没梁小希重，他拍拍她，安慰说。

    “护士说的对，当务之急抢救最重要，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一飞哥在他也必须要这么做的。我们签吧，真出了什么事……都是天意吧。”

    说完阿凯接过病危通知单把字签了，护士匆忙又跑回手术室，大门紧紧关上。

    梁小希看着门上严肃冰冷的几个字，“手术重地，闲人免进”还有门框上滚动的“手术中”，一时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忽然很恨自己。

    恨自己认识了蔡少杰，恨自己卷到蔡少杰平静的生活，恨自己对蔡少杰产生了感情，恨自己跑到这里又打扰贺一飞的生活。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每个人也蔡生活的都很平静。

    如果没有自己，董小姐今天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时间一分分流逝，她沉浸在自己的自责里不知道多久，手术室门一下子又被推开。

    抬眼看去，护士抱着个襁褓婴儿走了出来。

    “董董家属，孩子生了，过来看一眼。”

    梁小希双腿发软，被阿凯扶着走了过去。

    护士把孩子递过去。

    “男孩，八斤二两，下午四点四十生的，快抱着吧。”

    阿凯把孩子接过去，开心不已看着护士。

    “谢谢您！谢谢医生！妈妈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来？”

    护士把孩子递过来就匆匆往回赶。

    “出血过多还在抢救，你们先照顾好孩子，做好心理准备吧！”

    “哐”手术室门又合上，梁小希跟阿凯对望一眼，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怀里的孩子非常好看，大眼睛粉粉嫩嫩，完全不像其他刚生下来的孩子皱皱巴巴。

    他正安安静静躺着，睁大了双眼咕噜噜乱看。

    梁小希把他从阿凯手里接过去，看着这么好的他，想着他可能一生下来就见不到母亲，而且还是自己害的，就泪如泉涌。

    她生平头一次希望天上真的有神仙，能听见自己的祈祷。

    只要能换回董小姐平安，她宁愿自己折寿三十年。

    然而人生往往都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梁小希胆战心惊在手术室外面等，纵然她心里祈祷了千百遍，一群医护人员还是出来告诉了她那个残忍的结局。

    “我们尽力了。”

    我们尽力了？

    呵。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

    八岁的时候母亲抢救她经历过一次。

    二十四岁奶奶抢救的时候她又经历过一次。

    没想到命运对她这么厚重，短短两年，又让她经历一次。

    好朋友的老婆因自己而死。

    这次的经历比起之前更让人绝望。

    她宁愿今天死的自己，起码这样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心理坦荡舒坦。

    现在怎么办？

    等贺一飞回来，自己该用什么脸去见他？

    两个孕妇独自在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们真的很容易出事啊！

    蔡少杰听到医院名字，在贺一飞指挥下将油门踩到底，不出二十分钟就奔到了医院。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来不及锁车，来不及等电梯，来不及躲避人群，踩着楼梯台阶急匆匆一路狂奔到楼上。

    他们把情况想的糟糕，然而并没有真正敢想到最糟糕的一面。

    直到奔上去，看到梁小希跪倒在手术室门口失声痛哭，阿凯抱着孩子蹲在她身边，他们才大约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蔡少杰头一次见梁小希哭的这么伤心绝望。

    她肚子圆滚滚的，只一件长袖孕妇裙，没穿打底裤，光洁的膝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的他心都要碎了。

    贺一飞更是。

    梁小希肚子还在，说明阿凯怀里抱的就是自己孩子了。

    孩子在，大家都在，唯独董小姐不在，他就算再傻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形。

    他脚步有些虚浮，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直到蔡少杰走过去把梁小希拉起来，梁小希泪眼婆娑朝他走过来，他才渐渐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世间的一切杂音都消失了，只有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还有梁小希巨响无比的一声膝盖落地的声音。

    “哐。”梁小希跪在了他面前。

    他看到蔡少杰紧皱的眉头，伸出去又缩回去的双手，梁小希肿的像核桃的双眼。

    “一飞……”梁小希跪在面前抓住他双手。“对不起。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董董，对不起孩子。我是罪人，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点，怎么着我都愿意！”

    蔡少杰的眉毛快拧成一股绳了，他咬牙看着梁小希的背影，看着她冰冷发红的膝盖，恨不得一下把她拉起来，自己替她跪下。

    好在贺一飞同样不忍心看她这样，仅仅一瞬就把她拉了起来。

    “别这样，小希，不是你的错。”

    梁小希边哭边摇头。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不认识我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如果没有今天的事，董董她……”

    “不关你的事。”贺一飞打断她，把她转了个身推到蔡少杰手里。“我进去看看，你别哭了，很烦。”

    这个烦字比任何安慰劝解的话都管用，梁小希生怕自己打扰了贺一飞给他烦上加烦，吓的马上止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