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左羿钧，艾荆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平静得可怕。

    褪去了那天骇人的气势，褪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面具，他就好像和这世间的一切都斩断了联系，什么牵挂都没有了。

    在艾荆玉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回归平静了。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左羿钧笑了一下，似乎更多的只是一种感慨。

    艾荆玉看着他，问道：“以后的路，你打算怎么走？”

    左羿钧就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楚松豪和阎峰正的事儿都是我安排的，艾家和阎家的一切也都是我主导的，于白冰身边的保姆也是我安排的，胡露也听我的听令办事。”

    他忽然顿了顿，看了看一旁的阎久逸才说道：“这些，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艾荆玉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就承认所有，虽然现在这个时候在反驳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可是他这个时候看起来的样子就好像已经对这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了一样。

    沉默良久，她又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对我们有几分真情实意，可我知道你的性子不是这么容易认命的，你不会甘愿受左家摆布，哪怕那个人是你亲生父亲。”

    她自问就算不是百分百了解，也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甘心任认命的性子。

    “认命？哈哈哈……”

    左羿钧却是听到她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横着肚子大笑，完全没有形象，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艾荆玉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也没有阻止。

    大概是笑累了，左羿钧终于停了下来，可是眼角还挂着泪水，让他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要破碎的玻璃一样。

    “这本来就是我的命，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的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生在左家，注定的是左家的一枚棋子。就像现在这样，我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即便是嫡系又如何？即便是长子又如何？都比不上一个权字。”

    艾荆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她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她想，左羿钧也曾经想过要反抗的吧！只不过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原因打压，他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羿钧重新做到了凳子上，似乎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只不过脸上的泪痕似乎还在证实着什么。

    他也没有抬手去擦，只是慢慢的开口道：“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只是想跟我说这个吧？”

    艾荆玉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是想问胡露的事儿。之前你把控着艾家的时候，还让胡露做了什么？”

    之前韩天祺跟他们说要提防胡露，可是之后却发现胡露根本没有任何的行动。

    韩天祺没理由骗他们，而胡露也绝对不会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想到来亲自问左羿钧。

    只不过看到左羿钧现在的状态，他们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愿意说了。

    左羿钧看了看她，这个却是将目光落到了阎久逸的身上：“三哥若是回避一下这事儿，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们。”

    阎久逸眉头一锁，宣誓主权一般，一把伸手搂过了艾荆玉：“说不说是你自己的事儿，该问的我们也问了。”

    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早已在这大半年的交锋当中渐渐磨光，他也不会再把一个背叛自己，甚至还肖想自己老婆的人当兄弟了。

    “呵！”左羿钧乐了一下，“果然还是三哥，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阎久逸没有接话，带着艾荆玉就要走，左羿钧就是忽然叫住了他：“三哥！”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可是在叫了一声之后，他却又一个字也不说，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良久，他叹了口气：“这大概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我很高兴曾经能和你做兄弟，唯一遗憾的就是我生在了左家。”

    阎久逸邹了邹眉头，依旧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可是艾荆玉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左羿钧似乎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自己，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那个胡露自从被韩天祺放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动过了，一个被抛弃的棋子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艾荆玉愣住了，下意识转过头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胡露背后还有人？”

    左羿钧抿唇笑了笑，仿佛又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luca：“当年楚松豪跟你母亲相识并不是巧合，如果没有人暗中相助，他们两个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逃脱艾家和阎家同时到监控？”

    艾荆玉心头一震，就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到了心脏上，让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母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会看上楚松豪，但她只以为是爱情让人盲目，可如今看来，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是谁……这谁设计的了这一切？”

    她眼眶通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

    左羿钧抿了抿唇：“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猜测了，不是吗？”

    艾荆玉咬着下唇，直直的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恨左家？”

    是啊！左家野心勃勃，她母亲若是跟楚松豪走了，艾、阎两家是很有可能反目成仇的，到时候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左家嘛！

    左羿钧明明知道，一旦他们知道了这一点，就肯定不会放过左家，即便是现在三大家族之间看似稳定了下来，但一旦这段时间过去，左家定然不会好过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说出来……

    左羿钧却是笑了，就没反驳，也没承认：“左家要是有那个能耐，这次也不会败得这么惨了。”

    艾荆玉眸光一闪，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测……

    阎久逸看着左羿钧，忽然开口道：“左家放弃了你是最大的错误。”

    左羿钧的能耐他很清楚，若是左家这次不这么轻易的放弃他，即便是有损失，日后的左家也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甚至如虎添翼。

    可左向宗目光到底浅薄了一些，而左羿钧自己也选择了放弃，否则这个时候他就不会坐到这儿了。

    左羿钧倒是没有反驳这一点：“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他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将目光看向了艾荆玉：“小玉，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如果我先一步遇上你，如果我没有走上这一条路，你会选择我吗？”

    艾荆玉看着他，没有说话，就只是那么深深的看了一眼，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左羿钧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可他的眼底深处到底还是藏着一丝期待的。

    看着他们渐渐离开的背影，左羿钧依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啊，他还是慢了一步……

    从暗部出来，阎久逸下意识的给身边的人拢了拢衣服。

    她还在坐月子，吹不得风。

    坐上车之后，艾荆玉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逸，你说为什么人就这么贪念权势呢？”

    为了这个东西，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抛弃可以算计，甚至是将所有人的人生的算计进去。

    阎久逸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