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救人于浑浊之中，叶子星心里有点发堵，他把口罩拉开了一点，仰着头深呼吸了一下。

    “星子，你是不是生气了？”覃骄阳追在叶子星后面小心翼翼的问，他感觉到了叶子星情绪的波动。

    见叶子星不说话，覃骄阳又说道：“星子，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

    “呃……”覃骄阳摸了摸鼻子，“我可能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叶子星回头看了他一眼。

    叶子星没有生覃骄阳的气，他根本就没有生气，他只是心绪突然纠结在一起，结成一团乱麻，毫无预兆。

    “那就好，我还以为……”

    “你为什么不回家？”叶子星打断了覃骄阳。

    第55章

    覃骄阳被叶子星问得一愣，随即笑着说：“我现在不是正和星子一起回家吗？”

    可能是不经意的，他加重了“一起”这两个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叶子星放慢了脚步，等覃骄阳走到他身旁。

    覃骄阳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叶子星从他的侧脸看到了他眼神的细微闪烁。

    良久，覃骄阳开口道：“星子，我跟你说过的，我现在没有家，除非你愿意收留我。”

    除非叶子星愿意原谅他做过的错事，勾销所有的隔阂，并把他收留进自己心中，否则他将永远漂泊，永远无家可归，至于叶子星想问的那虚无缥缈又可笑至极的父母……去他娘的父母。覃骄阳咬着牙，暗自骂了一句。

    “那你的亲生父母，他们算什么呢？”叶子星刻意忽略了覃骄阳说的后半句，还是点出了覃骄阳心中所想。

    “呵。”覃骄阳轻笑了一声，微不可闻，却带着从内心深处传来的不屑。

    “他们只是近似陌生人的人罢了，这世界上最脆弱的血缘是他们唯一比陌生人多的东西。”覃骄阳看着前方，语气很冷，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才懊恼的发现自己居然对着叶子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紧张的看向叶子星，恰好叶子星也在看他，两人不期然四目对视，一瞬间好像时间静止，连地铁站外面的风都停在了他们之间。

    “如果我问你和你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会告诉我吗？”

    停驻的风在这一刻又流动了起来，吹得叶子星较长的黑发在路灯下纷乱，吹得覃骄阳皱起了眉。

    很明显，这是一个冲动的问题，叶子星一问完就后悔了，他明明下定决心不再为覃骄阳牵挂了。再者说，他们相识这么久覃骄阳都没有把这些向他透露一分半点，就说明覃骄阳根本不想说，就像他不想把吴山林的事情告诉分别两年再见的覃骄阳一样。

    叶子星戴着口罩，覃骄阳根本看不出叶子星的表情，却忍不住鼻腔一酸，委屈至极，热意顿时涌上眼眶，又生生被憋了回去，他竟从叶子星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关切。

    以前叶子星最爱这样看着他了，和陈念打架受伤的时候、被孤儿院的老师批评的时候、输掉篮球赛的时候、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他都享受叶子星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享受叶子星对他无条件的爱，他曾经认为，叶子星对他这么上心，他大概挥霍一辈子都绰绰有余吧。以前的他怎么会想到，叶子星的爱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呢？

    “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见覃骄阳这么久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叶子星不自在地想别过眼，他可能真的触到覃骄阳不为外人道的禁区了。

    “不，星子。”覃骄阳突然双手抓住了叶子星的肩膀，吸了吸鼻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

    出租屋的餐桌上是叶子星做的几样家常小菜，被覃骄阳风卷残云过后，并没有被收拾干净。

    叶子星和覃骄阳面对面坐着，叶子星捏着鼻梁，眉间紧蹙。

    “你当时还那么小，就知道你父亲和那个男人在床上干的是……是那种事情吗？”叶子星还在震惊他所听到的东西，原来覃骄阳经历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是我……母亲，她告诉我的，她要我记住，覃宇国在跟一个男人做世界上最无耻最恶心的事情。我依稀记得她那时的歇斯底里，她就像个女鬼。”覃骄阳用“女鬼”这样的修饰词来形容母亲，毫不委婉，可见那些过往在他心里留下了多么难以磨灭的印痕。

    “他们大吵一架，互相撕扯，我就在旁边。然后我就发烧了，母亲就是在我发烧的时候丢下我走的。”

    那个被覃宇国上的男人当时也惊恐的站在旁边，光着身子，**的**顺着腿留下来。

    覃骄阳想到了当时的画面，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开始叫嚣了起来。

    叶子星听到了覃骄阳话中的恨意，可当他看覃骄阳的眼睛的时候，又和往常无异。

    “那你从家里出走，你父亲就没有去找过你吗？”以覃宇国的能力和财力，不至于这么多年了才找到儿子吧？况且收养覃骄阳的孤儿院就在A市城郊。

    覃骄阳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无所谓，管他呢。”

    覃骄阳的笑容落在叶子星的视网膜上形成一个苦涩的残影。覃骄阳总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无论到哪里都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芒，照亮他心头每一个阴翳的角落，所以他把覃骄阳当做自己的太阳，他对生活的热情全都是靠覃骄阳的光芒存在的。但其实，即使是太阳，也会有太阳黑子，只是覃骄阳的光芒太过于强烈。

    而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多爱覃骄阳啊，他什么也不知道。

    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漏着风疼。

    叶子星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却发现疼的不是外面是里面。

    “星子，你别难过。”

    叶子星想辩解，想说自己并没有为他难过，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覃骄阳站了起来，他俯身用大拇指碰了碰他的脸，触到了一滴水珠。

    “其实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他们，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你，每次想到都会吓出一身冷汗。所以从守恒的角度来看，我也并非不幸。”

    覃骄阳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甚至还带着侥幸的语气，叶子星不知道覃骄阳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想安慰他。

    叶子星抬头，望着站在他对面的覃骄阳，即使是逆着光，他也能清晰的分辨出覃骄阳每一寸俊美的脸。

    “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连叶子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

    覃骄阳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而是再一次地说：“星子，对不起……”

    叶子星白净的脖颈上，喉结艰难的上下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