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4
半个小时后薛眠才明白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bob是踩着点来的,身后带了三个跟班,应该是中峦的高管,一进门就伸手弯腰热情寒暄:“wow费生,久仰大名!对唔住阿路上塞车迟咗,畀你等咁耐!”
眼前这位人高马大的金发友人操着一口流利粤语,笑得好不开心,握着费南渡的手就是一阵猛晃,亲切得仿佛二人是许久未见的至交好友。
薛眠忍不住抽了下眼角,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样一张欧美面孔的大叔居然不说英文说粤语,还说得这么溜,冲击力确实够大。
可更大的还在后面。
只见费南渡客气一笑,朝会议桌方向抬了下手,用一口近乎以假乱真、媲美本土的标准粤语引领道:“唔紧要,严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薛眠完全懵了。手上笔尖戳在纸上,钉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孔都没察觉。
费南渡什么时候会说粤语的?太……神奇了吧。
andrew在一旁热络的迎前送后:“hi严总,好耐冇见!欢迎到我哋公司做客。”
“哇andrew,几个月唔见越嚟越靓仔咗!”
bob在会议桌对面落座,拉着andrew又是一通热情寒暄。他带来的三个高管已经入席,薛眠定定的坐着,目光从三人脸上挨个扫过——不消多介绍了,黑发黑目黄皮肤,标准的东方人,显然无需英文翻译了。
薛眠忽然一个醍醐灌顶,有种自己被涮了的感觉。
趁着andrew跟客人寒暄的当口,薛眠转过脸盯着已经入座的费南渡,面无表情道:“什么情况?”
费南渡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垂下眼睛道:“先谈事,晚点聊。”
行吧。薛眠想。
反正也没他什么事了,看架势今天这场就是个粤语交流会,既然已经不需要他,甚至都不该这么说,应该是从一开始费南渡就是这么安排的。那、那他让自己一路从云州跟来香港……是为的什么?
旁听?学习?还是参观云汉产业?
有这个必要吗。
简短的寒暄过后会议终于进入正题。然而话题刚一开始,费南渡示意打断了一下,以中文对坐在对面的bob道:“严总,我知道除了广东话,您中文说得也非常好。既然如此,不如这次交流就以中文来沟通,不知您意下如何?”
“当然没问题,”bob舌头转得快,大笑着迅速跟着切换了语种:“我本人其实非常喜欢中国话,它很好听,很优美,所以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哈哈哈。”
“谢谢。”费南渡微微颔了下首,会谈便正式开始。
薛眠到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去听内容了,既然这趟差出得有悖初衷,不管会后费南渡会如何解释,至少双方交谈内容涉及商业机密,他已经没有立场去探听丝毫。
既然内容不方便多听,耳朵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用手捂住,还好他的座位虽然靠中间,但桌面上鲜花水果一应物品摆得挺多,基本能挡住对面看过来的小半视线。
于是,薛眠掏出手机放在桌下,头保持着正对着对面的角度,眼睛悄无声息的垂下来,点开一个被静了音的app,开始玩起单词游戏。
他一点也不担心左右两边的人看到。
一个费南渡,一个姜蒙。
两人沆瀣一气,全把自己蒙在鼓里,所以等下要给个说法的明明先该是他们。
如此这般熬过两个钟头,薛眠虽未关注内容,但交流气氛似乎一直不错,不时还能听到bob爽朗的大笑,以及费南渡绅士得体的浅笑赞同。
期间一次都没cue到薛眠做任何翻译。
呵呵,果然。
散会时已近正午,由于bob下午有个客户要接待,不便耽误,所以双方约了晚上一起吃饭。bob做东,一则为费南渡接风洗尘,二则总有些事情会议桌上不方便聊,晚宴属于私人邀约,没有那么多双方人员在场,话就好谈多了。
客人一离开,薛眠识趣的打了声招呼后先出了会议室,留给andrew他们跟自己老板做会后沟通。
费南渡坐在原位,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抬头看过去一眼,没多言,点了下头后薛眠便大步走了。
但他没离开,而是到前台旁边的接待室里等着,猜想应该也不会要很久,云汉人的办事效率他已经领教过,估计有个半小时差不多了。
料得不错,十二点刚到四十,接待室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是会议室散会了。
薛眠起身拍了拍衣袖,打开门走了出去。
前台边站着几个人,andrew一脸虔诚的颔着首,认真聆听着什么。他面前的人侧身立在门口处,说话声音不高,话语也简洁,交代了几句后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朝这边看来。
刚好和薛眠的目光对上。
此刻薛眠脸上毫无表情可言,虽然被那对视的目光刺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没露出来,很快移开眼睛,从容的继续往前走。
费南渡交代完andrew等人,见薛眠过来,便道:“饿了吗?”
薛眠:“……”
没防备被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么一句,幸而andrew虽然知道薛眠是随行翻译,但不是个爱八卦的,听到也没什么反应。其他人不知他身份,更加没有任何表示。薛眠赶紧咳了一声以缓气氛,转过头不去看费南渡,只程序化的应道:“谢谢费总。还好,不饿。”
费南渡看了看他,感觉出哪里有些不对,但也没说什么,嘱咐了两句andrew关于晚宴的事后便带着人先走了。
从进电梯到上车,一路上薛眠一言不发,还有意识的与费南渡保持着不短的距离,站在电梯里时把姜蒙夹挡在中间,走路的时候永远慢三步……
总之就是不大对。
上了车,费南渡对副驾驶上的姜蒙道:“先回酒店,然后你去忙你的。”
姜蒙点头:“那您和薛老师的午饭要怎……”
“没事,”费南渡打开手机:“我们自己解决。”
此后的一路上,薛眠全程坐在自己座位上,眼睛盯着车窗方向,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车流风景,一句话没插,一个字不吐,也一次头都没转回去。
费南渡同样没跟他做一句交流。
好像心照不宣的两个人都在较着什么劲。
一路沉默,车到酒店楼下,后座的两人同时下车,姜蒙带着司机先行离去。
薛眠不做停留,转身就往酒店走。
“站住。”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听不出情绪,但嗓音有些冷,声调也不高,只是保证前面的人刚好能听清。
薛眠顿了一下,脚步一滞,人却没给回应,既不说话也不回头。
但到底是站住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那人慢慢站到他旁边,很近,带着一道并不浓重的阴影覆盖了下来。
薛眠刚要抬头,就感觉手腕突然一紧,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人似牵似扣的领着往大堂去了。
……大庭广众的他疯了吗?
薛眠绷着脸不说话,只挣扎着要脱开被钳着的手,但一方面要顾着动静不能太大,以免招来路人围观的目光;再者他的力气确实不如对方,两厢悬殊太大,前几次已经领教得够够的了,这回同样反抗得艰难。
“别乱动,”费南渡拉着他进了电梯,按下自己那层的按钮:“跟我较什么劲呢?”
没错。是较上劲了。
薛眠想。
其实一开始他根本不是这种情绪的,不久前那场会议甫一开始,薛眠只是觉得费南渡欠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要他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明白了,说到底也没什么。
所以那会儿他只是有一些不高兴,但抱有疑问、等待解释的考量还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会议结束后自己说要先行离开,费南渡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挽留,也没当即跟出来把话说清楚。以薛眠的思路是,哪怕对方是有事在身不方便,但至少可以安排姜蒙过来找自己一趟吧?
再不行休会十分钟,让大家都出来喝口水喘口气,不也挺合理?
还真不闻不问的把他一个人留外面了。
这气生得听起来有些矫情,甚至还有些无理取闹,但薛眠自己都说不上来是怎么了,心里憋闷着,哪哪儿都不痛快,就是生气。
好生气。
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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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不擅长写这种撒娇版,sorry啊薛哥哥,别委屈了,就是怪费哥哥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呗。
硬广时间到:本文已从原书名《竹马》改为《却非意中人》,请大家留意不要吓一跳哟,(#^.^#)
明天周一见!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