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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_第732章

      后来华碧楠摸索到一条时空生死门的裂缝,却不肯告诉他是谁留下的,那家伙自己兴高采烈地去了另一个红尘,留他在这里辛苦卖命。不过唯一欣慰的是,为了让他做事心里有谱,华碧楠隔三差五会设法给他送些消息。

    于是他得知了自己还有一部分魂灵重生在了那个时代,他得知了师昧的消息,薛蒙的消息,叶忘昔南宫驷这些早已死去了的人的消息。

    他也得知了楚晚宁的消息。

    华碧楠给他送的书信总是很短暂,惜字如金。他也极讨厌华碧楠的字迹,笔锋尖锐,犹如蝎螯。

    但那些信,成了他这个活死人最大的盼头,仿佛渡给溺在深海中的人一口呼吸。每一封信他都收着,没有新的信函时,他就来来回回把那些令他恶心死了的字重复看上个几百遍。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入夜时分,佣人在进晚饭,他喜爱这份热闹。于是和重生以来一贯的那样勒令众人聚在殿前。他懒洋洋地斜卧在软座里看他们吃,时不时问他们几句滋味如何。

    踏仙君往日不爱读书,但这些年,谁都不在他身边,漫漫长夜无处打发,只得翻阅竹简消遣。读着读着,倒也琢磨出些咬文嚼字的乐趣来。

    比如他想让人啃个油炸锅巴了,他就会说:“来,替本座尝个平地一声雷”,他想让人嚼根菠菜了,他又会说,“你试一试碗里的红嘴绿鹦哥”。

    要让一个文盲读书已经很难了,若是那文盲还觉得津津有味,恐怕只能说一点:他的人生已毫无别的乐趣可言。

    筵酣处,有人来报:“陛下,圣手前辈也已经回来了。”

    “他一个人?”

    “带着天音阁的木阁主,他们说是要先行安排祭祀之事,妥当后再来与陛下相会。”

    踏仙君掐着银盘里的紫皮葡萄,神情寡淡:“那让他们慢慢来,本座乐得清闲。”

    来人又道:“另外,圣手前辈说有一句话要叮嘱陛下。”

    “什么?”

    “近日需当心,尘世已乱,‘他’肯定会来。”

    “……”踏仙君眼神幽幽的,过了一会儿,笑了,“知道了,本座心中有数。”

    他当然知道他会来。

    两个红尘交错,百万灾民流离,墨宗师丧命,死生之巅沦陷——楚晚宁也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剩下了,他恐怕会怀着死志来找自己。

    踏仙君并不畏惧,甚至还有些隐秘的期待。

    夜深了,宫闱内亮着星星点点的烛火,仅是巫山殿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灯台,映照黑暗成为极昼。

    踏仙君将刘公唤来,说:“你去教人,熄灭一半的烛火。”

    灯太亮了,他怕楚晚宁潜入困难,于是自降警戒。

    刘公按着吩咐做了,他站在原地等着,等刘公过来禀奏他说:“陛下,一半的火都熄了。”

    他看着满庭昏黄华光,仍是不满,想了想说:“干脆全熄了吧。”

    刘公:“……”

    巫山殿的烛台一盏一盏熄灭,但踏仙君的心底却一点一点地亮起来。他隐约觉得楚晚宁就快来了。那人估计还是一袭白衣,一脸愤恨,满口苍生道义令人厌烦,大概还会想替墨宗师报仇。

    他想想都觉得很兴奋,舌尖舔过森森白齿与嘴唇。他只留了罗帷深处最后一台青铜缠枝落地灯,这是他给楚晚宁那只绝望的飞蛾留的火,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等着他扑来赴死。

    夜深了,窗外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踏仙君换上了最庄重的金丝玄色正袍,亲手整理好了床褥软衾枕靠,在屋内转了一圈,仍觉得少了些什么,最后又命人拿了一坛子陈年的梨花白,隔水温着。

    这个男人暖着好酒,穿着盛装,守着罗帐,立在窗边看着外头越来越大的雨。从头至尾,他连不归的影子都没有召唤出来过。

    可他偏偏还自欺欺人,一边守着美酒温床,一边凶神恶煞地想:哼,等楚晚宁来了,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刀剑无情!

    第293章 【死生之巅】帝君长门怨

    但是等到夜半, 楚晚宁仍没有来。

    踏仙君先是躁郁,后转阴沉,继而又成了担忧。

    黑色的华袍曳过金砖地面,他来回踱步,忍不住想,楚晚宁是怎么了?

    时空生死门撕破,无论要问真相还是试图阻止, 都应该来巫山殿找他。依照北斗仙尊的性子, 哪怕缺胳膊少腿都会来寻他麻烦。

    为什么不来?

    病了?——不可能, 那家伙病了也一定会来。

    不知道?——之前或许不知道,但两界打通天地变色, 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

    蓦地站住, 黑影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嶙峋森然, 极为可怖。

    难不成是死了?

    这个念头未及深想, 指甲就已没入掌心。踏仙君咬着牙, 浑身肌肉都在细密地发颤。

    八年巫山殿为伴,两年尸骨相依。他跟楚晚宁一起消磨了生命里大部分的时光。以至于后来他重返人世,看到楚晚宁连骨灰都不剩下, 他竟疯的变本加厉。

    对于师昧的逝去, 他能接受,只是竭尽全力地希望能够将之复生。

    但他根本接受不了楚晚宁的死。

    夜幕更沉,他唯一留的那盏烛火快烧尽了, 灯花淌成潭影, 他的飞蛾还没有来。

    心中那种怖惧越来越深, 犹如滴落宣纸的墨渍在不断晕染。他兀鹫般来来回回盘旋,反反复复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