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过一声的笑声里，是由内至外的嘲讽，“人最经不起的，就是试探，可往往试探出来的结局都不堪一击，殿下，您马上就要与筎果大婚了，就不想看看，她是否同您待她一般的真心？”

    萧芜暝审视着面前的这人，薄唇上扬的弧度甚是凉薄，他眉梢眼角的笑意越深，眸底的寒意愈发浓稠。

    狱中似乎被灌入了簌簌的北风，挂在墙壁上的蜡烛忽然烛光摇曳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狄青云，溢出冷笑，语调淡淡，不紧不慢，“北戎的边境小城虽是偏远了一些，不过的确是适合稚子生长的好地方，你眼光不错。”

    语调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只是在落音时，微微上扬，透出些许赞扬的意思来，入耳却是十足的威胁。

    狄青云看着萧芜暝，嘴角的笑意微不可察的僵住，敛下眉目后却很快地又抬头与他直视，笑意更深。

    “有殿下的人帮我盯着那小子，自是要比我的人还安全一些，在下无能，尚不能为殿下做事，这份恩，我定记着不敢忘。”

    最后的低语，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太阳底下没有什么秘密是藏不住的，尤其是于萧芜暝而言，世上的事，恐怕只有他想知道的和他没兴趣知道的这两种。

    不过人与人是不同的，倘若今日知道他秘密的人是洛易平，恐怕他会当场与洛易平拼命，因为洛易平此人，无尽不用，稚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棋子，可用就用，不能用就杀了。

    但索性，是萧芜暝，这人便是活在黑暗里，也会向阳而生。

    狄青云笃定了萧芜暝不会伤害公良允，想到了这一点，唇角的那份笑意散开的是放心，“殿下，倘若我幼弟出了什么差错，我将来可是要问责的。”

    见了光的秘密，就不在是秘密，今日萧芜暝知道，明日许就是洛易平。

    洛易平想借他的手行事，必定会用公良允威胁他，他的人无法与洛易平的人抗衡，但萧芜暝的人可以。

    “借力打力？”萧芜暝似笑非笑，“是什么让你有一种本殿的人都很闲的错觉，认为他们会专门留在那小城里盯着一个稚子。”

    狄青云脸色大变，眉头蹙得很紧，半响过后，才说，“殿下就不想知道洛易平接下来的行动吗？我们可以合作。”

    他收起笑意的时候，整个人阴阴沉沉的，有股子蓄势待发的戾气。

    “殿下不用着急回绝我，我可以告诉你，洛易平的首要目标，不是要攻城略地，而是您心尖上的那位。”

    说罢，他躺回了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闭上狭长的眼眸，“有些冒险是要不得的，殿下如此谨慎之人，定当懂其中利弊。”

    萧芜暝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但是他十分笃定，萧芜暝会再来找他。

    其实在去年的时候，郸江城就购入了大批的战马，战马送来后，就被送去了城北的山里散养，虽说是散养，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住在城北的百姓在以前都是养马为生的，这批战马送来后，他们自发担起了养马的责任。

    如今过了将近两年，城北的百姓在城内奔走相告，他们培育出了一批新的战马。

    买的战马是大宛马，此马形态结实紧凑，体格高大，奔跑起来，速度最快，可也是最难养的马，难以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郸江的原生马虽是体格不大，但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最重要的一点是，生命力极其顽强。

    在大宛马送来后，城北的百姓整日脑子里就没别的事情，光想着要如何培育出更好的战马来，好在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养马，对此事颇有经验，两季的时光，就已经有所成果。

    据他们所言，培育出的战马不惊不诈，勇猛无比，体格高大，示人悍威之姿，尚能刨雪觅食，青草季节增膘快，糙生糙养不费事。

    他们挑选了一匹最好的马，送去了王府。

    此消息经由二宝禀报给了萧芜暝，请他去鉴马，筎果恰好经过书房窗边，听到二宝正在说此事，提着裙子就往院中跑去。

    此马是玄色毛，在日光下黑得发光，一看就知是难得的宝马良驹。

    不过……“为什么只送来了一匹？我就没有么？”

    她看向那个牵着马的百姓，微微蹙眉，对此有些不满。

    “小主子见谅，原本是想送两匹过来的，不过我们商量了一番，此马虽好，可体型高大，只适合骁勇的将士，不太适合女子骑，所以就没有送来。”

    筎果几乎是仰头看着那匹宝马的，她摸了摸脖子，觉得有些酸，“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适合法？”

    萧芜暝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她发问。

    那牵马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但说话的时候，神色间满是骄傲。

    “小主子，可不是我们夸口，此马可驼万旦重的东西，日行千里，只需稍作休息，即可恢复体力，不会再出现什么八百里加急后，马直接倒地死的情况。”

    将士的盔甲因要御敌，玄铁打造，重的很，这也是他们考虑的情况之一。

    “不错是不错。”筎果拍了拍马背，“可你们就不考虑一下，给我也培育一批马么？”

    她声音本就好听，此时听来，有几分的小委屈，有几分的小撒娇，酥得人心都软了，她想要什么，谁都不敢让她失望的。

    站在萧芜暝身旁的马管家皱了皱眉头，“哎呀，这不是胡闹么？虽是不算是什么事情，可倘若被有心人传出去，拿此事做文章，她可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啊。”

    只要有人说，她筎果要整个城北百姓为她专门培育出适合她骑的马，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百姓日子苦，此事在他们眼里，就是奢靡之事。

    奢靡之风，罪大恶极。

    “殿下，您不劝劝？”马管家小声地问道。

    筎果这丫头，只听萧芜暝的，旁人劝，她只会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