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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北京

      404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还是赶在毕业前寿终正寝了。

    门上那上锈的锁直接断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在冲击之下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连着一起飞出来的还有一把椅子,椅子腿直奔走廊的墙面而去,砸出一个凹陷的坑,坑边的墙皮也簌簌地掉了下来。

    整层几乎有一半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站在寝室门口向外探头探脑:“卧槽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大动静?”

    “刚刚我就听见了,有寝室打起来了!”

    “哪个寝室?”

    一群好奇心泛滥的男生和屋里着了火似的争先恐后地从寝室里跑出来,一个接一个地围在404的门前,激动得好像在里面的不是人,而是才开棺的千年女尸。

    只是这会儿里面已经陷入了安静,安静到围观的人快以为刚刚几乎把整栋楼都震动了的响声只是错觉。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几乎被后面的人一直挤到门口,他一边嚷嚷着别推了,一边眯着眼睛往里面看。

    他看见院里因为外貌出众和性取向叱诧风云过一段时间的小辫子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正一点点地往外渗血,凝成一颗颗猩红的水珠挂在皮肤上摇摇欲坠。

    小辫子擦都没擦一下,而是弯下腰,捡起了地上已经裂开来的手机,他用手摁了摁,屏幕没有亮起来,呆呆站了一会儿后,他才扔垃圾般松开了五指,手机的残骸就掉进了地上敞开的行李箱里,正好落在平铺着的毛巾上,没一点声音。

    觉得没劲的男生还想往里再看几眼,但这个寝室的胖子走了出来,不断地挥着臂膀:“看看看,看什么看!去去去,回去看自己寝室去!”

    围在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都自讨没趣地咕哝了两句渐渐散开,最前面的男生还想往里望,小辫子正好转过头来,面无表情但语气阴森:“看你妈呢看。”

    “卧槽我招你了?”莫名被摆了臭脸的男生恼怒地上前,还没走几步就被胖子连忙拦住往回推,周围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几个人也纷纷扯住他,男生又叫骂了两声,惹得胖子紧张地连连往后看小辫子的反应,害怕他随时冲上来踹翻这人。

    但是他说完那句话就扭过了头,站在门口,半步也不曾挪动。

    王启河好不容易把门口那群看热闹的大爷们哄走,连忙跑回来的时候秦救已经被南宫洋扶了起来,被打中的半边脸已经青了,嘴角泛着不很显眼的红色,杜予声那边情况也没多好,手臂直接被椅子腿划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但是光看着还挺吓人。

    杜予声刚动了一下,王启河立马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冷静!闹到辅导员那儿是要记过的!”

    “我无所谓,”杜予声没什么起伏地说,“他也无所谓,连保的研都不要了,还在乎这个?”

    “这不是一码事啊哥哥!”虽然杜予声表面上已经没什么反应了,但王启河一点都不敢懈怠,扒着杜予声的胳膊一点力气都不敢放。

    王启河一边拦着杜予声一边瞥了眼周围,暗暗地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花几个小时才能收拾干净的寝室在短短几分钟已经化为一片狼籍,王启河当时还没听清对话就看见他俩突然打了起来,似乎是秦救先动的手,秦救伸手去拧杜予声的手腕想夺他的手机,却被杜予声直接一拳挥了上去,在王启河和南宫洋还杵在原地傻站着的功夫,二人的战况瞬间升级,杜予声的手机被砸坏,秦救的椅子连门一起报废,直到杜予声的手臂见了血,秦救猛地停手的一瞬间被杜予声踢中了胃跪倒在地上,傻站着的两个才一个拦腰一个抱腿地上前劝架,所幸杜予声和秦救同时冷静了下来,没再继续动手。

    秦救慢腾腾地站直,在南宫洋万分紧张的注视下合上自己行李箱,最后拉好拉链,他听见金属的碰撞发出尘埃落定的声音,不禁有些恍惚,三年前他似乎也是这样收拾完东西,就滚出了家门,滚出了北京,滚来了上海,如今他要以同样的方式,滚出上海,再滚回北京。

    三年多过去,唯一没变的只有轮子在地上摩擦滚动的频率。

    鞋尖越过门槛,站在门口一直毫无动静的人如沉睡中惊动了梦魇,浑身颤抖了一下。

    “秦救。”杜予声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秦救松开行李箱冰凉的拖杆,转身一把抱住杜予声,伸出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力气大到手指通红关节青白,杜予声感觉自己的手膈到了什么东西,浑身一震。

    秦救把下颚抵上他吻过千百次的肩膀,用呐喊过”我爱你”的唇轻轻道:“别说了。”

    留着吧,你的骄傲。

    至少你一往无前的勇气,我已经收下了。

    那天杜予声把一生中能遇到的所有负面情绪和着血和泪一并嚼了,生生咽下去后放肚里煎了又煮,搅得他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才稍稍把它们消化了。

    在原地头晕目眩半天后,他慢慢把手抬到眼前,一点点张开手心。

    金属制的环躺在手心,在纵横交错的掌纹上烙下一个泛红微陷的圆形。

    上面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灼热的温度。

    ###

    干燥了半个月的北京终于闷不住,天空连打雷带闪电,一路吼叫畅快淋漓地落了一场大雨。

    秦救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秦医给自己发的教程给祝心兰揉腿捏肩。

    “每次下雨我这腿就和动不了了似的,扯着疼。”祝心兰敲了敲另一条腿的膝盖。

    秦救把她的腿放下,卷了卷袖子开始给她捏肩:“怎么不在医院呆着?”

    “医院呆着闷,”祝心兰说,“而且你爷爷现在有你姐姐照应着,我去反而是给她添乱,回来和你说说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救点点头,嗯了一声。

    祝心兰抿了抿干燥的唇“你学校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和辅导员说过了,有一门选修还没结业,找人帮忙点名了。”秦救说。

    祝心兰笑了起来:“看看你们现在的大学生哦,连课都不上了,我们当年可是巴不得追着教授跑的。”

    “所以现在的大学比以前好考多了。”秦救微微提了提唇角。

    祝心兰看着他的神色,犹犹豫豫地搓着手问:“你和小杜怎么样了?.......断了吗?”

    “嗯,”秦救的语气平稳,“断了。”

    祝心兰看着他没有波澜的表情,缓缓地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秦救点点头,把手从祝心兰肩膀上拿下来:“我去收拾一下行李,您还有事要帮吗?”

    “没了没了,你也去歇歇吧,刚回来衣服都没换就被你姐姐使唤过来照顾我,”祝心兰冲他挥挥手,“别管我了。”

    秦救从沙发的镂空格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祝心兰腿上:“您注意保暖。”

    秦救拖着行李箱上楼后,在房间里看着行李箱,愣愣地呆坐在床上,黑色的行李箱在眼前不断重影、扭曲、缭乱。

    直到窗外惊起几声雷,秦救才猛地抬起头来,眼前有模糊的白光闪过,画面才重新安静定格,他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结果摸到了一手心的湿润。

    他定定地看着手心。

    雷没响几声,屋里重新安静了下去。

    祝心兰被雷声扰得有些心慌,在厨房里细细地切了水果端着盘子上了二楼,走到秦救的卧室门前,门没有关上,能隐隐约约看到秦救坐在床上的影子,她犹豫了会儿,抬起了弯曲的手指。

    下一秒,准备叩下去的手指凝滞在了半空。

    被拼命压抑着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透过门缝传出来,好似乌云下密密的雨声,沉闷又绝望地敲在人的心上。

    祝心兰的眼瞬间红了,失声道:“响响......”

    秦救扭过头看见一脸哀恸的祝心兰,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妈,对不起,我就是难过一下,难过之后我就没事了,好吗?”

    祝心兰看着秦救的脸,心脏难以抑制地拧着痛了起来——她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他们到底放弃了什么。

    “但是,妈......”秦救深吸一口气,眼泪无意识地滚下来,连哭腔都哑了,“我真的......我真的好想再抱他一下。”

    秦救用手指狠狠地抠着手心,加深戒环留下的痕迹。

    他永远记得自己攥着戒指把手心贴过去的一瞬间。

    他如释重负。

    他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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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人来来去去,相聚又别离,也有人喝醉哭泣,在一个人的北京。”——《一个人的北京》(好妹妹)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