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四)
正式开学后没几天就迎来了军训,军训的时间不长不短,一共十四天半个月,大学军训的这点儿运动量对于军三代秦救来说不痛不痒。
他十六岁那年跟着部队跑了一次越野,那一次他以为他自己再也回不去直接埋那儿了,还是人家正式军人把他扛回来的,他一回去就在医院躺了小半个月,秦医亲自照顾得他,那次也是秦救第一次看到秦医因为自己掉眼泪。
秦救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一身深绿迷彩服,帅气又精神。
王启河正费力地套着自己xxxl的衣服,看着秦救那笔挺的身姿气得翻了个白眼:“卧槽,就是有人套麻袋都好看,你说气不气。”
南宫洋从镜子里瞥见绿不绿黑不黑的自己,长叹一声:“气。”
秦救把腰带系好,然后戴上帽子,戴帽子的时候秦救把头转过来问正嫉妒自己美貌的两个室友:“军训能留长发吗?”
“那肯定不能啊,”王启河说,“今天下午咱们学校大一男生统一剃头发,你不知道吗?”
“有这事儿?”秦救自己无所谓,但是他却好奇起那个叫杜予声的小马尾,会是个什么反应。
校内有一家理发店,每年最大的来源收入就是给大一新生剃头,一人十块钱,毫无技术性地那剪子把一颗颗毛茸茸的脑袋剃成板寸,进去是阳光大男孩,出来就成了劳改犯。
秦救排队的时候就在找杜予声的身影,结果等自己剃完头之后他都没看到杜予声的半个影子。
人呢?已经剃过了?
秦救走到门口又看了一圈,在一颗颗西兰花和猕猴桃里看晃了眼。
“嘿,别挡道。”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秦救往旁边闪开:“抱歉。”
第二天军训的时候秦救才看到了杜予声,不是因为他刻意去找,而是因为杜予声实在是格格不入,因为所有人都成了板寸,只有他的脑袋上依旧茂密如初。
教官是个皮肤只比南宫洋白一点儿的人,几乎有一米九,看到杜予声的第一眼就瞪了他很久。
“你,”教官指了指杜予声,“出列!”
杜予声看样子散漫,但是军姿站得有鼻子有眼,腿一抬脚跟一转走到教官面前敬了个军礼。
“你头发怎么回事?”教官声音宛若洪钟。
“报告教官,没剃!”杜予声铿锵有力地回答。
“为什么不剃?”
“因为不想!”
这话一出来,整个方阵一片哗然,秦救都看到了教官嘴角在抽搐。
“不想是吗!”教官瞪着杜予声说。
杜予声目光不移:“是!”杜予声的话太过掷地有声,让秦救险些笑出来。
“好,”教官素质非常过关,脸上的肌肉一点儿也没松,“那你怕累吗!”
“不怕!”杜予声依旧昂首挺胸。
“滚去跑五公里再站一小时军姿!坚持下来我就给你机会聊聊你头发的事儿!”教官一脚踹在杜予声的腰上,“起步——跑!”
杜予声没有半分拖拉,转身就开始跑。
“五公里啊,”王启河在秦救身边小声道,“中考一千米我命都快搭进去了。”
秦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杜予声的头发上,在嘴角一点点地溢开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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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哧哼哧跑完五公里后,杜予声喘得像只狗一般站到他们班的方阵边站军姿,他看着教官带着七十号人走正步,教官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很快从队伍里拎出一个人,当杜予声以为自己要有同伴的时候,没想到教官是让那个人当领队排头。
杜予声差点气绝。
他偷偷侧过脸看向那个新排头,正巧那个新排头也往这边看了一眼,新排头看到杜予声在看自己,挑起嘴角笑了笑。
杜予声差点没喊出声——这不是那个给他一百块的哥们吗!
对方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教官正好看过来看杜予声那一脸惊愕的模样吼了一嗓子:“站好!”
杜予声立马把头转回去,用余光偷看那个男生,都说除了光头之外,板寸是最考验人颜值的发型,别人剃了板寸就特别不像什么好东西,但薄薄的一层发根铺在那男生的头上就显得格外精神,配上一身利落的迷彩服,就算是用余光偷窥,都能感觉到那股逼人的英姿飒爽。
腿伸得直不说,停顿的动作也特别稳,加上面部线条硬朗又不太喜欢笑,引得队里的姑娘们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尖叫。
“不错!动作很漂亮!”教官很满意地看着他,“你叫什么?”
“报告教官,秦救。”声音沉稳,不浮不燥。
杜予声心里微微咂舌——这厮闷骚啊。
顶着太阳站完一小时军姿后,杜予声才被允许回到队列里,教官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有两把刷子,不过这么点儿训练量在我这儿可不够抵你头发,一会儿等全体训练完了,你再跑五公里?以后每天比别人多跑十公里,明白没有?”
杜予声带着满脸的汗点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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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五点半吹哨后一天的军训算是结束了,七点钟还有大二准备的迎新会,一群男生乌泱泱地挤回宿舍排队洗澡,他们学校住宿条件不好,但是有一点非常加分,就是宿舍里的独卫提供热水可以洗澡,但是热水器质量不怎么过关,水彻底暖起来要等好一会儿,不过冷下去的速度倒是很快。
秦救想尽量早一点好对付那难缠的莲蓬头,但是训练了一天的王启河和残了一样瘫在地上,他和南宫洋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给扶起来,所幸宿舍不远,等三个人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有最快的一批人洗好澡准备下楼吃饭了,秦救他们宿舍在四楼,他别过头看着快口吐白沫的王启河心中一片凄凉,他驮着王启河的一条胳膊困难地爬到二楼时,突然有一只修长的手探到他眼前来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响指的清脆和几乎快贴到鼻尖的手指吓了秦救一跳,因为炎热和疲倦而有些昏沉的精神立马清醒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到一个迎着他们仨下楼的身影速度很快地迈着长腿越过他的身侧,他跟着对方下楼的方向回过头,看到对方也回过头来,冲他骚包地挑眉一笑。
秦救的心脏狠跳了几下,等杜予声的笑容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秦帅,秦帅!”南宫洋几乎是惨叫着喊了他两声,“你咋不用力了?我快撑不住了啊!”
秦救连忙说了句不好意思,重新把王启河驮起来。
王启河和南宫洋都有些脱力,说休息会儿才去洗澡,让秦救先去洗,别管他们了。
“您体力是真的好。”王启河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南宫洋也跟着伸出手指呜啦啦地乱比划着:“还有不剪头发被教官罚的那位,你们说的那个流浪歌手,叫杜月笙的那个!”
“杜予声。”秦救一边把毛巾放进盆里一边纠正道。
“对对对,那个杜予声,”南宫洋说,“他也是个强者,比我们多跑十公里,结果还那么有劲儿,刚刚下楼的速度还能那么快,体力是有多好。”
秦救笑了一声没搭话。
等洗完澡吃过饭后也差不多七点了,迎新会的地点在二号体育馆旁边的操场上,虽说是迎新会,但其实就是学长学姐组织起来的茶话会,顺便可以撩撩学弟学妹,摆点儿前辈架子让新生们表演点儿节目什么的,简单,但是也挺愉快。
秦救到的时候一班人已经坐在绿草坪上了,聊天的聊天,拆零食的拆零食。
“秦救是吧?”秦救刚和王启河南宫洋坐下,就有一个擦着唇釉的女生过来搭讪,给他递了块饼干,笑意盈盈,“你正步走得真好!”
秦救还没说话,王启河和南宫洋就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咳嗽起来:“哎哟我今天太累了嗓子不大好。”
“是啊,我也想吃饼干治一治嗓子。”
秦救无奈地笑起来接过女生的饼干:“谢谢啊。”
“哪天教教我们呗。”女生指了指自己和旁边几个比较害羞的姑娘。
“好。”秦救点点头。
大约是秦救表现得不很热情,那姑娘也不好硬拉着他聊什么,只能转过头去看新生表演的节目。
班上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正拿着话筒唱着这两年大火的《call me maybe》,一边唱一边欢快地蹦跶着,南宫洋凑到秦救耳边,指着唱歌的女孩小声问:“比起刚刚那个主动型的,你更喜欢这种萝莉型的?”
秦救哭笑不得地用手肘把这个人推开。
女孩唱完后在一片掌声下下场了,迎新会的女主持是一个留着棕色大波浪的学姐,穿着黑色长筒袜,腿又长又直,王启河看着那双腿的眼睛都直了,拉了秦救一把说:“还是说你喜欢这种御姐型的?”
秦救还没来得及说话,御姐学姐突然眼睛一亮,举着话筒冲最后一排招手:“那个背吉他的学弟,上来唱一首?”
秦救猛地一回头,看到背着吉他包正打算偷偷坐下来的杜予声。
一群人立马起哄起来,突然被一群人注视着的杜予声尴尬地保持着向下蹲的动作,几秒后慢慢地重新站起来,走到前面的音响边,长长地吁了口气:“那我给大家唱一首《白桦林》。”
秦救吹了一声浅浅的口哨。
杜予声吸了吸气,把吉他从包里打开,学姐非常贴心地给他搬了把椅子,杜予声坐下来试着拨了两下弦,然后缓缓张口。
比起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朴树的《白桦林》明显更适合杜予声的声线,带点沙哑的嗓音唱起这首歌更好地诠释了歌曲中隐含的悲意,杜予声身上那种放浪不羁的感觉一点点散去,秦救看着他脑后微微荡起来的小马尾,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小时候住的四合院里,能从铁窗台前向外望到的一片杂草堆中柔软又扎手的狗尾草。
杜予声唱完后引起一片片的尖叫,那个给秦救递饼干的姑娘直接站了起来,脸颊绯红地看着杜予声,大胆无比地喊道:“你缺女朋友吗!能帮你擦吉他的那种!”
又是一片起哄。
“卧槽,女人。”王启河看着那姑娘激动万分的样子傻了眼。
秦救觉得刚刚咽下去的饼干在嘴里还剩了点渣,磨着他嘴角都疼。
杜予声看着那姑娘笑了笑,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缺。”
那姑娘立马一副窘状,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说:“你有女朋友啊。”
“没有,”杜予声把吉他收进包里,潇洒地一挎肩把吉他包背起来,对着人群环顾一周后慢慢开口,“我喜欢男生。”
秦救瞪大眼睛,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杜予声那淡然的模样在他眼里化成了一副荡气回肠的图画,月弯下的黑夜好似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四面八方扑来的都是喧天的号角声,他像是看到杜予声骑在骏马之上,迎着十万铁骑,拉起弓弦,朝他的心头,狠狠地射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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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下文。
明天是周末,周末不更,休息,大家别忘了哈。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