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空无一人。

    盛夏天，高高的玻璃窗打开。窗外，蟋蟀、蝈蝈，间歇地发出悠长的虫鸣，那阵阵虫鸣，在这空旷的公共浴室里却别有一番野趣。方周拍了拍燥红的脸颊，想到何不羁，总控制不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牛奶似的漂亮肌肤上，也渗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又白又透。

    下午去海航班的时候，方周就比较惊吓。

    待了半晌，浑身都是热汗。

    最后又被何不羁的外套当头套了，更加是冷热交替，头脑发涨。

    不过，刷物理题的时候，一切不舒适，都被强行压下了。在方周的眼中，天大地大，物竞最大。一切不舒适，刷完题就好。所以经常闹出高烧39.8°，迷迷糊糊还在刷物理题的事情。

    如今。她不刷题了。

    脑子便正常了。

    坐下来的时候，头就有点昏涨，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后，晚间的凉风一吹，脑子里越发的浑浑噩噩，提不上一点力气。

    想到何不羁，她心里就仿佛有一股热流，又热又涨。

    眼前也忍不住浮现出何不羁的影子。

    形影挺拔。

    眉目如画。

    那少年，打从她还不认识开始，好看便像是画中的人儿。谁说她不认识。好看，又努力的孩子，谁不认识。

    她喜欢的。一直喜欢。却不敢靠近。

    那么可爱的孩子。又怯。又弱。刷题的时候，却眼神明亮，聚精会神。怎么看都可爱！

    他……他还替她缓了尴尬。

    方周脸色酡红，眼神烟雨尨茸。想到何不羁，唇瓣嫣润如花瓣，抿嘴一笑，露出小小的梨涡，格外得意。

    得意不到三秒钟，清醒过来。拍脑袋。

    方周周，你傻了？少女怀春是正常的。可你不能。你以后，你以后……是立志成为造福全人类的科学家，不能被小儿女，小私情断送。

    小女孩摇摇头，努力想清醒起来。眼神从媚色撩人，瞬间规规矩矩，端端正正。

    继续解着衬衫扣子。

    一边脱衣服，一边把机械振动的口诀小声地背诵了一遍，借以稳心。

    “o点对称别忘记，振动强弱是振幅，振动快慢是周期，一周期走4a路，单摆周期l比g，再开方根乘2p，秒摆周期为2秒，摆长约等长1米……”

    背完口诀，何不羁的模样没有从脑海中淡化，反而眉目鲜明，俊俏美好，越发清晰了。

    近在咫尺，仿佛就微笑看她。

    方周脸色爆红，拍着脑壳，不敢去看何不羁，唯恐方寸大乱，慌忙再次去背原子原子核的知识点，“γ光子不单有，伴随衰变而出现。铀核分开是裂变，中子撞击是条件……”

    从前，只要她想法一脱缰，背书定能稳住乾坤。

    可这次。背了那么多遍的物理口诀，她伟大的物理竞赛无法拯救她色色的思想。

    脑海中何不羁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柔和，那孩子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一步步逼近。

    “周周，你喜欢我吗？”

    她红着点，点点头。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我想亲你，好吗？”那孩子软声，笑问。

    她爆红脸色。沉默许久。按捺住心脏的欢喜，羞怯点头。

    温软的唇贴上。

    那一亲，便是地老天荒。

    小女孩被亲得喘不过气，娇娇地扭头，水眸软软的，湿漉漉的。

    他还笑，亲着她的嘴角，哑声诱哄：“周周，说话好吗？我想听你说话。”

    “我……我说什么呢……”

    “随便，只要是你说话，我都喜欢……”

    “那我给你……背个物理口诀吧。”

    “好。”

    记忆里的落霞余晖，那孩子千万璀光的眼中，小女孩糯软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背着：“原子核能改变，β两衰变，Α粒是氦核，电子流是β射线……”

    天气闷热。

    少女娇软的嗓音，却仿佛蜜糖一般可心。

    可倘若第二个人站在这儿，就会看见澡堂子里，没有何不羁，只有一个小女孩方周，连衬衫扣子都没解到第二粒。

    她就这么坐在那儿：呼吸粗重，半眯水眸。

    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透着一层粉红，脸颊透着不自然的酡红。

    神志困顿，似乎是病了。

    可你要说她是病着的，她还在背书，一字一顿，一句话都没背错。

    幼软的嗓音，连绵柔软。

    传了老远。

    ……

    “九点以后，女生禁入啊。楼上怎么回事？”

    楼下，老阿姨隐约听见动静，把告示板敲得啪啪作响。

    眼见越走越近，即将上楼，也不知从哪儿突然蹿出一道比何不羁稍矮一点，却依然挺拔的少年影子。

    一个箭步，拦住：“阿姨，男生洗澡。您上去，怕是要长针眼的吧。”

    这是个穿海航班制服的少年，眉眼清亮，剃着干净清爽的寸头，笑眯眯地拦着阿姨，口气却颇有些吊儿郎当。

    “嘿，死孩子！我一把年纪了，你这说的什么鬼话。”

    那海航班少年一砸拳，满脸恍然大悟：“对啊，阿姨，您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看小鲜肉，这也太重口味了吧。”

    “你……你……”

    “上面的，可是我们海航班的煞神，何不羁。阿姨，我知道你们这些中年老妇女，垂涎不羁大神很久了，可您要是想看，最好偷偷的，这么大张旗鼓的，影响不好。”

    “什么何不羁，我明明听见丫头的声音。”

    “录音讲题，女声啊。”

    “你这死孩子，闪远点，我得去看看……”那阿姨不依不饶，还要继续上去。

    “哇哦，老阿姨色心大发了，垂涎少年的鲜嫩肉体……”男生扯着嗓子，坏心肠地大叫。

    老阿姨气得脸色发白，“行了行了，不去不去了。死孩子。瞎叫什么。”

    老阿姨哼哼唧唧，又折回来了。

    海航班男生得意一握拳。

    另外一边。

    何不羁却皱紧了眉头，静默看着方周。

    ……

    在看见方周之前，何不羁一直觉得，女孩子们在浴室洗澡，应该是拿着莲蓬头k歌、cosplay、含一口水伪装自己是公主濒死。

    等看见方周。

    何不羁才发现，知乎、豆瓣也不全是标准答案，还有一种人间绝色——

    在月色与雪色间。

    那便是方周。

    ……

    一早，何不羁看见方周进了公共浴室，知道公共浴室9点以后男生使用。他心里也憋着火，唯恐被其他男生看见不该看的。

    直接找了海航班一男生，守着大门，替他把风。

    准备借机会，吓吓方周，让这丫头往后长点心。

    可他万没想到。

    还没等吓到这丫头，自己先被惊住了。

    眼前。嫩生生的小女孩把盆子放在身边，来浴室，不急着洗澡，坐在那儿，居然是背公式。物竞公式一条条，有条不紊地背。

    不疾不徐，声音糯软。

    背完公式。

    半小时过去了。

    他以为方周做完洗澡的“前期仪式”，这下总该继续“洗澡的正题”了。

    也不！

    背完公式。这小东西长长叹一口气，眼中泪光闪闪，委屈兮兮的，爆红着脸色，又开始背口诀。

    从机械振动背到原子原子核。

    一边背，时不时，还发出娇娇的叹息，气喘吁吁，娇吟不止。

    要不是亲眼目睹方周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什么都没动，何不羁几乎都觉得自己莫不是被人绿了。

    背着背着……

    没动静了。

    小丫头不洗澡，也不背公式，就那么坐在那儿。

    他终于感觉到哪儿不对。

    “方周？”他沉声低喊，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没想到伸手一推，小东西软绵绵地倒下。

    “方周，怎么了？”面色一紧，何不羁一吓，赶忙双臂一览，将软软的小东西抱了个满怀。

    方周摇摇晃晃。在满是薄荷气息的怀抱中，勉强睁开一双星光烂漫的水眸。

    这不是何不羁第一次看见方周，却依然沉浸在她的眼波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掐住了心神。

    怀中的小女孩，眸光闪动，潋滟柔媚，仿佛祸国的妖精——

    掐着他的心尖尖。

    让他瞬间失去了呼吸，恨不得狠狠吻住她的小嘴儿。

    方周却无知无觉。

    小女孩红得仿佛玫瑰似的唇瓣颤动一下，露出软软的笑容，灿若云烟，梨涡浅浅，“何……何……”

    何不羁心中一紧，撞入她眼波深处，摒住呼吸……

    心中发誓。

    只要她喊他的名字。

    不管这是错误的时间，还是错误的地点。

    他定要亲她。

    却没想到，方周开口了，这一开口，不是他的名字。

    小小的女孩，呼吸灼热，微若游丝的气息，却还是在背物理口诀：“轻……轻……核聚合……是聚变，温……度极高……是条件……”

    狗屁的何！

    她说的分明是核。

    狗屁的名字……

    她背的，一直就是物理口诀！

    何不羁一口气窒在嗓子眼，漆黑的眼神瞬间沉下：“方周周，今天周几？”

    “一周期……一周期走4a路……”物理口诀，还是口诀！

    小女孩烧迷糊了，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臂，湿漉漉的眸子，满是潮色，脸颊酡红，连身体都泛出了淡淡的粉。

    何不羁终于感觉出哪不对。

    方周的气息太热。

    身子太烫。

    嘴唇贴在他胸口，隔着衬衫，都仿佛灼了他的心脏。

    再一摸额头……

    烫手！

    你当她是在背书？

    呵！她什么都不知道。

    “蠢丫头，自己发热了，生病都不知道吗？”打横抱起面色酡红、眸光潋滟、尚且迷迷糊糊的小东西。

    何不羁颜色阴沉。

    要不是她正在生病，何不羁连撩起她的裙子，打她小pp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