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忽然只剩下她们两人。姑妈和眼前的男人在刚才谈过一场她并不十分能听懂的、隐晦的对话。随后姑妈嘟哝了一声什么，名叫李经的男人已经把门打开了。姑妈便只能带着一副尴尬的表情走出去。

    她一直照姑妈说的，坐在办公桌前皮革的沙发椅上。两脚踮起来，踮在地上，像小学生的坐姿。看到李经把门反扣上，她一直有些紧张的心几乎同时间僵化。她不明白为什么把门锁上，只看到李经关上门，顿了一会儿，不知想什么，然后转身是带着笑容，走到她旁边的空沙发坐下，和蔼得像是她的某个长辈。

    “要喝什么？果汁还是可乐？”他问。

    “什...什么都好。”她说。

    “没必要这么拘束。你姑妈肚子饿了，我请人带她去吃饭。”李经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从正对着大门他们后墙面上一整排放着书本的玻璃橱窗里，拿出不知摆在哪里的两只玻璃杯。

    “你不能喝酒吧？十五岁，十五岁是个好年龄。”他咂巴嘴，像在回味。把加了冰块的可乐倒在杯里，一杯自己，一杯给她递来。“是不是要说谢谢？”

    “谢谢......”司琪小声说。

    “谢谢谁呢？”

    “谢谢你......”

    “我又是谁？”

    司琪鼓起勇气：“您要我叫您什么呢？”

    她还记得，姑妈让她摆出她最擅长的招牌笑容。司琪鼓起脸颊，按照最漂亮、早在玻璃镜里演示笏哦很多次的那样鼓起甜美的笑容。

    李经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他只是笑了笑，“你的演技不赖嘛，”他看出来她在装，直接的一语点破让她好生尴尬。他给自己慢慢地呷着装冰块的可乐，好像喝威士忌那样地漫不经心，他问了一些她在学习的情况，她一一如实作答。

    李经转到自己身上来，有模有样地学她自我介绍，那副可笑劲儿把司琪逗乐了。暂时地忘掉来时的紧张拘束，她放肆地和对方碰杯、然后一块大笑。

    “司琪......是吧？叫你小琪可以吗？”李经喝掉一杯可乐后，问她。

    “嗯......”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开着暖气，她脸略带红意。“那只有我爸妈这么叫。”她小声说。

    “你爸妈？”

    “他们很早车祸就去世了。”

    李经一脸恍然大悟。“难怪陪你来的是你姑妈。现在和她一起住？”

    “一直和她一起的。”

    李经直起身子走向了办公桌。司琪不知道他去做什么，跟着探头去看。李经弯腰在办公桌后找了一阵，嘴里也不含糊地问：“你应该知道，你姑妈这次带你来是做什么吧？”

    司琪点点头：“说是一个电影角色的面试。”

    李经所翻过的文件里发出一阵哗啦啦声音。他不抬起头，司琪也从他声音里，听得出他是一边点头一边应声，把声音震得嗡嗡响。

    “是一部讲少女的片子。刚好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女孩。老实说，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照片，我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完美契合我新剧本里的角色。我是说——简直是量身定做。然而事实是，那个剧本是我一早就想好要拍的，”李经的头从柜子下冒出来，“是我大学就想好的剧本。”他扬起笑容，“很奇怪是不是？过去有快十五年多了。”

    十五年......一个她现在的年龄。司琪的心扑通一跳，听得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为什么呢？是没想到她们之间差了那么多，还是为了他刚才一刹那鼓起的古怪笑容而后怕？

    李经翻了很久，终于拿了一大瓶威士忌出来。司琪以为他要拿电影剧本才在那一沓文件里翻那么多。不过他倒是把刚才喝过的玻璃杯和酒瓶、还有一叠夹在一起的厚厚稿子一起拿过来。嘴里咕哝着：“果然还是得喝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