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敦煌
七月底时h大有一场汇报表演,是h大每年的惯例,不仅会邀请许久成功的校友,且有不少着名舞蹈团、乐团前来助阵,学生们都当这是一个展现自我机会,若有幸得以相中,自然是风光无限。
白嘉宴有个独舞,是大一学生里的独一份儿,名单确定的第一天他就同时尔说了,希望她可以拨出时间来看。
时尔应下的时候还有些惊诧。说实话,她和白嘉宴相处了也有一个来月了,可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白嘉宴”这三个字上,她似乎根本没有关心过他的任何信息,所以当他说起这件事,自己才突然发觉,原来这个小孩儿真是个切切实实的大一舞蹈生。
“挺不错的,大一就能有独舞。”时尔象征性的夸了一句,她虽然对舞蹈艺术不太感冒,但多少还有些常识。
白嘉宴瞧着长的特能出风头的一个人,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出乎意料的谦逊,闻言也只是不甚在意的说了句:“还成吧。”
时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笑叹道:“这小孩...”
白嘉宴其实挺反感别人把他当小孩儿的,他爹妈就是这样,想时时都帮他做主,这才有了离家出走的那一出,但偏偏说这话的人轮到时尔,他的火是发不出来了,只是想撒娇,“时尔~”
“嗯?”
白嘉宴眨巴眨巴眼,“我不小了,再过两年都能扯证儿了。”
时尔却完全没t到对方传射过来的粉红爱心,只觉得小孩子天真烂漫、天马行空,边忙着手里的工作边无意识的随口说道:“想什么呢你,先把学业完成吧。”
“哦...”
“还有啊,你想在我这边儿赖几天啊,你们学校晚上不查宿吗?”
白嘉宴手脚并用的去蹭时尔,用挺翘的鼻尖去蹭时尔的脸,还嘟嘟囔囔的撒娇:“我想陪你嘛。”
时尔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谢谢,你太客气了。”
白嘉宴:“...”
他现在特别想去天涯论坛发帖——我女朋友好像是个恋爱白痴怎么办?
庆幸的是他没有真的去发帖,不然就会有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事实,告诉他,恋爱白痴的不是你女朋友,是你。她说的不需要你陪不是情商低,而是她真的无所谓。
演出那天本该是个艳阳天,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早上开始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到中午的时候更有转大的趋势,白嘉宴没来由的心里发慌,猫抓似的不舒服,吃午饭的时候给时尔发了好几条微信确定她的行程,获得了肯定的答案后心里才不至于那么虚。
另一边时尔也正和皮熠安一道儿吃午饭,皮熠安见她这一顿饭不停地按手机,便意有所指的问:“谁啊?弄的你这副表情。”
时尔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什么表情?”
皮熠安说:“特像...明明不想参加家长会却不得不参加家长会的父母的表情。”
时尔想了半天觉得这个形容好像也没什么大错,她确实是懒得去,但是既然答应了人家孩子,她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至于白嘉宴这个人,她也不想和皮熠安提,毕竟自己也没动真章,和他开始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也是一时的头脑发热,现在想想也是后悔的很,如果和皮熠安说了,她反倒要担心,于是就绉了个理由把这话题跳了过去。
时尔的车开到h大门口时白嘉宴已经等了许久了,他长的本来就显眼,又举着把伞在雨地里站了半天,看到时尔的车后差点没蹦起来,今天来往校园的车辆很多,时尔有些怕遇见熟人,赶紧让他上了车。
递过去纸巾盒让他擦擦身上的水,说道:“这么大雨呢,我不是说了不用你等吗,我顺着人流也能找到礼堂。”
白嘉宴只当时尔是怕他淋雨,心里美滋滋的,一如既往的撒娇讨饶。
可下了车还没进去礼堂,矛盾就显现出来了,白嘉宴长的这个模样,专业又好,就算是个沉闷的性子也会十分惹眼,何况他又是个跳脱的,再加上这会儿领了个女人往礼堂走,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同他不熟的还好,也只是偷偷看两眼就算了,碰上熟悉的人了肯定要问,都是青春期的孩子,话语间不免充满调笑,意味十足的来上一句——“白嘉宴,这就是你成天念叨的那位吧?”
白嘉宴本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时尔介绍给同学认识,也省的老有人隔三差五的给他牵线,可介绍的话还没张开嘴,就被时尔抢了先。
她非常理所当然的和那个人说:“我是他小姨。”
那同学尴尬的要命,急忙鞠了个躬,说:“不好意思啊小姨,实在是您瞧着太年轻了。”
时尔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等人家走了白嘉宴都没回过神儿来,他根本明白时尔这么说是为什么,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
时尔还觉得自己挺贴心的,她总不能告诉人家说我是白嘉宴金主吧,还以为白嘉宴是对“小姨”这个称呼有些在意,就回说:“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给人当姐,只好占你便宜了。”
“不是——”白嘉宴心里砰砰的跳,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时尔却是真的不想碰见熟人,回头说都说不清,便截断了白嘉宴的话,“这事儿回头再说吧,你该去后台了,我自己能找着地儿。”
礼堂比时尔想象的要大很多,时尔坐白嘉宴托人给她留的座位上,那周围全是年轻的学生,时尔瞧他们一个个那精气神就觉得自己跟他们实在太格格不入了,省的坐在那别扭,直接在最后面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站着,现在礼堂里人流不止,进进出出的都有,也就没人注意到她。
开场舞叫《书生舞扇》,二十来个一样高的鲜嫩少年穿着飘逸的汉服灵动的舞扇,便是不懂舞蹈的人也瞧的目不转睛,时尔也得了些趣儿,看的越发仔细。
看了看表,竟然也过去快两个小时了,白嘉宴的独舞似乎挺靠后的,又连着过去快十个节目时尔才听到主持人念白嘉宴的名字,台下的人闻名就欢呼起来,倒是把时尔吓了一大跳。
白嘉宴的独舞叫《大梦敦煌》。
幕布缓缓拉开,为观众展现出了一个黄沙堆积和迷雾漫天的敦煌之景,曲颈琵琶发出沉重深厚的乐曲声,仿佛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在低声诉说,舞台的灯光全部聚集在一个人身上,他身上被覆盖上一层银灰色的纱,一只腿屈膝在胸前坐在舞台中央,随着古老的音乐缓缓抬头,表情麻木,身体仿佛受不了剧烈的风沙一般颤抖着,缓缓地,那层纱被拉开,他仅着白色中衣,跌跌撞撞的站在黄沙中央,眼神空洞的看着四周...
时尔惊讶的张大了嘴,她甚至没有认出来,舞台上那个苍郁迷茫的古人就是白嘉宴,他给她的惊喜远远地超过预期!明明是那么活泼的一个孩子,一到舞台上竟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礼堂里所有人的秉着呼吸,白嘉宴的舞几乎把全部的人都带入了那个黄沙漫天的古敦煌。
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至少在这一刻,时尔是真的在为白嘉宴骄傲,同时也替他庆幸,这样的好苗子,还好没有真的陷在那个无法上岸的深渊。
独舞时间不长,几分钟就结束了,直到音乐停止、幕布重新合上,观众席也还沉寂着,他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精彩的节目已经结束,直到十几秒后才迸发出剧烈的掌声,毫无疑问的,白嘉宴的独舞赢得了大家的高度赞扬。
时尔等掌声结束才感觉到包里的手机振动,是秘书阿瑞,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语气里很是急切,见她接电话了才松下一口气,说嘉成的姜总临时约她,已经在抱琴山庄等了。
时尔问阿瑞是哪个姜总,因为什么约的她,阿瑞那边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嘉成那边的总裁办联系的她,也没说具体因为什么。
嘉成是大金主,时尔这会儿也兑现了对白嘉宴的承诺,便迅速离开了h大。
白嘉宴刚下了台就迅速往后台扎,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同他道喜,祝贺他演出完美成功,他在不停的道谢中飞快的奔走在人头攒动的后台,就想先把手机拿上给时尔打了电话,可还没到更衣室就被老师拦住。
“白嘉宴!干什么这么着急,一会儿千万别走,你今天表现真的太棒了。院长刚跟我说了,今晚的晚宴一定要带上你。”
白嘉宴虽高兴,但他现在真有些顾不上了,可面对老师也不能应付,耐着性子和老师聊完后又一阵儿风似的去更衣室拿手机。
“喂,时尔!”
那边时尔的车刚驶出h大校门,被他这一吼吓一跳,“喊什么啊,我又不是聋了。”
白嘉宴忙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他刚结束一舞,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也迫不及待的想听她的夸奖。
时尔却说:“忘了告诉你了,我公司那边儿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白嘉宴一愣,随之肩膀都塌了,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下来,他沉默许久才开口,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来。
就像小的时候,你攒了一年的钱去买心爱的玩具,满怀期待的拿着小猪存钱罐去商场,售货员却告诉你那个玩具早就卖完了,而且永久停产,你永远都无法得到。
而期待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击垮的不仅是孩童。
可事情总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就在白嘉宴失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时尔却突然说:“放心,我看完了你的《大梦敦煌》。白嘉宴,你真的很棒很棒,简直太让我惊喜了,等我忙完这件事,会给你奖励的,乖。”
先打了巴掌再给个甜枣儿的冲击力绝对比直接给甜枣儿要强得多,至少对白嘉宴是如此,他折腾半天为的不过就是时尔的一句话,如今得到了,已经心满意足,至于所谓奖励更是额外惊喜。
再说另一边,时尔到了才知道这回来的是两个姜总——姜家姐弟俩,当然,说是两口子也没什么问题。
这两口子根本也没什么大事儿,抱琴庄园那事儿本来已经翻篇了,可两人这几天在香港玩儿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就又提了起来,姜幸这人吃起醋来没完,姜偕只好说是因为抱琴庄园的汤做的比较好喝才选的那个地儿,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小鸭子,俩人又闹起来,就非得故地重游,重游还不算,还得把当事人时尔找过来。
是以,嘉成的总裁办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十熠这边自然就没有办法接受,双方秘书都是稀里糊涂的,就因为这两人闹别扭。
时尔有一瞬间是真想把酒泼这两人一脸的,可仔细想了想,泼完了她就迟不了兜着走,还是忍忍这俩大奇葩吧。
于是,就又陪着这俩人在抱琴庄园吃了顿晚饭,好在这边的饮食确实还不错,那两个混蛋也还知道收敛,也没闹的太过分,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联络双方感情这事儿对时尔来说只好不坏。
坏就坏在快吃完的时候那经理的一句多嘴,这经理记忆力也是好的惊奇,时尔几个多月前多问了一句小白他还记在心里,为显示他的绝佳服务,便上前多了句嘴:“时小姐,小白今天也在庄园里。”
时尔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经理见她脸色不好,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就想打个哈哈过去,忙说没什么。
时尔却认真了,一脸严肃的说:“不对,你刚才说小白也在,是之前陪过我的那个小白吗?”
经理硬着头皮说了句是。
时尔心道这怎么可能,白嘉宴今天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舞蹈,怎么可能又过来这边,再者说了,他不是已经答应过她不来了吗?
满心疑惑下,时尔绷着脸让经理把小白叫到隔壁休息室。
姜偕姐弟俩哪儿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时尔那样子也决计不是好事儿,姜偕记者出身,惯是爱凑这些热闹的,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时总,瞧你这脸色...”
时尔扯起笑脸:“没事儿,一些私人琐事,不值得提,你们二位吃着,我出去处理一下。”
没两分钟,“小白”就一脸忐忑的进了休息室,想来是经理格外提点过了,说客人脸色不好,让他小心,一进门瞧见时尔他就更怕了,他对时尔印象很深,不仅是因为难得遇见年轻漂亮的客人,更是因为那天他没完成好工作,最后还把人弄丢了,因此他被罚了一整月的奖金。
没想到的是,时尔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你是?”
小白好不容易堆出个笑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放松一些,“时总,我是小白啊。”
时尔看着面前这个鼻侧也有一颗痣的少年,心里的惊恐不亚于半夜见鬼,她几乎感受到了什么叫五雷轰顶,不受控制的喊道:“你说什么?!”
“我...我是小白。”
操!你是小白,那这几个月陪着我的是他妈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