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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布莱特不意外,他悠然地整理好衣物,然后转身给任童擦干净身体整理好衣裙,才慢悠悠地走到门前。

    任童则是疲惫得只能侧过头看向门外,经过刚才,身体没有了寒冷的感觉,可体力还是被掏空。既然布莱特没打算把她藏起来,她也不需要遮掩。

    布莱特打开门,“格鲁皮斯。”,算是打过招呼了。

    门外的人站在门口没有动,他皱了皱鼻子,露出了些许不耐的神情,也许是闻到了什么。

    从任童的角度看过去,她能看到那人的着装,高贵低调的靛蓝色长袍把他的线条遮得严密,装衬得那人禁欲不可侵。名叫格鲁皮斯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任童,近乎黑曜色的蓝色眼睛一瞬间迸发出光芒,就像夜空里的最后一束烟火,转瞬即逝。

    格鲁皮斯只是看了一眼任童,就收回了目光,跟布莱特交谈了几句后,就进了房间,来到了床边。

    任童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自从见过国王后,她开始不断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她需要契机。

    格鲁皮斯单膝下跪,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耳边的黑色发丝轻轻滑落,拂过他冷峻的侧脸。

    “弗兰殿下,恭候您的归来,第二骑士格鲁皮斯·多克在此忠诚地为您献上祝福。”谦卑的语气,完美的礼仪。

    她想起来了,这正是她最尊敬的老师——格鲁皮斯。

    格鲁皮斯是任童的尊师,历史、礼仪、魔法、政治,他是本国全知全能的大学者,也是教导弗兰契斯科这一切的老师。

    虽然才三十出头,但已经在各学界中发表了许多论文,在魔法领域是被称为“大贤者”的传奇人物。

    任童很想下床给他行礼,奈何手脚酸软,最后只能在床边坐直。

    “格鲁皮斯教授,我很想你,谢谢你特意前来。”任童很想给他一个拥抱,格鲁皮斯是相当于她的父亲一般的存在,无关年龄。

    格鲁皮斯听到,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殿下,我说过,你我已不是师生关系。”

    任童一听,轻笑,“这话感觉我也跟布莱特说过。”,只是她让布莱特不要再把她当作女王,说着,任童给了布莱特一个微笑。

    旁边的布莱特一时没想到任童会把话题带到他身上,温柔的表情此刻有点呆滞,睫毛扑扇的片刻后转而迸发出柔情,那是冬末告春时的第一股暖风,滋养大地。

    他嘴角含笑,礼貌地向任童点一点头,没有说话,但每一个细节都流淌着两个当事人才知道的情愫。

    格鲁皮斯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深蓝的怒意爬起,藏在宽大衣袍下的手不断收紧。

    “殿下!”,格鲁皮斯突然发话,声音大得把任童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看向布莱特的目光。

    “怎、怎么了,格鲁皮斯卿?”任童被吓得突然正经了起来,格鲁皮斯好像突然生气了?

    “现下您的身体稳定了下来,我们该拟定今后的计划了。”格鲁皮斯声音冷得像要掉出冰渣来,这让任童想起了当初上课开小差被训的时候。

    “计划?”任童不解。

    “就是······”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布莱特正准备上前解释,就被格鲁皮斯一个绝对零度的眼神盯了回去,布莱特见状,眼里含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退到了一边。

    “殿下,怀特王统治了这个国家。他不仅骗取白雪·怀特的信任,还借机把您流放,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格鲁皮斯看着任童,墨蓝色的眼睛里流窜着冰蓝怒火。

    任童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愤怒,同样的感情,她在布莱特身上也感受到,每次都是在提及国王对她做的事的时候。

    “他为什么这样做?”任童还是想不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说他爱您。”格鲁皮斯声音突然放轻,周围的空气突然凝重。

    任童听到,呼吸突然放缓,有点缺氧的脑袋里想起了刚刚的会面。那一句“你还是那么美”——每当任童想起来,都会让她抖上三抖,简直是诅咒。

    “可我记得······”国王有白雪了,怎么可能对她感兴趣。

    格鲁皮斯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稍微绕了一下弯子,“魔镜之所以被誉为国宝,是因为它能做很多超乎常理的事,您已经亲身体验过了魔镜的幻境能力。”

    “您一直被流放在魔镜的世界里,您以前所知的一切,仅仅是魔镜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幻境内的时间是静止的。”

    任童听完,脑袋一阵钝痛,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想起自己进入镜子前曾经被施了魔咒,那是古代咒文,只有皇家才知道的杀人于无形,即使死了尸体仍然保持美丽的魔咒,而国王正是一个恋尸癖。

    “他本来是想杀了我然后把我冰封在魔镜里?”任童模糊道。

    格鲁皮斯点头,“可最终国王没有如愿,您没死去,而是消失在了镜子里。”

    “他是怎么知道古代咒文,又是怎么知道魔镜的力量?”怀特王不是族人,不可能知道这些。

    “是白雪·怀特。”格鲁皮斯给出了结论。

    “白雪······”任童现在头昏脑胀,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间根本搞不明白的。刚恢复记忆的混沌感像洪水猛兽,冲撞着她的海马体,没来得及吸收的信息,像杯缘处快要溢出的水,而她则是握着杯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还没喝就打了个水嗝。

    ——脑子要转不动了。

    “好了,我们的女王刚恢复记忆,你就别太为难她了,格鲁。”布莱特适时地站出来提醒。

    “莱特,我是你的兄长,当然知道度在哪。”格鲁皮斯再次剜了他一眼,眼里写着不满。

    “好的,我的别扭兄长,看来我善意的提醒是多余了,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女王的休息了。”末了,布莱特走到床边,牵起任童的手,在她的手心上落下一吻。

    “再见,myheart。”随后,才晃着一头刺眼的美丽金发,如春风暖阳,消失在门外。

    任童呆滞,她看了眼手心,那里还留着温热,仿佛有一颗炽热的心窝在掌心。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布莱特是这么轻浮的人来着?

    真是一个看不透的人。

    “弗兰朵。”一把清冷的声音把任童拉回现实,她抬头看向格鲁皮斯,格鲁皮斯也在看着她。

    熟悉的感觉涌上,“在的,老师。”任童脱口而出,仿佛回到了授课的时光。

    格鲁皮斯皱眉,“我跟布莱特只差了两岁。”

    “这样啊······”原来只差了两岁啊,布莱特阴晴不定的样子完全不像长辈。

    “······”格鲁皮斯不动,站在那里散发着威严,眼睛眨都不眨。

    “格鲁皮斯······老师?”任童正襟危坐,她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啊!

    “只差了两岁。”格鲁皮斯像复读机一样复数了一遍。

    任童惊觉!对了,她怎么没想到!

    任童击掌,一副了然的样子望向格鲁皮斯,样子欣喜,像终于解出难题的学生。

    格鲁皮斯也了然,双腿不可察觉地收紧,身板挺直,嘴角含笑,像准备听到标准答案的教师。

    “格鲁皮斯教授!”任童觉得抱歉,格鲁皮斯虽然只比布莱特大两岁,可他是大学者啊,她应该尊敬地称呼他为教授!

    噼啪!

    一道闪电穿墙而出,打在了窗外白雪堆压的松树上,直接被劈成了两半,落雪处树木焦黑,冒出徐徐白烟。

    任童吓得一个激灵,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反应不过来。她仿佛看到教授手里窜出了什么,那个东西又爬过墙,最后落在了树上,树就倒了。

    词汇和想象力贫瘠的任童只觉得——魔法太神奇了!!

    但是,是个人都看得出教授在生气,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格鲁皮斯卿?”任童现在一紧张就不由自主地变成弗兰契斯科语气,清远的声音里有疑惑也有一点责备。

    格鲁皮斯一顿,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臂一甩,宽大的外袍飞扬,他单膝下跪,外袍的尾部落地,扬起点点灰尘。

    “是我失礼了,请陛下恕罪。”头极低,是忏悔的姿势。

    “你能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行为吗,格鲁皮斯卿?”任童语气平和,却又感觉高贵优雅。

    “我······是臣无理取闹了。”格鲁皮斯肩膀僵硬,看起来有点紧张。

    “怎么说?”

    “臣很荣幸能成为陛下的老师,作为学者造福国民。但格鲁皮斯·多克,是仅属于您的骑士。”格鲁皮斯语气微凉,让任童觉得他好像有点委屈。

    任童这次领会了。

    突然的,她想起了布莱特说的“我的别扭兄长”,转弯抹角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多么可爱啊,她的骑士,那个比她大了足足十岁的兄长、恩师,竟也是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闹别扭,生气起来还会放电,这让她想起了那只虚构的黄色小电鼠。

    任童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不少了,她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格鲁皮斯的肩膀。

    “格鲁。”任童轻快地叫到,刚刚那副不可侵犯的样子仿佛从未存在,在这里的只是青春未满期的女学生。

    “弗兰朵,老师的名字是可以直接叫的吗?”格鲁皮斯站起来,语气十分宠溺,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真别扭,明明很开心,还要去羡慕弟弟。明明直接跟她说想让她喊名字就好了,真会转弯抹角。

    任童可不敢直接这样说,怕是会把人气跑,“格鲁格鲁格鲁。”

    “注意礼仪,我的殿下。”某人继续别扭。

    任童笑翻,“是的,格鲁老师。”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