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骑白马
“我身骑白马啊,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哟,回中原”
“放下西凉,没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身骑白马。
戏曲唱得好。
大家都在称赞薛平贵的英武勇猛,情深似海。
他以一敌百,为了维护将士的性命独自奋战,落入敌手,却和西凉公主结下不解之缘,在得知魏虎阴谋后,不惜连夜赶回中原,接回接发妻子,和公主一起许以平妻之位。
这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才能使他跨走三关,留下偌大的西凉,遵守最初的诺言,与心爱的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所以没有人想到王宝钏。
这一十八年,饥寒交迫,以草充饥,衣不蔽体,一切的一切伤痛与艰辛、凄凉与苦楚,每一件缝缝补补的破衫,每一个昼日里饥饿难捱的感受,每一个雨夜里无助的啜泣,每一道在冬季愈合又裂开的创口,都独自留给了昔日王家最受宠也是最美艳的幺女。
一个苦字,不足以描述这些年。
他走的那么决绝,即使三年可改嫁,她依旧风吹雨打,无怨无悔地等着他。
她要等他回来。
即使所有人都唾弃她,执意让她改嫁她却不肯,说她明明早已是个破鞋,有人看上她早应该感激涕零到跪下磕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她拒绝以后便破口大骂,说她这个贱人就不该活在世上,活着就是给菩萨蒙羞。
她还听过比这难听千百倍的话语。
可她等着。
她还守着心里那块没有被污染的天地。
如果你现在要问王宝钏,她后不后悔,自然是悔的。
一见薛郎误终身。
十八年。他走那年她十六岁。
这十八年,从青春到年老,最好的年华,都在日日夜夜的思念和自我安慰中度过。
“薛郎会回来的。”
“他是我的盖世英雄。”
“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我要等着他。”
“所以…我不能死…”
“我要活下去…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
而薛平贵确实回来了,可是他来的太晚了。
她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风光无限、美艳动人的王家三小姐,他也不再是贫苦低贱的王家家丁。凄苦的生活使她满面蜡黄,鬓发如霜。
而他已经成为了盖世英雄。
“我配不上他。”
王宝钏见到薛平贵那一刻,像是把什么放下了似的。
该有的狂喜和激动,难以诉说的爱恋,全都如过眼云烟,消散不见。
十八年抹灭了她的七情六欲。
她已经回忆不起每一个深夜里,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望着无垠的星空落泪。
所以当他说要许她以平妻之位,她只感到惊讶,这丝惊讶里又透着极淡的苦味,等你想去探寻,它早已碎落不见。
“不了。”
“我累了。”
薛平贵将王宝钏接回西凉之后,她只活了十八天就与世长辞了。
“活着真的好累。”
“只是活着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可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