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蒋楚风的死讯传遍南北两地,有人唏嘘,自然也有人觉得喜闻乐见。
符海仁因为受余秀娟牵连,几乎也是被蒋楚风堵得如同仓皇过街的老鼠,奋斗了半辈子的事业转头成了一场空。
近来符海仁也不知又搭上了谁的船,替人管起了生意,每每回家都是洋溢着一脸喜气,得知蒋楚风死后更是啐了一口,觉得他也不过如此,风光到了头这天下还不是要换人。
老太太也不知晓他具体给人干什么,总归每日忙里忙外,倒少了许多怨气,便也乐见其成。
符音从外面走进来,正要去自己的院子,被老太太叫住了,又是一顿说教:“从上午就不见你人了,瘸了腿还能到处乱跑?瞧瞧你这一身,叫外人看见岂不丢人!”
符音有些慌然地抚了抚自己沾上泥的衣裙,对老太太的数落仿佛都没听进去,只一味低着头揉搓着衣襟子,似乎在害怕什么。
客厅里,符海仁正在同人讲电话,虽未在人面前,却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脸上也尽是谄媚之意。
“好好好,没问题,我一定办妥!让蒋三爷放一百个心!”
符海仁挂上电话,一转头却看到符音瞪着两眼,又惊又怒地冲过来:“爸,你在给蒋成良做事?”
符海仁看见她这副样子,不耐地皱眉:“蒋三爷的名讳岂是你叫的,不要给我惹麻烦!”
老太太也在旁边呵斥:“你个闺阁女儿知道什么,不要妨碍你父亲做事!快去把衣服换一换,像什么样子!”
符音却像是戳着什么痛处一样,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妈都被他害死了!你居然还给他做事!我妈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连一口棺材钱都不出也倒罢了,还要跟害死我妈的凶手同流合污!”
“你胡说八道什么!”符海仁微愣之后,一脸怒容地看向符音。
符音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当下不管不顾地哭闹起来。她听到蒋楚风被人害死,也是打着去看热闹的心思,因为蒋楚风让自己瘸了一条腿,心里也是恨之入骨。只是没想到能在宅子外面听到一桩惊天动地的事情。
符音原先一直以为她妈是因为得罪了蒋楚风才落得那下场,却没想到是被人利用了,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她妈虽然在别人口里跋扈不堪,可对她是没的说的。她爸自来薄情寡义,可也没想到他居然能薄情到这种地步。
“我妈是蒋成良害死的,是她引诱我妈去对付蒋楚风才会落得那下场,是我亲耳听到的!爸,你就算再无情,也不能罔顾我妈九泉不安帮蒋成良做事!蒋成良他不会安好心的!”
当初警署通知符海仁去认尸的时候,也曾说过余秀娟的死因,符海仁只当她是走投无路怕被蒋楚风抓住,所以才自寻了死路。现在被符音一通话恍若敲了一闷棍,昏昏然过后忽而抓住了几丝清明。
余秀娟与他夫妻十几年,他多少还是了解几分的。这个女人比谁都怕死,关键时刻除了会保全自己和符音,怕是谁都不会顾,怎么会在受了教训之后转瞬又去招惹蒋楚风,还把自己逼上死路?
符海仁隐隐相信了些什么,可是面对放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内心动摇了一阵,还是一把将符音拂开了。
“你又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蒋三爷跟你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利用她做什么。”
“是真的!是我亲耳听到的!要不是我跑得快,蒋成良还会杀我灭口的!他要争夺鸿门,若被人知道他做的丑事,支持他的人就会少了!”符音抹了把眼泪,说得有些急切,很害怕蒋成良会发现端倪找来。
“我看你发神经了!”符海仁一把拉开她揪着自己袖子的手,转头吩咐,“带小姐下去好好整理一下,吃过饭就不要乱跑了。”
下人懂了符海仁的意思,不甚柔和地拉过符音的胳膊就往后院拽去。
符音见状,知道符海仁是不打算替余秀娟报仇了,手一伸就要朝符海仁扑过去,泪涟涟的脸上带着一片恨意:“符海仁!你居然真的这么薄情寡义!我妈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符海仁被厉鬼一般的架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胳膊撞在了旁边的架子上,摔碎了一个古董花瓶。
“跟你妈一样是个疯子!”符海仁冷声说了一句,转头就出去了。
老太太听着符音的嘶喊,睁开半眯的眼睛,道:“老老实实当好你的小姐就行了,外面那些事你掺和什么。左右人已经死了,你让你父亲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去闹,是想把你父亲的命也送了不成?”
老太太见她歇下声来,便叫人把她带下去了。
罗盈站在廊柱后面听了一阵,看着符海仁离开的方向,眼底也没什么温度。
依照符海仁的性格,不说他跟余秀娟没什么感情,就是有感情,在自己的前途面前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有利自己的方向。
所以即便他听了符音的话知晓些什么,也都烂在了肚子里。
符音被家里的人看管了起来,就连后院也出不去了。她哭闹、发脾气,听到的人也只管做自己的事,除了定时给她送饭送水,换洗衣物换恭桶,其他时候任她怎么叫都没人理会。
符音喊得累了,发了一阵呆,脑子里渐渐开始转起弯来。
符海仁她是不指望了,可这里面牵连的还有蒋楚风和符黛,只要她把这个事情告诉符黛,也是可以间接对付蒋成良的。
符音想通这些关节,便琢磨着办法怎么才能去见符黛一面。
这家里边,老太太和符海仁一样的没有心肝,算起来倒是只有罗盈还算讲道理。符音沉思了一会,便打算抓住罗盈这棵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喊着要见她。
下人被她喊得烦不甚烦,便去罗盈的院子通报了一声。
罗盈也觉得奇怪:“她要见我?”
余秀娟还在时,罗盈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连余秀娟的死也算在了自己身上一半,现在居然主动说要见她,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罗盈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见她一面,毕竟之前符音说的事情,她心里也有几分打算。
符音看到罗盈来了,几乎有些焦急的欣喜,她看了眼罗盈身后的人,欲言又止。
罗盈便挥了挥手,叫人退下了。
下人们也只是听吩咐不让符音跑出去,至于谁来看她,或是说什么,也都没有特殊的命令,所以关上房门也没管。
“你找我来不会是为了你妈那事吧?”罗盈见她呆愣住,抚了抚旗袍的下摆坐在一旁,“前儿你们父女吵的时候我听到了,不过我也劝你,蒋家的人都是不好惹的,你若想活命,只能把这事儿咽进肚子里。”
符音失神地摇着头:“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奶奶也不会管我了,原本只有我妈,可是她还给人害死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罗盈觉得她不自量力,拧了拧眉问:“那你想怎么样?老爷在蒋三爷那边正是红人,不可能因为这事放弃自己大好的前途的。”
符音遂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罗盈,罗盈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你想去见二小姐?”
罗盈见符音神色肯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你跟二小姐的过节可不少……”她看了看符音的腿,觉得她能惹得蒋楚风硬生生掰断她一条腿,又怎么可能求得符黛的原谅。
“我知道符黛也恨我,可这件事跟她和蒋楚风有关,她不会坐视不理的。”符音擦了把眼泪,目光重新投向罗盈,隐有哀求之色。
罗盈不敢保证,可她也有自己的考量。符海仁不是良人,那蒋三爷也不是善茬,符海仁为他做事也迟早要吃大亏,她也得寻机会把自己从符家彻底摘出去了。
罗盈沉思了好一阵,才道:“我可以帮你出去,但是……”
“我不会牵连你的,只需要一点松懈,我会跑出去的!”符音连连做着保证。
罗盈闻言,便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符海仁外面有应酬便没有回来,老太太早早就去睡了,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
月光泼洒的院子里莹白清亮,却忽然映起一阵橘红的火光,只闻一个下人叫了一声“失火了”,原本寂静的院落顿时乱了起来。
下人们正待上炕睡觉,闻声连忙系上衣裳,把能拿的瓢盆都拿上了,顺着火光冒起的房子跑去救火了。
失火的是符音的房子,一众人拿着水桶朝着已经燃得旺盛的门窗上泼去。
罗盈在丫头的簇拥下过来,冲着一群人喊:“快把门撞开把小姐弄出来啊!”
符音怎么说都还是这家里的主子,没人敢罔顾她性命。众人闻言,连忙合力抱了跟墙角下的圆木,将着火的门窗撞了开来。
下人跑进去,看见符音伏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当下也没顾上细看,连忙把人抬了出来。
众人还在忙乱地扑着火,就听到另一头的院子也传来呼喊:“失火了!太太院子里也失火了!”
罗盈急得一指:“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啊!”
一帮下人闻言,也顾不得其他的,端着瓢盆转而又去另一头救火了,倒一时忘了顾着角落里的符音。
罗盈吩咐了一声:“先把小姐抬到对面的房里去,去找个大夫。”
两头院子乱成一锅粥,救火的救火,找大夫的找大夫,便没人在符音跟前守着。
符音听到渐渐远去的喧闹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连鞋子也没顾上穿,趁乱跑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