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你们认识我

    药物的研发需要患者的所有信息与每天的反馈情况，尤其是在第一天吃过药后，戴着眼镜略显憨厚的博士班纳便上前来询问卡洛莱的情况变化，他是托尼的好友，同样拥有聪明才智的他却与托尼截然不同，看上去便是那种老实又忠厚的好男人。

    但越是面对这样的男人，卡洛莱才更不好意思将自己做的梦告诉班纳：“您给我的药挺有效果的，本来我多少应该看到一些幻觉，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班纳在光屏上敲打着记录下，随后继续问道：“昨晚有做梦吗？”

    梦境是会发生在每个毒瘾患者身上的事情，梦境扰乱到患者的作息，让她清醒的时候更加混乱。

    虽然做好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准备，但卡洛莱还是抿了抿嘴，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犹豫而沉默。十五岁的她虽然比在下城区的时候长了点肉，身段也拔高了些，但总体却还是那样略显娇小而脆弱的，她的头发又多，披散下来衬得那张脸便更小了，而当那碧绿色的双眼半垂时，便真真像橱窗里名贵的洋娃娃那样。

    即使是班纳那样并不善解风情的男人也会不自主地放轻声音：“不要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睡眠情况。”

    卡洛莱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片刻后开口回答道：“我昨晚有做了一个梦，但……不是什么噩梦，半夜大概叁点醒来，就没有睡着了。”

    “你之前也有失眠吗？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班纳贴心地略过卡洛莱不想透露的梦境部分，转而问向其它。

    卡洛莱点了点头。

    “是从被注射了毒品之后开始的吗？”

    “……”卡洛莱又沉默了片刻，她的沉默已经是对这个问题最明确的回答了，但班纳还是尊重着她，等待卡洛莱的开口，“是，在这之前开始的。”

    托尼今天并没有在实验室，卡洛莱一醒便从贾维斯那得知托尼要到晚上才回来，而现在实验室里便只有闭耳不闻的几个员工，以及周边清静的卡洛莱与班纳了。

    对于卡洛莱这个回答，班纳皱了皱眉头，又在光屏上快速地记录了一些信息后，更加放轻了声音地说道：“可以告诉我准确的日期以及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最明确的日期就是布鲁斯作为客人，说想让卡洛莱去韦恩庄园住的那天，但卡洛莱却也不能否认，在这之前她的睡眠就不算好了，只大概是每个帮派成员的通病，在卡洛莱入住中城区公寓的时候，床头柜里边已经摆着助眠的药物了。原先只以为是自己压力过大的卡洛莱是不是会借用这些药物入眠，但她确实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好笼统地回答班纳：“大概……是从来到中城区开始吧。”

    她以为班纳会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下城区来到中城区，又是怎样来到上城区，从韦恩庄园辗转到斯塔克宅的，然而班纳却疑惑地询问所发生在卡洛莱身上的事情——托尼没有告诉他，贾维斯也没有，即使对方是为自己解除毒瘾的治疗者也没有告知。

    可这样的做法反而让卡洛莱更想把自己的不堪说出来——其实也算不上不堪，多少哥谭的人从生到死都只是苟活在下城区那片肮脏而混乱的土地上，她现在已经很好了，不需要怜悯或是隐瞒。

    “我从十岁开始替贩毒的帮派做事，今年被卖到中城区，替另一个帮派做事。”班纳保持着沉默，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用尊重的心态去对待，何况是卡洛莱的，生在哥谭市下城区的人大多都有着不幸的一生，尤其是像卡洛莱这样依旧保存着善良的，他们逼迫不了别人，于是只能折磨自己。

    班纳的沉默似乎真让卡洛莱放松了一些，她继续说着：“也许斯塔克先生没有和你说，但我在中城区做的是皮肉生意。”有时候揭开伤疤，反倒还比遮遮掩掩来得更加爽快，“来到中城区后不断地发生着不太好的事情，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我睡不着吧。”

    卡洛莱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但班纳多少能猜得到，在她这样一个漂亮年轻，又足够脆弱好掌控的女孩身上，会发生什么事。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后，班纳推了推眼镜，说道：“之前只是根据毒品本身和在你身上引起的反应来制作解药，但如果带上你本身的心理问题，那我们的计划可能需要一些改动……不过没关系，这迟早都会解决的。”

    ——卡洛莱相信这迟早都会解决的，因为每个人都这么对她说。

    之前闯到公寓里阻止下詹姆斯的那叁个男孩也来到斯塔克宅，皮特罗似乎已经忘记之前向女孩告白过，用着斯塔克的巨大光屏与巴里一起玩电子游戏的时候，还回头叫卡洛莱一起。

    卡洛莱摇摇头，她的确不擅长玩电子游戏，但瞬间她便坐在了皮特罗和巴里之前，余光快速地扫到巴里的身影忽地消失，然后在游戏手柄还没坠落一半距离的时候就带着卡洛莱一起坐在了光屏前。

    彼得本来也想留下来一起玩游戏，但他却被一通电话叫去，穿上了红蓝色的蜘蛛侠战衣便去进行成为超级英雄的训练。留下来的便是坐在卡洛莱身侧的两个大男孩，其实他们按年龄算已经成年了，但与卡洛莱之前遇见的几个男性比起来，少年气的确还是重了些。尤其是巴里，虽然是叁个男孩里最大的一个，却最少年心性的，和卡洛莱坐得很近，结实的手臂就贴着她的，打游戏的时候还会有些左摇右摆的小动作。卡洛莱倒也不困扰，但巴里又会时不时扭过头来看她，然后露出灿烂又天真的笑容。

    皮特罗就显得稍微成熟一些，但也就是稍微，他会和卡洛莱保持一个衣服能磨蹭到，但却没有实打实地贴着的距离。那样的距离便显得有些暧昧了，体温很轻易地就能传给对方，这个距离保持久了，隐约着就像是真真贴在一起那般的隔靴搔痒。就像一层早就捅破了的窗户纸，他们在两边明明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可却又要装作无事发生那样。

    更别说在打游戏的时候，皮特罗被巴里勾起了好胜心时，动作稍稍打起来便会碰到卡洛莱，他不像巴里那样回直接地去看卡洛莱，去说抱歉，他只会偷偷地用余光去瞥着卡洛莱的表情，然后保持着像是无意之间贴得更近的距离。

    两个男孩中间的位置并不舒服，但卡洛莱依旧安静地等到这一场游戏的结束，为胜者和败者都鼓了鼓掌后，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让巴里与皮特罗都手足无措的问题：“你们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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