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谎言与谎言

    想来布鲁斯和杰森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先不说神情与状态上的问题，就自己拙劣的化妆技术，韦恩家两个英俊得绝对不会缺少女伴的男性，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布鲁斯大抵是不想让卡洛莱为难，所以只说了有需要可以找他们，而杰森就不一样了，想不说性格，就是他的年龄，看起来也就比卡洛莱大个六七岁，有些话他更适合说。

    但这并不代表卡洛莱愿意讲，她的神色有谎言遮掩不过去的慌张和无措，但她依旧坚持着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喜欢这里。”

    “但是你昨晚没睡好，或者说没睡，对吗？”杰森停下脚步，正正好站在了卡洛莱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像他直接戳破真相一般，不让卡洛莱有任何再撒谎的余地。

    卡洛莱被迫地站住，没有抬头去回视杰森的目光，只是微微垂着睫毛，飘忽着视线看向左下角的石板地，半晌后低低地回答道：“第一个晚上总是会睡不好的，今晚就没事了。”

    大概是猜到杰森就是这种性格的男性，卡洛莱倒没有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而感到生气或是不耐烦，反而是更真实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善意。但这依旧不足以让卡洛莱说出实情，她紧抿着嘴，好半晌没听到杰森回答后才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

    似乎刚刚的沉默只是一个闭眼，睁眼的瞬间杰森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眼神，俊朗而坚毅的五官并不像初次见面时刚入眼的凶狠，反而是在微皱的眉头之下露出关心的，亲近的情绪。

    这温柔在他脸上倒也不觉得奇怪，反倒让他的原本透着桀骜稚气的面庞略微显得成熟起来：“我知道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但是你可以相信我们……”杰森的神情带着一些不自在，但却又像是超出他能力的坦诚和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真实，“好吧，你只要知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说，就够了。”

    卡洛莱好不容易得来的些许平静在杰森的一番话后又再次烟消云散，并不是她觉得杰森在说谎或是其它，反倒是因为杰森足够真诚，才让卡洛莱愈发感受到压力，她无法像杰森那样真诚，同时更无法用正确的态度去回应对方的关心。谁能想到一个在下城区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女孩，竟然还对这种事情抱有愧疚与自责的心态。

    但无论卡洛莱内心有多纠结，她知道自己无法把这些情绪真实地展露出来，或者说，她必须隐藏着自己痛苦的理由。

    最好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于是卡洛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像是坦白一样：“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之前在哪里工作……我……之前遇到过一个客人……”卡洛莱没有再说下去，像是回忆起这个人都足够让卡洛莱感到痛苦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长叹一口气，撇开与杰森对视的目光。

    这个谎言其实也有些拙劣，但除了这件事之外，卡洛莱的平生只要花钱去查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只想着至少糊弄过杰森。

    杰森果然没有再说些什么，像是跳过这个话题一般地继续介绍着庭院里的一切，卡洛莱也保持着略微沉默但也饶有兴趣的态度回应着杰森。

    看似两人相处得不错，但却都各怀心思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杰森·陶德在午饭前就离开了韦恩庄园，当时卡洛莱略显不安地看着杰森离去的身影，虽然对方说是有工作也处理，但卡洛莱总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她的行为在阿尔弗雷德眼中便像是羡慕着布鲁斯和杰森拥有外出的权利，于是贴心的老管家便安慰着独自一人享用午餐的卡洛莱：“布鲁斯老师为您选择了一所学校，下午老头子要去办理些手续，卡洛莱小姐想一起去吗？”

    阿尔弗雷德的体贴并没有让卡洛莱感到可以外出的高兴，她的全部注意都放在了对方说的‘学校’上——卡洛莱没有上过学，或者说没有去过学校上学，像她这种加入了帮派的小孩，只要学会如果交易如何火拼就好，下城区的学校不敢收卡洛莱这样的孩子，而学校里的孩子大多出来也会加入到帮派里。但架不住卡洛莱生得就不像是个贩卖毒品的模样，所以自学的书本还是会多少提供给她的。

    这不是重点，卡洛莱当然也想去上学，即使自己落后了很多，也许要和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孩子一起上课也无所谓，但这仅对于过去正常的自己。今天晚上她也许就会见到那些快乐又痛苦的幻象，然后明天中午就会开始成瘾，之后的幻象越来越真实，痛苦越来越强烈，她会像个疯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无来由地发疯。

    她没办法去上学，甚至没有办法再在韦恩庄园里待下去。

    卡洛莱调动着脸上的肌肉，向阿尔弗雷德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想要睡个午觉，阿福爷爷。还有……去学校上学的时间可以稍微延后一些吗？我害怕我跟不上学校的进度？”

    卡洛莱只觉得自己完全配不上大家的真心对待，来到韦恩庄园不过一天，她就已经撒了足够多的谎，那些谎言即使不是出于本愿，但也让卡洛莱疯狂地看到自己的不堪，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的。更别说这些拙劣的谎言是否能瞒得过对面这些阅历丰富的长辈——卡洛莱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瞒过杰森，对方只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不让自己为难罢了。

    就像阿尔弗雷德一样，镜片后的双眼有年老的浑浊，但依旧能透彻人心：“卡洛莱小姐不用担心，需要的话老头子可以来辅导一下，您安心午睡吧，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阿尔弗雷德说。”

    ——但是卡洛莱不能说，她没办法说也说不出口，她的生活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所以不要与她相关，不要和她牵连，这样她能结束得干净利落，也不会有人因为她而难过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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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