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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冰糖葫芦

      马车轻碾过宽巷的青石板砖,在一地的霜雪上留下两轮车辙印,马蹄踏着雪,徐徐蹄向人声鼎沸的街市。

    车厢内铺设着好几层厚厚的毡子,温绾绾穿着狐裘,裹得十分得厚实。饶是这般,初七也不放心,又起了袖炉,让温绾绾抱在怀中。

    马车踩着积雪渐渐靠近市集。

    纵使在春寒天里,这靠近街市的方圆几里还是被吆喝叫卖,闲谈嬉戏声包围着,十分地热闹繁华。

    久违的嘈杂,令温绾绾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摸索着掀开车厢上的帘子,摊开手掌迎着凌冽的寒风,感受着雪花飘落到掌心时带来的刺骨冰凉。

    随侍在车内的初七,时刻将眸光移在温绾绾身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见她娇弱的身子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忙伸手拉回温绾绾向外探知的一只手。迅速地合上车帘,将寒意挡在车厢外后,又递上一只袖炉,让温绾绾抱着暖手。

    温绾绾看不到自己手上的样子,初七却瞧得真切。小公主被滔天富贵滋养出的一身冰肌玉骨,不过是沾了一片雪花,莹白娇嫩的掌心就被冻出了一块紫红色。

    小公主肤色雪白,抿着唇,似是浑不在意这点刺痛。她偏过头,双手抱着袖炉,一双眸子一直瞧着车帘的方向,也不言语。

    “殿下,您的手似有轻微的冻伤,奴为您上药可好?”初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拨开瓶塞,一阵清冽的药香卷入温绾绾的肺腑。

    温绾绾颔首,摊开手掌伸了出去。初七小心翼翼地一手拢在温绾绾的手背后,一手用干净的秀帕沾了药膏抹在温绾绾的掌心,她动作轻柔,将药膏抹匀了方停下了动作。

    而后又换了一方帕子,在温绾绾的手上裹了一层,系了个顶好看的活结。

    “初七。”温绾绾收回手,拢在袖口:“你替我瞧瞧外面在热闹什么可好?”

    温绾绾乖巧得模样,令初七都不忍心拒绝她。初七轻声应了一字,将温绾绾身上裹着的玄狐裘大氅收紧,以防着她不慎受寒。

    而后她撩开一点点车帘的缝隙:“奴一打帘,就有一个小贩扛着一根裹着稻草秸秆的棍子,其上用竹签插了数十串冰糖葫芦,沿街边走边吆喝。”

    “稻草秸秆是什么?冰糖葫芦又是什么?”温绾绾睁大了双眸,长睫轻颤着,一张小脸上盈满了好奇。

    金枝玉叶的小公主长在深宫里,又哪里会晓得什么是稻草秸秆,哪里会吃到这民间才有的冰糖葫芦。初七张口,简单的将稻草秸秆和冰糖葫芦作了个解释。

    温绾绾眨了眨眼,似懂非懂:“那冰糖葫芦好吃吗?”

    “奴记得是酸甜口的。”她自成了暗卫后就再也没尝过,记忆里冰糖葫芦的味道早便模糊了。

    “我想尝一口,好不好?只尝一口,你莫与郎君说,他便不会知晓。倘他还是晓得了,我自会护着你的。”温绾绾轻笑着弯了弯眉眼,颇有些讨好地意味在里头。

    “不,奴……”

    温绾绾双手倏地拉住初七的一片衣袖,双眸直愣愣地向着一个方向瞧着,她努了努嘴,轻晃着手中的袖口:“初七,我只想尝一口,你便应了我吧。”

    初七垂眸,思量再叁。余光瞥见小公主脸上希冀的神情,终是忍不下心,妥协道:“那奴下去买一串回来。”

    温绾绾噙着笑意,极为轻快得应了一声。

    随后初七便喊停了驭车的小厮,推开车厢门,一个闪身跳下了马车嘱咐道:“仔细着些,我去去就回。”

    卖糖葫芦的小贩向来是边走边吆喝的,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小贩就走到了街市的另一侧,若是再晚一些,怕是连背影都寻不见了。初七加快了步子,向那小贩的方向走去。

    温绾绾听着初七下了马车,脚步声渐渐走远后,她才伸出手摸索着撩开了车帘,探出半截身子“张望”。

    也不晓得马车停在了什么地方,前方甚是热闹的样子。似是有一堆人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什么。温绾绾好奇,侧耳凝神想要从一片嘈杂中辩出只言片语。

    倏地从人群里爆发出一老者豪迈地笑声:“哈哈哈,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委实将温绾绾吓了一跳,腔子里的一颗心骤然拔高。

    人群中亦有同温绾绾一般被吓到的人,那人惊呼:“嘿!你个老家伙!真真吓了老娘一跳!这榜上到底写了什么!”

    老者浑不在意那妇人的无礼,十分畅意地朗笑几声后回道:“苍天有眼,忠臣的冤屈,累了十几年,终于是沉冤得雪了……”

    “殿下!”初七甫一推开车厢,就见温绾绾探了泰半个身子在外头。她忙将人扯了回来,拣了干净的帕子将温绾绾身上被雪沾湿的地方擦了擦。

    温绾绾僵直着身子,端坐在车厢内。阖着眸,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袖口,她面色煞白,紧抿着唇。无论初七如何唤她,她都没有应上一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内。

    初七只得跪在温绾绾面前,边磕头边求饶:“殿下,是奴没有伺候好您,奴罪该万死。还望殿下应奴一声,求您了殿下……”

    也不晓得初七磕了多少下头,直至她将头磕破了,才让温绾绾察觉到一丝血腥味蓦地萦在鼻尖。

    温绾绾对这味甚是敏感。整个人倏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初七一直在跪地磕头,这血腥味就是从初七身上传来的。

    “初七。”她轻唤了一声。

    初七悬着的半颗心终于落了地,她又磕了个头:“殿下,是奴没有伺候好您,奴罪该万死。”

    温绾绾俯身,伸出手摸索到初七的肩膀,轻拍了拍:“你起来,此事皆是我任性妄为,与你无关。”

    “不,是奴……”

    “初七,我们回府。我不想去了,你另寻个人替我送一趟吧。”温绾绾嗓音略带沙哑,阖着眸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往后挪了几下,缩在车厢的一角,静坐着,似是十分累极的样子。

    初七张了张唇,轻声应下。而后推开车厢门,只露出一丝罅隙,对驭车的小厮道:“停车,回府。”

    小厮一句话也不敢道出口,讷讷地颔首,驱着马儿转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