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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节

      武曌以手掩面:“不敢看不敢看,圣人教诲非礼勿视。”

    李治刚要嘲笑她,忽然想起来另一个笑点,嗤嗤的笑:“我没教过这个啊。”圣人何止是孔孟等古圣先贤,唐朝的皇帝,宋朝的皇后,都称为圣人。

    唐朝的皇帝们对于宋朝对皇帝呼为官家、称皇后为圣人这件事感觉很不好。更不好的是宋徽宗称宋钦宗大哥,宋钦宗和宋高宗互称大哥和九哥,真不如唐朝时宫中内外呼为三郎。

    扶苏抓着他俩的小船,笑着威胁道:“想试试翻船吗?我衣冠整齐,你们两个啊”一个说我在戏水,另一个直接就成了非礼,说的好过分。

    武媚娘大笑:“别别别,我看就是了。”

    扶苏忽然感觉吃了大亏。

    李治哈哈大笑:“不要和她逞口舌之利,我都说不过她。”

    另一艘船上蹦下来的少年幽幽的质问:“让她看你干什么?”

    “阿盈,你别捣乱。”

    刘盈笑眯眯捂着胸口,用幽怨的语气说:“好过分呢,多日不见,一见面就说我捣乱。”

    扶苏直接把他薅到水里:“这都是跟谁学的,少听些戏,尽是痴男怨女纠缠,太无趣了。”

    武媚娘往镇子里看了看:“里面不打了?我来晚了?”

    “晚了大约有半日,父子已经和解了,关系好着呢。”

    “哎,这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是死在京师中,咱们还能早点知道。”

    “你知道的总比朱高炽早一些。”

    “这倒是。”

    皇帝们依次都回去了,本想看激烈的父子冲突,结果啥也没赶上。倒是之前就在镇中驻留的人看见了,刘彻给简述了过程:“父子俩玩了一会摔跤,就和解了。对朱允炆大概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吧。”

    李治微微一笑:“一个皇帝落得个不争的评价,且慢”

    武媚娘知道他的心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朱允炆若真是不争,何来靖难呐。他明明是不争气。武帝为了押韵,削了一个字下去?”犯不上像那些文人那样,为了押韵不择手段吧,你到现在也不喜欢被格韵拘束,依然是随性做歌。

    刘彻摆了摆手:“我没那么无聊。朱允炆面对着朱棣,唯唯诺诺,不敢怒叱,不敢明枪暗箭的进攻,莫说是朱元璋这样的脾气,即便是我这样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朱允炆没想搞成这种当面唯唯诺诺,背后重拳出击的样子,只是祖父的态度令他猝不及防,本想恭恭敬敬的等祖父母训示过后,才该是自己说话。燕贼那一跪,本以为他要认错,没想到敢把明太*祖掀翻在地,怎不叫人胆战心寒。以前他稍提异议,就觉得自己非常大胆,熟料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明太祖动手。他实在是被吓住了。朱元璋要他上去搏斗时,稍一迟疑,没想到机会又一次转瞬即逝,事后再说自己敢,倒是有些可耻。

    他的妻子马氏低声安慰了一会:“如今虽不能报复他,燕贼虽然势大,但在这里,他也不能报复你,各自相安无事罢了。他迁都这件事,动摇天下之本,究竟是成是败,还未可知。”

    原本各地给南京缴税、转运钱粮都很方便,水路四通八达,当地也很富裕,现在迁移到较为贫瘠寒冷的北方,额外多出了很多财政支出。还有一点,天子在南方,北方乱,天子在北方,南方乱,只要他们乱了,就是朱棣的错。

    朱棣试图拒绝老爹,各种建筑类书籍虽然描写的很全面,他也大概记得奉天殿的图纸,那也不能再来一个朱高炽,凑齐四个人就开工啊!!这又不是农村盖房子,有四个男丁就能搞定的事儿,奉天殿之高大雄壮,来四十个工匠也做不完,而且在观察了整个帝镇的木柴之后,只有几个果树还算够粗够高,那要锯断也得把人累死。

    朱元璋摘着橙子,不容质疑:“可以稍稍削减、变小一点。现在都是鬼,不怕房倒屋塌。闲着也是闲着嘛,你又不晓得农桑,现在又不用打仗,只剩下盖房子这一件事。”

    朱棣:“前些日子还在亲征漠北,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归田园生活,真叫人无所适从。”

    朱元璋丢给他一个橙子:“适应就好了。别的不要,简简单单的,可这这五亩地来个奉天殿就行了。又没让你在这里搭建整个紫禁城给你爹娘住。”

    朱棣无话可说:“我尽力而为。”真是对我给予厚望!幸好没说要我复制整个紫禁城,唔,换言之,没有后妃和宫女太监居住其中、百官百姓领略威严,要那么大的紫禁城有什么用呢,捉迷藏么。

    他出生在应天府,大明建国的七年前。

    十岁那年,洪武三年,开始出任官职。但是兄弟们都被老爹进行军事化管理,除了练习摔跤和骑射之外,还要穿着麻鞋出城远足,年纪渐长才开始用兵器。小孩子们摔跤更安全。

    马秀英笑盈盈的剥着毛豆,也不劝,打算等开始干的时候再劝。现在不过是通过折腾人来显示自己的权威。正如朱允炆违背了祖训,而朱棣打出的旗号是恢复洪武年间的制度,别人怎么看她不清楚,朱元璋有点高兴。

    远处的扶苏洗干净了一口金灿灿的大鼎,从水里捞出来,用手帕把上面的水擦拭干净,扛在肩上回家。刘盈去取了拿两罐油,有些惊讶:“他们没有偷吃。”

    “都说了是炸胡亥的油,谁还会用。”

    刘盈:“啧啧,将来朱棣对他的不肖子孙动刑时,不知道我娘会不会回来看。”

    扶苏打了个冷颤:“青天白日的,不要吓唬我。”朱棣,够狠。夫人,也差不多,再加上一个佯装单纯的武曌皇后,啧,可怕。若朱元璋和武则天在一起谈论治国,夫人该不会回来和朱棣探讨酷刑的研究发明吧?

    “咿~你以为我不害怕吗?”

    二人说说笑笑回去了,又随手从院子里拔了一颗人参,摘了三个桃子一个佛手,这不是给朱棣的,是送给外面一个朋友的贺礼。地府的人虽然寿命很长,但长了一百多年的胖人参也不好找。

    武媚娘走回来:“别去了,叔侄俩对峙不让人围观,只要有人看,就不谈论生前得失。”

    双方争执了一会,聚会地点从秦朝的院落,移动到武则天的明堂前面。扶苏拎了一个鬲过去,同样有三足,但缺乏两耳,看起来萌萌胖胖的。

    这边已经开始烤肉,有人带来一只鲜羊腿,一只鲜牛腿,吊在秋千架上,一边切一边烤。天然原味。

    鬲里加了一些肉、一些魔芋豆腐、还有些豌豆、以及大片的姜和胡椒,等一会炖好了涮粉丝,豆腐也会很好吃。

    朱元璋拎了一只祭品小羊羔,马秀英带了些橙子,以及胖儿子,悠然加入其中。

    这不是正式聚会,谁要是正好回来了,就一起享用一顿美味,没回来的人也就算了。

    朱棣叹了口气:“若早知道祭品都能收到,我该重新罗列祭祖菜单。”祭品通常是好看又好吃的一些菜肴,时令蔬菜,南京盐水鸭虽然位列其中,但千滚豆腐、香炖羊肝、牛肚却被排除在外,还是不免受儒家影响。某些看起来不是很好看的,就排除在外了。

    吃来吃去,懒得谈论修《永乐大典》及修书过程中偷偷毁掉的关于朱允炆的记录,只聊了聊战争。

    问起夏元吉如何,虽然被下狱了但是没被杀。

    朱棣又一次叹息:“夏元吉爱我。”

    谁都有这种大臣,虽然看起来有点讨厌,但是非常踏实可靠,就算偶尔气人,也知道他准是个好人,绝没有恶心恶行。这么一说……其他被杀的大臣真不无辜。

    谈到解缙被埋在土里冻死的事,朱棣脸上有些挂不住,几欲发作:“离间天家骨肉之情,他活该。”虽然大孙子非常优秀,但二儿子更优秀。解缙和朱高炽暗中勾连,我不好针对儿子,还不能收拾一个解缙么?

    朱元璋开始嘲笑他:“解缙为人狂恣,恰巧碰上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皇帝(自己不算在内,虽然没接受意见,但只是叫他滚回老家读书去)。说起纪纲此人,是不是有些熟悉?莫非是你们的故臣?”

    扶苏和武曌一起露出了不欲多言的表情。纪纲也搞过当众指鹿为马的事,春游射柳时,他故意不射中,安排好的人说他射中了,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反驳,一看就是在模仿赵高。至于罗织罪名、抢夺珍宝田产、勒索诸侯等诸事,看起来和周兴来俊臣很相似。

    朱棣:“莫非赵高转世投胎成了来俊臣,来俊臣又转世投胎成了纪纲?”这三个人发迹的路线简直一模一样,都是靠着给皇帝做亲信、帮着皇帝诛锄异己。结果也是一样的,都被诛杀了。

    场上的气氛有些尴尬,一时间只能听见烤肉的滋滋声,还有汤锅咕嘟咕嘟的声音。

    扶苏:“他们坏事做尽,如今只能在地狱中聚首,绝不可能出去。”

    武曌幽幽的说:“只要皇帝想用,酷吏何其多。单独一朝的酷吏,就有不下数十人,风气如此。你这一朝,如盛唐时一样,重用外族诸人。瓦剌、女真、鞑靼、交趾的宦官侍奉在侧,宦官和外族作乱的事,在历史上层出不穷,你不害怕?”

    汉唐两代的皇帝们目光都有些凝重。外戚、权臣、宦官这三大患,消灭不掉。

    明朝倒是彻底消灭了外戚问题,娶出身平平的女人做皇后,不给她的父兄加封官职,只给个爵位养着。权臣也基本上被消灭了,按照朱元璋制定的制度,虽然皇帝本人会有点累,但权臣基本上形成不了,权力被切的七零八碎。藩王嘛,藩王的权力基本上都被他收回了。

    朱棣对此信心满满,相信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驾驭区区宦官。

    经验丰富的前辈们坐等事情发展,只能静观后效。

    ……

    朱棣被迫接受了拿耕地打发时间这种离谱的选项,反正这里是沃土,他也试过亲耕,随便弄弄就好了。现在一年四季的祭祀不停,连饮酒都不用自己酿造。

    全套的永乐大典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修好陵寝之后,有一套副本被陪葬进去。

    朱元璋生前虽然手不释卷,从十八岁开始疯狂补课,补了二十多年,看着这五千卷的书也觉得繁多:“你都看完了?”

    “还没有。”

    突然有一个皇帝回来了,远远的高呼一声:“抓住罗贯中了!!”

    刘彻本来又在华盖一样的大树下焚香静坐,一听这话立刻抓着剑站了起来:“呵!在哪儿?”

    李亨从山上跑下来:“我也去!”

    真是一呼百应,在周围各处跑出来十几个皇帝:“同去同去。”

    朱元璋诧异道:“他们如此喜欢三国演义?”

    他目前还没有成为创作的对象,皇帝们也没和他探讨过被人扭曲的影响是什么感觉。

    天边飘飘忽忽来了个胖子。

    “朱高炽?这么快?”还没赶上一次麦熟?

    朱高炽也很郁闷啊,他正筹划着迁都回去,不想住在北京,还是南京好,有盐水鸭(不是),气候时令赋税官员觐见都很方便。突然就去世了。

    第346章

    朱棣看到儿子前来,有点嫌弃, 又有点惋惜:“才不到一年, 十个月, 你来干什么?”

    继位时间仅有一年,这要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那死的可疑。这小子已经四十八岁了,搁在哪朝哪代都不算短暂,还挺不错。这大半年来和皇帝们会面, 发现一件事, 很多人真够英年早逝的, 连他们父子三人登基的岁数都没到。这小子自幼体弱多病,行动常常要人搀扶, 这叫他看的很不顺眼。

    朱元璋、朱棣、朱高炽的相貌都维持在登基的时候, 那时候非常快乐。虽然还没有取得最终胜利, 但阶段性的胜利也是胜利, 马皇后/徐皇后还在身边,胖儿子们也没有产生矛盾, 还都是些不知道什么叫争权夺势的小屁孩, 就傻呵呵的为了御赐新书或贡品徽墨互相推搡, 小小的打一架之后又飞快的忘掉了, 各自去找伴读玩耍。让人非常省心。

    朱高炽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父亲, 太宗的表情有点奇怪,搞得他有点心慌,仔细想想自己这十个月以来, 进行的改革,放过了混蛋弟弟,想迁都回去但是还没祭祖通告祖先,基本上没什么错。跪下叩首问安:“父皇,儿子……思念您?”

    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他也没想到自己死的这么快,但事务繁忙更甚于监国时,还要为了迁都的事和朝臣吵架。明太宗(还没改‘成祖’)迁都的时候,和朝臣们狠狠的争执了很久,也杀了不少人,他现在想要迁都回去,又遭遇了很多阻碍。他迟疑的望着朱元璋,有点难以置信,这个挽起裤腿和袖子,手脚全是泥巴,拎着一根藕的壮年男子,为什么那么像我的祖父?

    朱棣:“嗤。”扶他起来,端详了一番:“还行。静静,出来。”

    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继位前后始终如一,老老实实给自己加太宗的庙号,没弄什么幺蛾子,对兄弟也很宽厚,诸事平平。

    朱元璋刚从荷花池里爬出来,在盘算自制藕粉是不是太累人,炸点藕盒子吃,也不错。最嫩的可以直接当水果来生吃,甜脆可口,还能去火。叫朱允炆挖的荷花池,自己养的荷花。

    “朱高炽,你怎么来的这么快?”还是蛮喜欢这个孙子的,性格很柔和。他就喜欢性格柔和宽厚的子孙,他自己性格急躁,却不喜欢性格和自己相似的人。就是这么挑剔。

    “万岁?真是您?”

    朱元璋洗了洗手,和藕,随手敲了他的肚子一下,略带喜爱:“你啊,真是胖的可爱。”孙子们几乎都比儿子可爱。哦,才想起来朱高炽恐怕不能当壮劳力用,他相当的弱,从小就体弱多病。

    “还得等,看来我奉天殿的计划还得顺延。”

    朱棣有点嫌弃的点点头,长子如果有次子那样的勇武雄壮,自己也就放心了。

    徐贞静听见呼唤,缓缓走了出来,走出来看了看比自己还老几岁的儿子。

    母子见面可比父子见面快乐多了。

    远处的皇帝们迟疑了一下,考虑到朱高炽这个皇帝在继位之后没有弊病,显然打不起来,那还是去找罗贯中吧!

    朱高炽难以想象的看了看这里的房子,居然要自己盖房子,其实不是很差,用最好的料,极尽所能的精工细作,盖了很高大的房子。但和皇宫比起来差很多。他见过乡村民宅,这里看起来要好得多,绝对是大户人家,用的不是泥土而是木料砖石,墙壁上还有彩绘,房屋刷了白墙,但没有琉璃瓦。

    不知道该问自己的父亲怎么会自己盖房子,还是问问他怎么能自己盖房子。

    胖胖的脸上有大大的迷惑。

    朱棣的脸有点黑,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连年征战晒的,北方的太阳似乎比南方毒辣,他的脸和手晒的比朱元璋还黑,拎着儿子到河边:“看看,这是秦始皇自己盖的楼台。汉朝的木楼。三国的茅屋草舍。唐太宗的明堂。别的皇帝都这样,可以勉强为之。”

    提起唐太宗,朱元璋想起另一件事:“朱高煦索取天策卫为汉王护卫,以唐太宗自比,真的假的?”

    朱棣不觉得有什么,谁不想有唐太宗那样的儿子呢,朱高炽但凡能做到文武双全、箭无虚发,他就喜欢这个儿子了。这三个儿子都是徐皇后所出,分不出谁轻谁重。

    朱高炽往祖父身后躲,这才说:“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