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在堂外屋子里，边放声大哭，边喊‘我儿啊’，身为人母，疼惜孩儿的心还是有的，尽管杨氏的性格确实很坏，可杀人放火这类的坏事，她还没做过。

    “人在做，天在看。张家老大……”李三叔叹了口气，看向唐青舒，“青舒，你还不知张家老大的事吧？”

    “知道，来的路上有听其他的村民说，说张家老大回来卖房子，在回去路上被劫匪杀了。”

    “那是什么劫匪。”李三叔道，“就是仇家，他是在去小灵镇的路上被杀的。那段路一直很安全，就算叛乱军与地动闹过后，都没劫匪出现过。我每天要帮村里的人去小灵镇上买点什么东西，两三天去一次，不管是他被杀前，还是被杀后，我都没遇见过劫匪。叛乱军闹过后，封安府小灵镇衙门都没有，那么乱都没劫匪，怎他一出现就有劫匪，不就正是仇家吗？”

    “我之前在小灵镇就有听闻，张家老大就很不是人，他在小灵镇中骗了不少人，有一家人因为被他骗，全家服砒霜自杀。这张家老大倒好，骗完银子就去下一个镇子骗，这一路都骗出封安府外。他这些年就扔个闺女和父母在家，不敢回来，不就真是怕仇家找上门吗？”

    “张夫子人走，他为人儿子不得不回来，可回来办丧事也就待两天人就走了。张婶子跟你们进山，家里一直没人，我本想告诉村长他们这事的，可第二天就有官府的人来找你们，我怕泄露你们的行踪就没说。村长便以为张婶子是跟着张夫子走，就写信让张家老大回来找找张婶子。谁知，这张家老大不去屋外找人，倒是在自己家中找到银子和房契，第二天就找人将房子卖掉。”

    唐青舒愣了下，银子和房契都是贵重的东西，难道杨氏离开时没将房契与银子带走，都藏在家里了？

    以杨氏的为人来说，她并不信任温善他们，若带上房契银两还怕被他们偷，还不如藏在家中安全。

    思及此处，唐青舒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心想，与杨氏打交道真的难。

    也不知谁告诉村长，他们一行人在李三叔家，随后没过多久，村长带着村里其他的人一窝蜂地来到李三叔家。

    唐青舒不便出去，就躲在屋外听他们的谈话。

    村长告知杨氏，家已经被张家老大卖掉，房子虽塌了，可地已经是别人。

    还有，家里的十亩田地也被张家老大一并卖掉。

    这里的田地之前村子里按人口分好，家里有些银子的，就花银子多买了些地。张家在村子里算得上是‘大户人家’花了银子买了地，所以家里的田地也比别人多。可现在，张家老大把所有都买了，这是断了杨氏继续待在清水村的活路。

    家没了，田没了。

    在清水村她还能做什么。

    杨氏听完村长的话，刚开始还在心疼得喊我大儿，可现在就直骂不孝子，大哭道：“那是张家世代的祖屋和田地，张家几代人的努力，就让他都给败光了，他要是还活着站在我面前，不死我也打死他！”

    村长听见她一直在骂大儿子，又与她说起了二儿子的话。

    杨氏听到二儿子也死，当即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人愣了下后，随即就大哭起来，“老头子啊，你一个人就一个人走，怎么把两个儿子媳妇都跟带上，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我还不如也去死了算了！”

    “张婶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有村民安慰她。

    村长见她都受这么多打击，便也将她嫁出去的两个孙女的事也都说了。

    张翠玉与张翠心都嫁了，但过得也不好，张翠玉砸断左脚，成了个瘸子。而张翠心，死在地动中。

    这张家活着的就只剩杨氏与张翠玉，算是也快没了。

    杨氏听闻，哭得再也骂不出来。

    屋外围观的两个村妇，在抿嘴偷笑。

    “我看着就是报应，想想当年温妹子相公死在地动中，张夫子将人接回清水村照顾，她总是见张夫子给点米粮就来抢，还将人家辛苦工作换回来的米粮也抢走，一点活路都不给人。”

    “对啊，温家那一家人多惨，一个女人带大四个孩子，张婶子也是当娘的，怎么就这么狠心。”

    “她就是只铁公鸡，在她身上拔毛，拔了都得还回去！”

    “可不是，她对温家岂是做了这点事，善娘还记得不？”

    “这怎能不记得，她看不起唐家，觉得那家人是猎户，又住在深山里，那唐家老三还瘸腿带个儿子，亲孙女不想嫁，她贪唐家那点聘礼，硬逼善娘去嫁，把人都给逼得跳河自尽。人没死成，她还继续去逼，最后人家没办法只好嫁了。”

    “但没想到，唐家老三是个香饽饽，虽然瘸了腿还有个儿子，可有的是银子，看善娘嫁过去后，回来拿多少好东西，还给银子盖房子。房子也结实，清水村的房子都在地动倒完，就只有他家的没倒。”

    “张家好的就只有张夫子和善娘的娘，之前张夫子还活着，张家什么都好好的，日子过得是多滋润，张夫子一走，张家就不行了。”

    “温妹子是跟善娘享清福去了吧，那场地动她们没事吗？”

    “张婶子是善娘的相公给送回来的，我见他穿的好好的，带着两个下人手上提不少东西，要是出了什么事，能这么精神吗？”

    “人要多做好事，像温家以前多惨现在就有多好，而张家以前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惨。”

    屋外的人压低声音说着。

    唐青舒听着眉宇浅浅皱了皱，这些人说风也是他们，说雨也是她们。

    人多的地方，是非偏多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唐青舒突然间庆幸住在深山之中，少了吵杂，多了清静，远离人群或许会成为井底之蛙，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如何说去。

    他起身回屋，不再去管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杨氏一心回来只想过好日子，知道藏在家里的地契没了，银子也没了，田地也没了，哭到半夜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