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原是智障，似乎是只要知道他的人都会清楚的一件事，或许说看到他就知道他并非是个正常人。

    他也并非天生而来，小时候五六岁吧，是最顽皮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子基本都野着呢，爬山捉小鱼样样都玩的开，家长们也是从这一辈长大并未多做管束，所以在那时的许原也是个特别皮的孩子。

    那次他与小伙伴约好去山上那个陡坡玩耍比谁胆更大，因为曾有人在陡坡上摔死大人们一律严肃告诫不准去那里玩，谁敢去哪被父母知道基本都一顿毒打。所以许原出来时，并没有告知父母自己要去陡坡玩，也是那一次在蹦跳中踩到了石块重心不稳，在伙伴们的惊叫中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昏迷不醒，脑袋并非直接落地而有缓存才未脑死亡保住了一条命，却还是落下了病根，尴尬的病根。

    轻度精神发育迟缓。

    当时抢救的医生手术进行的还算不错，许妈妈才会看到一个并非只会整天流口水笑的痴傻的痴呆，而是一个有些安静整天茫然发呆，叫十声才应有一声的儿子。医生告诉她，许原运气很好这样还是个好结果，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智力还能够发育也能继续读书，将来不必担心他没办法自主照顾自己。

    基本跟正常人差不多，但也只是基本。

    因为大脑受到器质性伤害是注定无法像以前活泼机灵的了，他的智力能发育却也发展的比较缓慢，他分辨事物的能力并不强，能读书却也会因为极差的记忆力和狭小的脑容量而不停的忘记拿不到好的成绩。能自主照顾自己但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却是不少。

    官方而来的说法就是：轻度弱智者学习能力极差，适应生活能力也打折，主要表现在不能正确理解问题，不能灵活地去思考，另外解决问题的速度缓慢

    所以很尴尬，他并不是正常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智障，到了社会就注定是个弱者。

    家境很一般，但许家父母并不甘心，也曾带着许原去大城市看医生，希望有办法治愈。但是医生却遗憾的告诉许母，即使花费高昂的费用治愈的几率不足一成，且随之长大这个希望更加渺茫。

    或许…就只能这样一辈子了。

    小时候生病不久后吧，由于家人的保护许原还能无忧无虑的活着，但随着长大，许原才明白，别人同情与嘲笑的目光，正面的讽刺与背面的议论，与经常性的无故暴打，会是他绝望痛苦的源点。

    他曾经有一个弟弟，是他快九岁的时候徐妈妈生下的，叫许宁。但是因为他的缘故，七岁那年没了，淹死的。

    因为那些人说：“谁叫你有个智障哥哥。”

    有试过那种明明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的东西，却被一次次提起嘲弄，却还得笑着脸的跟个逗比似装没听过的那种感觉么？每天都这么承受着，被别人欺负被别人羞辱让他无力反抗只能接受，无力去改变最终只能使沉默变得懦弱。

    也试过自杀，弟弟死的那年，他被侮辱至深的那年。试过结束自己生命去往另一个世界从此再也不会被欺负，但是妈妈泪眼婆娑哀求让他放下了这个想法，留给他的是手腕上一抹长长的刀痕。

    俗话说，人丑就该多读书，他的爸妈也是不甘心自己以后会被人看不起，从小就耐着性子的教导，而他也想要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证明自己智障并非无用论，父母的教导有了良好的效果让他也能读到初中毕业，调整心态用苦到不能再苦的三年啃完高中所有的资料，然后再放弃上二本的机会继续复读一年，最终来到了这个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京大。

    上大学要花很多钱，父母借了很多钱让他来上学。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是他最开心的一个假期，原以为换了新环境就不会再有以前的事发生。直到那一次把行李搬进寝室，有人来跟他搭话后那一脸想走却不太好意思走，眼中不耐烦的表情时，他恍惚间就知道那种噩梦，或许又来了。

    人总是有劣根性，嫉妒比自己好的人，却爱对弱者下狠手来证明自己也并非弱小。

    人善人欺，天不欺。他许原应该是人弱众欺，天也欺。

    看着眼前那个笑得邪恶的安莫，许原突然就想不通了，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若是一般的欺辱他也就认了，但怎么会有人就想玩他玩到这种地步，明明是互不相识的两个人，却假扮女装坐在自己搬离宿舍在外边租的屋子门口，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家可归要自己收留他，然后自己就那么傻的留了这个家伙一个月！

    安莫真的很漂亮，喜欢上扮女装的他也不意外吧，或者就是因为这份悸动蒙蔽了许原的心，傻傻的留了一个月之久。至于安莫说的那些事，除了对他有点暗恋的心思在外其余也就无稽之谈了，睡觉前想到今天安莫跟自己说了什么话就兴奋的睡不着。

    今天却发现人家一直都看不起自己呢。

    如果不是今天要交帮人论文才会走近奇怪大楼内，恰巧路过听到他与别人的对话，自己还不一定发现他是男生，11月的天气开始变冷，时常穿高领毛衣的安莫他看不出人家有喉结。

    “我承认我对你是喜欢你了，但现在我也是有了报应不是吗？既然你骗了我，那我们就这此抵消互不相欠。”

    没有去看安莫的反应，许原转头离开，拳头攥的死紧泛出一抹不自然的青白

    他忽然觉得很累，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场。

    二 艾谦

    “就当被一只狗咬到就好了，他不是人。根本没什么好哭的对吧。”许原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但也只觉得眼中的泪水也要渐渐模糊掉自己的眼睛，安慰成了最无用的话。

    真的，特别的难过。

    强忍酸涩的眼急匆匆的向前走，脚步慌乱的让路人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知道他底细的人更是在窃窃私语，更让他害怕的厉害，跌跌撞撞着急忙拐进一条无人小道上，见四周并未有人过来才悄悄的，缩在一角压抑的哭。

    他不敢哭的厉害，从刚才接受那些充满歧义的目光让他仅剩不多的自尊彻底崩塌让他害怕如此软弱一面引人前来，然后嘲笑。更害怕那些把他当做生活调剂品当做小丑的“好朋友”，嫌自己无用然后又来整治自己。

    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顷刻间湿润了自己的脸庞，泪水鼻涕一起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就….那么好玩…好玩吗？”

    许原双手抱住自己的腿，使劲的缩成了一团，感觉自己像是被抱住一般安心。

    “要是故之…故之在这就好了。”

    他想念何故之了，唯一真心待他的好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何故之是许原从小到大的邻居兼唯一的好朋友，虽然小许原一岁，但是却明显比许原成熟很多，在别人羞辱许原时总会粘出来保护着他成为后盾。

    现在，诺大的城市里，没有朋友也没有熟人，只有许原自己一个人。父母和何故之都在偏僻的乡下，心变得寒冷时总会想起他们的样子。

    想啊想，他又想起了安莫。

    那个在前一天还是暗恋对象，如今用恶毒的话语羞辱他至深的男人。

    这一幕多么熟悉，多么可笑。仿佛他的喜欢是她们最恶心的来源，所以恨不得自己去死。

    哦也对，自己也差点就真的死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安莫，那个即使安静立于一旁，不开口也能抓住他视线的女人，并非男人。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在看“她”的时候应该是充满了痴恋吧，安莫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一点。

    彼此都知道，只是不开口捅破。

    而许原也是不会捅破这层纸的，心智不全自卑至极无用至极，他的表白只会给人严重困扰不会有任何好结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自然不想喜欢的那个人也像那些人一样把他从此厌恶。

    也幸好自己还向那个家伙告白，不然更会被奚落到无地自容吧。

    他哭的更加苦涩，说什么不想给“她”造成困扰，其实也只是因为自己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而已。

    沉溺于自己的情绪，并非听到摩擦地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喂！你在干嘛？”

    疑惑的嗓音在许原背后响起，把吓得他浑身哆嗦！该不会..是那些人吧！

    他颤颤巍巍僵硬的转过身去，却发现只有一个男孩正皱着眉打量自己，见他转身后表情一僵翻了个白眼，但并未有任何厌烦情绪流露而出才让许原紧绷的身体不由缓了过来，擦了擦被水雾覆盖住的眼镜，仔细的观察着男孩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