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靥儿想过许许多多与澄赟再度相见时的样子。
但从来未想过,会是这般的。
澄赟面色苍白,嘴唇泛紫地躺在床上。那微弱的呼吸,让靥儿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马车还算宽大。
靥儿坐在床沿边下,轻轻靠向澄赟,低声唤道:“小和尚...”
这一句刚开了口。
便有晶莹泪珠从眼中滑落而下,滴在女子手链之上,冰凉相抵。
靥儿伸出手,轻轻碰上澄赟的脸,眼中却是淡淡冷然。
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好人歹人,都得做。
想到这,她站了起来。
伸出两只手。
肤色胜雪,手指纤细。十指灵活地在空中舞动,像是一只于百花间飞舞的妩媚蝴蝶,一勾一拉,上挑下调,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和美感。
隐隐约约有淡红色的光芒浮现,伴随着少女的舞动,直直射入小和尚的眉间。
小和尚唇瓣上泛着的紫,以肉眼可见的模样消退。
等到一切完毕,靥儿放下手,将小和尚身上盖着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转身离开了马车。
而在这转身的时刻里,那种悲伤与痛楚又弥漫上她的眼。
那公子站在马车旁边,看见靥儿恍惚的神态,不由愣了愣:“没想到堂堂圣教圣女,也会为情所困至此。”
靥儿听闻这句话后,勾起唇角,冷嘲道:“怎么?你以为我圣教之人,都是无心无肺的冷血之徒么?”
白衣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自然不是。只是,在下略有听闻几句,关于圣教的话。”
靥儿挑眉,示意对方开口。
公子弯了弯眼角,上前几步:“传闻里说,圣教圣女乃是天神所定,一旦定下后,圣女终生不嫁、无子、无人家。”
靥儿表情冷然,狠狠攥住手。
公子摇摇头:“只是铁律也锁不住人情。圣女此刻芳心已动,人情早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了的。”
靥儿直视着那公子双眼,微微一笑:“那按公子所说,我动了人情,生了妄念,违背了圣教铁律。是不是应该趁早狠心斩断红尘姻缘呢?为了,我的命。”
公子含笑道:“难道不是?圣教铁律严规远传于江湖百年,众人皆知违背其的后果有多么残酷。你是圣教圣女,所遭受的处罚,定然更可怕。”
靥儿上前一步:“可我不怕这所谓的处罚,这从小就束缚我的圣教铁律。”
公子愣住了。
靥儿眉眼带笑,美丽若盛开的芙蓉花般。
“若是因为惧怕而放弃了相爱,那我的爱也太脆弱了。我爱澄赟,出自于心,长念于情。人本俗物,怎可无心无情?你觉得我会为了生死而放弃?呵,东南天上山的公子,我可是从小到大见过万生之死的人。我早已不怕死,不惧死。”
女子声音温柔清亮,明明语气不重,却带给这位公子声声铿锵有力般的感觉,让他为之一震。
“可,可澄赟乃是少林高徒。先不论他是否能还俗,但先看圣教与少林只见的纠葛,血海深仇之下,你觉得,你们还能够在一起么?不问生死,只盼相守?”公子皱起眉头,侧过脸来。
似乎有些不敢再看这女子眼里的坦然之色。
靥儿微笑着:“不问生死,怎么期盼于相守?如今他和我已然是新仇旧恨纠缠不清了。”
公子似乎被靥儿这反复的说辞给气笑了,带怒而笑了一声:“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能相守,你还继续爱他?”
靥儿笑容扩大,本来妩媚多情的容貌却平添几分可人怜的天真和洒脱,让从未见过靥儿这般姿态的公子儿略微迷惘起来,被她的一撇一笑而吸引。
“我爱他,不在乎我们是否会相守一辈子。我愿意爱他,便是我的事。我知道他以后肯定会恨我入骨,我倒是开心的。比起单纯的爱,这样的爱恨交加,会让他记我记得更深刻一些。让我的离去...变成对他来说,无法忘却的记忆。你说,我的爱,是不是很偏执,很吓人?”
公子松开眉头,哼了一声:“吓人倒算不上,看起来却是傻得很。”
靥儿笑出了声:“傻也不错,我觉得挺好...公子,看在我会把奇毒妙法交给你的份上,能不能不要告诉澄赟,是我救了他?”
公子转头看向靥儿:“你要玩什么把戏?给我白送一个人情?让他以后对我感恩戴德不成?那可是算了,我那的佛寺是世袭的朝贡,他可是进不去的。”
靥儿瞪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的皇家佛寺!我只是不想让他在与我相持而对时,还感到一丝愧疚罢了。”
公子叹了口气:“唉,你们女人呐,就是心思多。你这西域的女人,心更毒些!”
靥儿笑了笑,将手中的一张薄纸放进公子怀中:“多谢你了。”
说完,她翻身骑上一匹黑马,眼光又在马车上留恋几许后,痛快地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那位被美人利落的举动震住的公子哥儿,摸了摸怀中的薄纸。
对着那马车,低喃一声:“这样好的姑娘,应该进宫陪陪我才是。”
可惜咯。往往都是,我没有你的机遇,没早一点碰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