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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团爷找到我了。”卫玠轻声温柔的对晋惠帝道,“谢谢陛下带它来找我。”

    晋惠帝有点脏兮兮却依旧不减和善的白胖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团爷没事,还和小娘团聚了,真好。

    然后,晋惠帝就脖子一歪,放心的晕了过去。他好像这才意识到他受伤了,他快不行了。在交待完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之后,这才在让他放心的人身边昏了过去。在眼前出现很多小黑点的时候,晋惠帝其实就猜到自己自己大概要晕过去了,他晕乎乎的想着,这样也好,不用担心会怂到哭出来给延祖和小娘丢脸,朕今天也是棒棒哒!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石勒看了眼不安生的叛军。这些人暂时是压住了,但是这么多叛军也不可能全都押回京城啊,路上那么乱,肯定会出事。

    后勤小能手栆哥再一次显出了他的存在感。

    他指了指就近在眼前的荡阴城:“去休整一下,咱们大概要改变回京的策略了。”

    荡阴城本来是被之前抓了晋惠帝的那一伙儿藩王兵所掌控的。如今藩王兵被张方全歼,张方又大鱼吃小鱼的被武贤法师给拿下了,换言之,荡阴城就这样顺利回到了自己人手上。

    好吧,也没那么顺利。荡阴城的骑墙派郡守,本来是想兴风作浪一番的,但还没开始,就被在城里群情激发的百姓给拿下了,怒领便当。

    荡阴城的百姓为有这样的郡守而感到羞耻。郡守都没来得及去给他背后的王爷报信,就被乱石砸死了。

    圣驾轻松入驻荡阴城。

    荡阴城因荡水而得名,在魏晋时代算是比较有名的一座内陆城市了,身处政治文化的中心地带,自西汉在这里设置郡县,它就是大力发展农业的重镇之一。

    拓跋六修小声给卫玠科普:“岳飞就是荡阴人。”

    当然,在岳飞出生的时候,“荡阴”已经去了草字头,改成了“汤阴”,属相州。苏轼还因为在汤阴吃过一碗令他念念不忘的豌豆大麦粥,而特意赋诗一首——《过汤阴市得豌豆大麦粥示三儿子》,诗名剧透一切。

    在卫玠等人进了荡阴城后,也吃到了这种令著名吃货苏轼特意写过诗的粥。

    粥在古代就叫粥,最早这个字出现在《周书》上——黄帝始烹谷为粥。中华传统吃货真是源远流长。

    豌豆大麦粥的味道确实不错,麦香浓浓,利膈益胃,特别是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两碗粥下去,再酣睡一场,简直妙不可言。

    一人一猫,蜷缩在榻上,一起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午睡小憩,画面美的让人不忍打扰。

    卫玠醒来的时候,拓跋六修便正坐在一边,欣赏着这幅美景。

    用栆哥的话来说就是“像个死变态一样”。

    但卫玠却习以为常,在拓跋六修还是灵体的时候,卫玠每天早上就都是这样,在拓跋六修温柔的注视下醒来,与拓跋六修相视一笑,什么话都不需要说,就仿佛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甜进心里的默契。

    卫玠很喜欢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心悦之人的感觉,他抬手,扯着拓跋六修的领口前倾,抓紧一切时间的和拓跋六修拥抱、深吻、肌肤相亲,忘情投入,食髓知味。

    拓跋六修自然不会推却这样到嘴的嫩豆腐,搂着卫玠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折了的纤细腰肢,尽可能的将两人融为一体。

    缠绵了有一会儿之后,卫玠才微微红着脸(兴奋的),靠后着身子(掩盖某处跃跃欲试想要“再来一次”的罪证),哑着低沉的嗓子(这是真的)道:“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这会却反而轮到拓跋六修下边一紧了。

    团爷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懒洋洋的撇了一眼眼前两个愚蠢的两脚兽,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春天都几把过去了,有时间不如睡觉,不如睡觉!

    第194章 古代一百九十一点都不友好:

    拓跋六修哪里是醒的早,他是根本就没能午睡。

    在卫玠睡下后,卫璪就派了个婢子小心翼翼的进来,把拓跋六修叫了出去,完全没管拓跋六修有没有也跟着睡下。

    虽然拓跋六修因为一直专注的看着卫玠的睡颜,还没来得及睡下,但他还是有点小不爽,可又不得不火速出去。

    因为卫璪就等在外面,根本不打算给拓跋六修任何温存磨蹭的时间。进来叫拓跋六修的婢子,准确无误的小声告知了拓跋六修,在心数百下内,您若没能出去,那郡守大人就会派第二个婢子进来了。

    拓跋六修没辙,怕吵醒卫玠,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轻手轻脚的离开。他甚至真的效仿古人,割断了自己被卫玠拽在手上的衣袖,生怕因为挪动而惊醒卫玠。

    虽然“断袖之癖”里的汉哀帝并不是什么好皇帝,但拓跋六修却莫名好像理解了汉哀帝为董贤挥刀断袖时的心情,那与董贤的睡颜有多美、有点多好看无关,只是一份对爱人的珍视之心,哪怕一丁点的不舒服都不想让爱人去承受。

    少时初读这个故事,拓跋六修觉得汉哀帝好矫情,怪不得西汉最后亡了。而如今……哪怕是这般的柔情,都不足以表达他深藏在心中生对卫玠的滂湃爱意。

    出门后,拓跋六修就看到卫璪果然防贼似的等在庭院里,但是并没有准备言出必行。

    卫璪其实也怕吵醒卫玠,要是让他阿娘知道他只是为了膈应一下拓跋六修,就把好不容易睡下的卫玠给弄起来,他阿娘一定会手撕了他的。所以,卫璪只是想诈一下拓跋六修,能成功就成功,成功不了就拉倒。

    结果,拓跋六修竟然如此好骗。

    拓跋六修看懂了卫璪的眼神,却懒得对他解释,他不是好骗,只是在事关卫玠的事情上,一丁点的风险都不想冒。

    卫璪终于看到了拓跋六修整齐断裂的残破袖子,在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露出了和拓跋六修以前一模一样的表情——卧槽,这傻逼秀给谁看?怎么能矫情成这个样子。

    若放在以往,拓跋六修一定会故意去碍一下卫璪的眼,报复他把他叫出来。但此时此刻的当下,拓跋六修满心满眼的都是对卫玠的一腔爱意,卫璪不稀罕看他秀恩爱,他还不稀罕把他和卫玠的感情放到卫璪面前让他随便肆意的评价呢。

    拓跋六修神色如常的从卫璪身边走过,显得面露异相的卫璪才是比较奇怪的那个。

    卫璪果然在愣了一下之后,怀揣着不想输给拓跋六修的倔强之情,也收起了脸上的怪表情。等去和武贤法师、石勒会面后,大家私下里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心路历程,分分钟猜到了拓跋六修断掉的袖子是怎么回事,又因为别人都没有大惊小怪而不想让自己露怯,最后就真的觉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于是,大家一本正经的开始讨论起了嵇绍带来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有关于洛阳城的近期动向。

    卫璪看着拓跋六修的眼神好像在说‘看,你错怪好人了吧,我找你是真的有事,才不是不想让你抽空和我弟弟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拓跋六修:= =你要是没有如今这个眼神、这个苍白的掩饰,我大概会信你。

    卫璪其实真的并不反对卫玠和拓跋六修在一起,谁让卫玠喜欢拓跋六修呢,只要是卫玠喜欢的,卫璪作为好兄长的典范,只会一味的宠溺纵容。他对拓跋六修的态度,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就像是他总爱找石勒的茬一样,只要拓跋六修和石勒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拓跋六修面对大舅子这样扭曲的心理各种有苦难言,我给我媳妇争取爵位还争取出错了?

    武贤法师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想着‘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当老好人了’,一边又不由自主的开口帮拓跋六修解了围,她提醒卫璪道:“你现在有救驾之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卫璪当然明白武贤法师的意思。

    卫璪曾仰天长啸,质问贼老天,他到底要立个多大的功,才能给他弟弟争取个比郡侯更大的爵位。

    如今老天爷回答了他,要么救世,要么救驾。后者的可操作性相对来说肯定比救世容易,却百年难遇,结果偏偏就被只是想去追猫的卫璪给遇到了。枣哥在关键时刻也没有掉链子,表现出了绝对的英勇,即便他当时根本没想过这么多,只是一时脑热的就去做了他觉得正确的事情。

    但是……

    “陛下是你救的啊。”栆哥沮丧的垂下头,他还不至于下作到和自己的妹妹抢功劳。

    “没有你,我不会知道陛下在哪里。”武贤法师却并不觉得主要功劳是她的。武力值很重要,但有时候像卫璪这样的“灵光一闪”也必不可少。

    若没有卫璪,他们会为了赶路,直接与晋惠帝擦肩而过。这事一旦在日后被有心人爆出,那无论他们有多少张嘴,都不可能解释清楚他们为什么不救驾了。试想一下结果……他们到时候要面对的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了,那画面美到根本不敢深想。

    武贤法师是很认真的觉得,她哥虽然傻,但幸运值却很高,不止这一次。在益州的时候也是如此,卫璪帮他们躲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类似的杀机四伏。

    卫璪却坚持:“我只是去找了个猫。”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就像是打开了什么神奇的开关,唤醒了武贤法师心底最暴戾的一面,怪兽出笼后,她一巴掌就呼到了卫璪的后脑勺上。卫璪没有防备,精准无误的磕到了实木斜纹的桌面上,额头迅速红肿了一片。卫璪重新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家妹妹,不明白他又哪里招惹到了她。

    武贤法师当然不能说她这是控制不住洪荒之力的秋后算账,她只能倍儿淡定的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强行转移话题:“别废话,我说功劳的大头是你的,就是你的。”

    “是的,女王大人,好的,女王大人。”卫璪立刻回答。他几乎已经形成了某种巴普洛夫反应,只要武贤法师用不容置疑的恐怖语气说话,他就只剩下了不断点头的无脑附和的本能。女王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嗯!

    拓跋六修没去管武贤法师是怎么背后教训哥哥的,只一门心思还在琢磨着武贤法师刚刚说的话,喃喃自语道:“这真的是个巧合吗?”

    卫璪恢复能力极强,犹如打不死的草总。他一边捂着红彤彤的额头,一边还不忘凑过来问:“不是巧合是什么?总不能是有人算准了咱们会和陛下错过,故意挑拨离间、栽赃嫁祸吧?这怎么设置圈套?能掐会算走修仙流吗?”

    修仙流自然是卫玠科普给卫璪的,从小卫璪就喜欢听这些神神鬼鬼的玄幻故事,武贤法师也喜欢。只不过卫璪关注的多是神仙们的爱恨情仇,武贤法师关注的是主角怎么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卫璪和武贤真的是生错了性别。

    武贤法师跟上了拓跋六修的脑洞,反问卫璪:“为何不可以算计?”

    对方不需要精准的算到这件事必须在何时何地发生,只需要确保两件事就可以了。一,不断的派人逼迫他们一行人尽快北上,疲于应对劫囚的人,无暇他顾;二,让晋惠帝一定会在最近一段时间被人从北邙掳走。

    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待在一边看戏了。

    不论是发生战争,还是晋惠帝仍在被绑架的路上,他总会在司州境内与带兵的卫玠一行人擦肩而过。只要有了这个由头,那便是他们一生的黑点,挥之不去的阴霾。当初一力主张送晋惠帝离开洛阳的卫老爷子,不仅难辞其咎,还会被朝臣怀疑是居心叵测。失去圣心,再加上舆论造势,卫家便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以死捍为忠心,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倒戈藩王。

    这样的猜测,正对应了他们最初对幕后之人的猜测,他不是想搞垮卫家、弄死卫玠,他只是在不择手段的拉拢,让卫家除了他别无选择。

    也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囚禁流,剪断飞鸟的翅膀,犹如濒死的天鹅什么都台言狗血小说总会有的神奇剧情。

    卫家有什么魅力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

    卫家当然有,还很多。

    海外金矿、两股军力、救世预言……说实话,哪怕只是拥有其中之一,就足以令旁人趋之若鹜了,更不用说是拥有全部,谋划多少拉拢的手段都不为过啊。

    “这是个连环计,层层相扣。”比拓跋六修还要沉默的石勒终于开了口。

    石勒做了个大胆的想象,却也是最合理的推测。

    从魏兴郡的围困开始,他们就在一步步的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对方大概早就料到了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疆胡和高句丽人不可能拖住卫玠,所以那只是个引子,引他们放下戒备,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然后敌人的杀招这才慢慢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孔。

    用一路上的危险,来掩盖真正的危险。

    “这是咱们穿越以来,所需要面对的最有脑子的反派了吧?”卫玠在听完拓跋六修的介绍后,陷入了沉思。

    二十年过去,卫玠升级了,反派的段数自然也有所强化。

    “洛京的情况呢?怎么样?有消息吗?”卫玠问到了真正的关键处。

    拓跋六修摇摇头:“不知道。嵇太尉一直陪在陛下身边,我们没来得及和他确认。不过你舅舅已经忍不住直接闯进去问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应该就能够……”

    拓跋六修的话还没说完,王济已经推着轮椅,带着卫家兄妹、石勒等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卫玠和拓跋六修的房间。团爷因为陌生人的气味太多,也惊醒了,闹了好大的脾气,最后一气之下,摆摆尾巴跑了。

    卫玠在庆幸,他和拓跋六修之前已经温存够了,在人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他在人前还是有一些小害羞的。

    王济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妹子的房间,盖因洛京恐有不保,他的亲妹妹和公主老婆都在那座如孤岛一般的城池里!

    第195章 古代一百九十二点都不友好:

    “什么?”卫玠急了,他不可能不着急,哪怕嘴唇青紫,面无血色,也咬牙坚持着要问个明白。

    什么叫洛阳恐有不保?那可是京师,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它难道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吗?士兵呢?部曲呢?都是死人吗?!卫玠以手抚膺,准备对时不时怒刷一把存在感的心疾放飞自我,他已经管不上什么控制情绪了,这就不可能控制得住。

    王济就猜到了卫玠会有这样的反应,特意带了晋江疾医两人一起过来。

    至于卫璪和武贤法师,他俩也很激动,但是因为来之前已经被王济透了点底,又担心卫玠这个就近在眼前的亲人,反倒是更加理智一些,至少能忍住咆哮的心情,先关心卫玠。

    结果……

    不等这三人有所反应,拓跋六修已经先一步把卫玠搂在了怀里,用极低的声音轻声耳语着只有他们两人之间能听到的安慰之言。也不知道拓跋六修到底说了什么,卫玠的脸色终于缓了过来,再配上晋疾医的秘药,一分钟就见效。

    王济并武贤法师兄妹都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拓跋六修,他们喜欢他能比他们都快的照顾到卫玠,又会情不自禁的酸涩于他竟然比他们都要快的照顾到了卫玠,明明他们陪卫玠的时间更久。

    拓跋六修没有反驳,因为他根本没空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卫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乌黑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么脆弱,又那么纤细,拓跋六修的保护欲空前高涨。

    卫玠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又安静的坐在那里,如一个精致的瓷偶娃娃,对他舅舅做出了请的手势。

    王济尽可能理智的、冷静的、客观的开始讲述他从嵇绍口中得知的消息。

    “在你阿翁把陛下送出去不久之后,洛阳就失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