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何湛哪儿敢再多呆?他说:“我这就走。”
“好啊,晚上我去找你…”宁晋往他耳边凑了凑,“幽会。”
何湛真想把这个臭小子拎起来打,真是一天比一天放肆,一天比一天过分!
宁晋那头儿有客人,不好离开太久,同何湛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何湛不再多留,喝下最后一口茶就走出了雅室。同外头一群玩乐的人道别,请他们务必玩得尽兴。这群人当然开心地应下,有人付账,就是最尽兴的了。
何湛走出房间的时候,忽听对面的雅阁中传来吵闹声。他多看了一眼,只见对面雅阁的门被猛地撞开,刚刚为何湛抚琴的兰君姑娘被狠狠推出来,一头撞在走廊的栏杆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一个华服男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上前又给了兰君几脚,破口大骂着“贱人”,金钗馆的妈妈凤娘赶忙从后拉住了那个男子,不断哀求着:“兰君只弹琴,真不能碰的。今儿我让最好的姑娘陪着郡王,您消消气,消消气啊。雪容!新月!来,赶紧来陪陪岚郡王,好生伺候着!”
冤家路窄。
岚郡王,不过不是原来的岚郡王了,老岚郡王前几年病故,世子继承郡王位,成了如今的岚郡王。他和何湛两人以前没少打过架。
何湛在这头看着,这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几个姑娘用水一样的胳膊拦住岚郡王,却被他粗暴地推开。他抓起兰君的头发就将她往雅阁里拖:“本郡王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不就是个婊子吗?装什么!”
兰君拽着自己的头发,还想跑,可无奈岚郡王力气太大,根本逃不脱。凤娘惊得直叫,连忙掰着岚郡王的手,喊道:“郡王开恩!郡王开恩!兰君姑娘真不是红倌,您就放了她吧!”
岚郡王盛怒,伸脚又要踢凤娘,凤娘身子往后一飘,躲过一记。岚郡王见她居然敢躲,当即松了兰君,又要拿凤娘撒气,却不想从凤娘后头闪过一个人,一脚就将他踹倒在走廊上。
岚郡王抱着吃痛的膝盖大叫:“哪个不要命的!知道本郡王是谁吗!”
凤娘惊恐地唤了声“三爷”,何湛将她往后推了推,站在一干女子前,睥睨着岚郡王。
“行了,要不是知道你是谁,我敢踹你吗?”
岚郡王一听声音就觉得这人让他讨厌恶心,他怒瞪着站起身:“何湛!少在老子面前嚣张!了不起啊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可不是吗?能回来看见岚郡王窝囊到只能欺负女人的地步,上天着实待我不薄。”
岚郡王听何湛的嘲笑,恼羞成怒地扑过去提住他的领子:“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何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讥笑道:“本公不想跟窝囊的人说话。”他微眯着眼:“听说最近岚郡王的手下打死了人,你被扰得不轻。要是不想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再闹下去,明天你就等着进宫见皇上吧。”
一听这话,岚郡王又恨又怒,钳着何湛的手渐渐松下来。何湛中了岚郡王的要害,岚郡王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将何湛推开,怒道:“何湛!咱们走着瞧!”
何湛腹诽:我好好走自己的路,谁要瞧你?
岚郡王带着他的人气势汹汹地离开金钗馆。
凤娘和兰君等一干姑娘给何湛磕头谢恩,何湛将凤娘扶起来,说:“往后遇见这人就将他赶出去。”
凤娘说:“没想坏了三爷的兴致。”
“无妨,我这就走了。你赶紧带着兰君去看看头上的伤,姑娘家,脸上不好留疤的。”
兰君方才被打成那样都没哭,此刻却嘤嘤哭出声来,连忙跟何湛道谢:“谢三爷!谢三爷救命之恩!”
何湛看着她微微一笑,没再说话,理了理衣衫,便带着几个随从离开金钗馆,打道回府。
此番情景自是传到宁晋的耳朵里。侍卫伏在宁晋耳边说了说方才的情况,宁晋将酒杯放下:“叔伤着了吗?”
“没有,倒是国公爷踹了岚郡王一脚。看样子,岚郡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宁晋抿了口酒,淡着声音说:“废了他的右手。”
“这…岚郡王毕竟是…这样,怕是要给三爷添麻烦。”侍卫甚觉不妥,又不敢违了宁晋的命令,只能搬出何湛来。
宁晋果然改了口:“岚郡王不是正为命案犯愁么?帮他解决了吧。”
侍卫遵令,即刻去办。
第71章 心鬼
没过多久,岚郡王手下伤人致死的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死者的家人半路拦截岚郡王,打断了他一条胳膊,人已经潜逃出京,追都追不到。
这些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念老岚郡王的功德,没有处置岚郡王,却罚了岚郡王府三年俸禄。说白了,就是任他自生自灭。
何湛是在宴上听说了这件事,心下一想就知跟宁晋脱不了干系。
恩…做得蛮漂亮的。至少没惹一身骚。
在金钗馆收了最后一场宴,夜市还很热闹。何湛今夜多喝了几杯,袖间全是酒气,他怕回去宁晋闻见会不高兴,便带着几个随从在长街夜色里逛了逛,散散身上的酒味。
京城就是小。过水桥的时候,在桥头碰见了个人。何湛的请帖下到大理寺已经三天了,这人一推再推,没想到今儿让何湛逮了个正着。
大理寺少卿,秦方。
秦方身边儿还拴着一头骡子,何湛徐步走到秦方跟前。秦方先是愣了愣,撑着淡定的脸给何湛行礼:“好久不见,国公爷。”
“你这坐骑可以啊。”
“…国公爷谬赞。”
何湛:“怎么?本公多次相邀,您都不来,还以为秦少卿忙于政务,没想到您是拉着骡子来遛弯儿了。”
“不敢。国公爷相邀,下官甚为惶恐,怕在国公爷面前失仪,拂了您的好兴致。”秦方垂首,“下官的确是在办案,脱不开身。”
何湛往身后看了看,只见一个青楼前来回走动着几名大汉,腰间悬刀,凶神恶煞的。何湛回想了一下前世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案子,一时没能找到头绪。
何湛问:“在这儿办什么案子呢?”
“未有定论,下官不敢多言。”
“那…秦少卿办案,我就不打扰了。”何湛将腰间的一枚玉佩解下来,递到秦方面前,“你曾帮过我,以后如果遇见什么难事,可以拿着玉佩来睿王府找我。”
秦方不敢接玉佩,将头垂得更低:“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国公爷言重了。”
何湛见他这样,心底翻腾出浪来,忍不住地想要逗逗他:“在京都,爷喜欢的人不多,你算一个。这枚玉佩,你敢不接?”
秦方诚惶诚恐地将玉佩接下:“…谢国公爷。”
何湛坏笑道:“我等着你啊,秦方。”
秦方:“…”好想打人。
何湛神识复了些清明,便让随从唤了马车来回睿王府。这几日他跟宁晋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今天何湛过品香楼的时候买了些海棠酥回去。
到睿王府门口,见外头还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皇子规制的,一辆是世家规制的。一辆马车旁倚着等的一个小厮是从前在清平王府服侍宁左宁右的小六,后来就在安王府里侍奉了。
竟是宁右来了吗?
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侍卫,拧着小六的耳朵就吼:“安王是不出来了吗?安王是想让我家小姐等多久?!”
小六吃痛直叫,死活挣不开,大叫道:“我家王爷也没让符小姐等,你等不过了,就走呗!哎呀!哎呀疼!”
马车内传来柔柔的女子的声音,似水一样娇人:“别为难他了。再等一会儿,天色已晚,安王总不能留在睿王府过夜。我…就想看安王一眼。”
何湛的马车停下,随从走过来吼道:“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拧着小六耳朵的手一松,小六赶忙躲开,抬头一看是何湛的马车,赶忙行礼道:“爷,奴是小六啊!我家安王等您好久了。”黄昏前宁右就来了,打算将何湛接去到安王府吃晚膳,不想会一直等到深夜,到现在宁右都饿着呢。
何湛从马车上下来,看见依旧水灵灵的小六,心叹这孩子居然没长残。
符家小姐见是何湛来,依礼从马车上行礼,由丫鬟扶着福身请安:“符尚书之女符婉见过国公爷。”
何湛打量了符家小姐几眼,免不了又浪:“符家小姐长得可真漂亮。”
符婉脸色一红,万想不到何湛是这样不羁的人物,一点也不顾自己长辈的身份。
何湛问:“你来睿王府做什么呢?”
符婉说:“在等安王。”
何湛看符婉身形单薄,夜里比白天凉,这么个娇小姐在睿王府门口等,回头传出去,人们还以为是睿王跟符婉有什么私情呢。何湛说:“别在外面等了,进来吧。”
符婉没有拒绝,随何湛一起进去。小六心里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快走一步去客厅报告。
何湛一边走一边问迎上来的管家:“睿王回府了吗?”管家答:“睿王派人传了信回来,说今天要晚些才能回来,若是国公爷回来得早,就让您先休息。”
听完何湛点点头,就吩咐管家去点亮破月阁的烛火,送走客人,他就去休息。
方才何湛听小六说宁右等了很久,索性掂着海棠酥入了客厅。符家小姐走得小碎花步,一时没能跟上何湛的步伐,两人虽隔着不短的距离,但好在跟不丢。
何湛进客厅环顾一周,没人,何湛正疑惑着,后背被猛地一撞,一双凉凉的手覆上何湛的眼睛,说:“三叔猜猜我是宁左还是宁右?”
“小六都说是安王了,还用猜吗?”何湛将他的手移开,宁右顺势搂住何湛的脖子,整个人似要挂在何湛身上。宁右眄了小六一眼:“多嘴的奴才。”
何湛又把他掰下来,这才跟宁右拉开了点距离:“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等了多久了?”
“没等多久。”宁右笑嘻嘻地看着何湛,低头往他身上嗅了嗅,“好甜的味道。”
何湛将海棠酥提起来:“想吃吗?”
宁右先是开心,但又不怎么开心。他知道这不是给他买的,看分量,也不是何湛一个人吃的。可宁右还是欢快地点点头:“要。”
“安王…”
柔柔的女声传过来,宁右望过去,就见符婉立在月光下,湛湛着一双秀眸看着他们,清瘦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能吹倒似的。
宁右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符婉说:“…是国公爷让我进来的。”
何湛说:“符家小姐在府外等你很久了,这样可不行。”
符婉说:“没关系的,我…”宁右冷冷地截断她:“谁让你等了?”
符婉眼中涌上泪花,咬着唇:“我…只是…”
“小六!送符小姐回去。”
何湛缓缓皱起眉,却没有说一句话。虽然直接将符小姐赶出去实在不好看,可这再怎么说也是宁右自己的事。
符婉也是有气节的,受此大辱,没有再作纠缠,当即哭着小跑出去了。
何湛免不了呵斥几句:“不能这样对待姑娘的。”
宁右委屈得不行:“三叔…”
“要是真不喜欢她,就跟她说清楚,别耽搁了人,空让人等。”
宁右点头应下,保证一定听话,跟符家小姐说清楚。
前世他被派到抚衢县任职,任知县的三年间只见过宁右两次,第一次是宁右来抚衢探望,第二次是宁右来跟他说,一定会接他回朝。
可在那之后,宁右便再无消息,等到他在宁晋的帮助下被擢升回朝,宁右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