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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就在动手的时候,孙胜依稀听到耳边一个女子的求救声,说自己就是方才那个姑娘,让孙胜想办法救救她,日后必定会有重谢。孙胜是个软耳根子,被那声音念叨了几遍过后,耳根一软竟然鬼使神差的提出要把这个纸人给买回去,店老板正是巴不得有人把这尊瘟神给请走,一毛钱都没要就白送给了孙胜。

    谁都知道,这扎纸人向来都是当作陪葬烧给死人用的,孙胜抗了这么个玩意回去那不是诚心惹他师傅不自在?因为害怕燕三责怪,他在半道上就找了一间废弃的破房子把这纸人给藏在里头,前脚刚出去,后脚一个女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孙胜回头一看,那女子生的相貌堂堂,不正是刚才扎纸店铺里卖自己东西的那个女人嘛?

    女子给孙胜鞠躬行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这孙胜胆子也大,明知道这不是一个活人竟然还与她攀谈起来。这个女子自称叫作小莲,九一八事变后不久就让打进来的一伙日本兵给祸害了,尸首被丢进了自家的井里,也多是因为这口怨气不得出,所以一直游荡在人间没有去投胎。现下,这全国早就解放了,小莲这阴气散得一天比一天重,不得已才附到纸人身上,恰好那天又被孙胜给撞上了。

    孙胜同情小莲的遭遇,这人自己带不回去啊怎么办?搁在这座破房子里万一下个雨啥的,纸人一烂,那这小莲怕是也保不住了。就在他犯难的时候,小莲提议,若是孙胜愿意,她可以帮孙胜自立门户一把。

    怎么帮呢?这小莲说自己死后一直盘旋在那队祸害自己的日本兵身旁,无奈那些日本兵杀戮极深,戾气极旺,自己根本不能得手,可是她却发现了一个秘密。

    当年满清末代皇帝溥仪被日本人接到了长春,弄了伪满洲国,溥仪临走的时候从紫荆城带走了不少皇家典藏。苏联人打过来的时候,一部分的宝藏被溥仪带到了天津,而另外还有一部分则被当时剩下的日本宪兵队给藏到了一处绝密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在延边!

    这就是小莲给孙胜的报答,延边和朝鲜交界。抗战后期,海路已经被美军封锁,日本人本来想从朝鲜半岛把这批皇家宝藏偷运回日本,随之战争的快速结束,这批宝藏也就成了未解之谜。

    话说当年这些宪兵藏宝之处也是非常精妙的,在中朝两国有一座山脉非常知名,也是中朝两国的分界线,中国人称之为长白山,而朝鲜人则称它为白头山。长白山终年积雪,而在山脚下却有一处盆地,长年有烟雾笼罩,故称烟集岗。其实延边原本是朝鲜语,是烟集的谐音,在那盆地之处又有当年日本人修筑的诸多工事,这批宝藏就藏于那些工事之中。

    孙胜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自幼那是穷掼了的,听闻那里有大批宝藏,心里自然就动了心思。找了个回家探亲的名义辞别了燕三,又买了一辆驴车装着纸人在那小莲的指引之下孤身进入了烟集岗盆地。那地方,如果套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很适合贝尔那样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去玩野外生存,方圆百里之内鲜有人烟,少量的一些朝鲜族原住民和满清后裔以放牧为生,孙胜几次都差点因为迷路而掉进深不见底的草窟子。

    小莲因为怕光,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出来,于是便改作了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孙胜终究是到了那个地方,在小莲的指引之下,果然是找到了那个当年留下宝藏的地下工事入口,不过小日本的工事修得是相当到位,几十年后依旧牢固的紧。厚重的钢筋水泥和巨大的液压式大门根本让他不能轻松进入,好在在入口的另外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孙胜发现了不少当年日军留下来的东西,其中一部分都是从民间大肆搜刮来的金银器,这些东西堆放的比较散落,可能是与那批皇家宝藏比起来要差的很远,有很多还没来得及编号部队便匆匆撤走。当时战事紧张,苏联红军百万铁骑从北方直捣关东军总部,大约便是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好好处理,锈蚀的大门才被孙胜可以破坏得以进入。

    靠着这批财富,孙胜在短短几年之内富甲一方,号称是从事边境贸易,其实就是变卖了那批财富。这些年他一直在想着办法去撬开那座皇家宝藏的入口,可是一直未能如愿,几年过后,想到自己老娘还在苦哈哈的喝着稀粥咸菜,自然是想回来孝敬一下。

    这些年,他孤身一直与那小莲作伴,日子一长,一人一鬼竟然暗生情愫,私下里也开始好上了。于是就给接回了老家,只不过白天不能见人,只好伪装成身体不适,终日锁在不见光的屋内,哪里晓得被他弟弟孙明给撞破,以为是恶鬼缠身请了查文斌,一剂汤药下去现了原形。

    孙胜既是做过出马弟子,自然是知道人鬼殊途不能苟合,可他对她小莲是有感情的,而且最大的问题是那个盆地十分难走,他又从来都是夜晚行动,如今小莲没了,让他再去找一遍,恐怕满满迷雾之间他孙胜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查文斌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果然是有隐情,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孙胜,查文斌起身道:“我那药剂是让鬼魂现原形不假,可是量却不大,按理来说烧掉的只不过是一个附体的纸人,那小莲的魂魄极有可能还在世上。”

    孙胜一听这不还有希望嘛,立马抹掉鼻涕眼泪道:“那查先生的意思是可能还有得救?”

    “有没有得救也要等到晚上,至少现在也是重伤,希望在她魂飞魄散之前能够找到,不过她既是亡魂便不该与你纠缠。这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应当早日送她超度轮回才是,今晚待宾客散去,我且与你一同去往试试能否招她回来。”

    孙胜那是感激不尽,辞了查文斌过后,一个家伙鬼头鬼脑的探了过来,原来是胖子。这家伙一看见查文斌带着孙胜出来,便一直偷偷跟在后面,他俩的对话全让这小子可听了一个遍,尤其是听到有皇室宝藏,那家伙感情就是给心头尖尖上戳了一下啊。

    “哥,爷。”胖子一副小人讨好的模样跟在查文斌身后道:“你跟他谈谈条件呗,那地方就他这种水准怎么可能撬得开,得换我去,分分钟的事儿,咱们见者有份,二一添作五。”

    查文斌懒得理睬他,胖子就那么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道:“查爷,这可不是盗墓啊,咱这是为国家做贡献,那可都是国宝,当年小日本掳走的,咱要是给找了回来,那怎么的也是功德一件吧!再说了,如果真给那贼眉鼠眼的小子打开了宝库,那里面的东西还不都得流落到海外了啊,咱自己人就算是搁在家里,那也是藏富于民啊。”

    “你省省吧,”查文斌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人家凭什么跟你搭伙?”

    “凭您啊!”胖子道:“那个什么女鬼小莲不还得靠您给弄回来嘛,她就是一地图啊,只有她才知道去那地方的路,您查爷的手段糊弄个女鬼乖乖听话还不跟玩似得。”这厮一听是皇家宝藏,那眼睛都要直了,他是铁了心的一定要打这个主意,他甚至想过,万一查文斌不同意,他就伙同叶秋把那孙胜给绑了。“他娘的,皇家宝藏,要是干一票,几辈子都够了!”

    “嫌事情不够多嘛?”查文斌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听风就是雨,世上没那么多好事等着你,老实说,上回洪村那件事到现在还没了结呢,我这背上的红印是越来越大了,最近晚上老是做噩梦。”

    自打上回洪村出来之后,查文斌无意之间就发现自己后背上留了个红印,起初不过是一个红点,哪里知道这红印竟然一天比一天大,更加邪门的事情还在后面。那红印竟然像是一个发育的胚胎一般,从一个指甲大小的圆逐渐开始分裂,慢慢竟然有了头和尾巴,在这个月尾巴又消失了,慢慢开始出现了四肢的图形,体积如今也已经到了巴掌大,整个过程就跟女人子宫里发育的胚胎是一模一样的。

    这东西不同也不痒,可是查文斌一个道士竟然也开始做起了噩梦,有好几次他都在半夜里一身冷汗的惊醒,梦到有个孩子破开了肚皮挖出自己的心脏在那里啃食……

    第六十一章 寻魂归位

    要说他自己是个道士,别人遇到这种事怕是多半会去请先生,的确让人觉得讽刺的是查文斌自己想了不少办法,竟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背上那图案一日日都在变化着,有时候甚至还能觉得背上偶尔传来一些动静,就跟女人怀孕时胎动一般。他正在为这个事情烦恼着,甚至有时候想过拿刀子把那块皮肉给切了算了,也托了不少人在打听,到今天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这种情况的消息。

    胖子一听他说起这事也觉得头痛,怎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老是轮到他们,不过他现在可是对孙胜口中的那笔国宝非常稀罕,看着查文斌去公屋里添香油,自个儿又在一边去盘算着什么馊主意了。

    孙家的老宅被一场大火烧了干净,那个被他从东北带回来的纸人小莲则在第一时间就化作了灰烬。公鸡血是纯阳之物,这公鸡天亮前会打鸣,意味着黑白轮换的开始,鬼物听到鸡叫就需要返回自己老巢不能再继续出来作祟。而黑驴蹄子更是民间辟邪的神器,其地位甚至不在桃木剑之下,这是因为八仙之一的张果老,他的驴子是倒着骑的,因为这头毛驴有灵性,毛驴的灵性就在其四只足上,可以夜行而不迷路,全凭四只脚,所以就认为这黑驴蹄子能够明心智,能够压制邪物。

    不过黑驴蹄子也不是啥驴子蹄都有用,通常来说,需要五十年以上的老驴蹄子才有用,时间短的其实没什么效果,这种蹄子在民国初年的西域考古队中几乎是人手一个,一直到现在还有一些经常和墓葬打交道的人在用着。

    而民间有一种“还魂汤”偏方,其就是用驴蹄子入药。产妇在难产或是产后昏迷时,用未见过光的驴蹄子熬水喝下,传说可以救命,且立即显效,这就是“还魂汤”。未见过光的驴蹄子,就是在母驴肚子里未曾产下的胎驴,因为其稀少,所以民间得到后往往秘藏起来,非至亲遇难处时不用。

    这公鸡血混合黑驴蹄子粉末,对于邪物的克制那是显而易见的,不过鬼物最终要被消灭最主要的还是靠诛,就是打散其剩余的魂魄,这时候就要用到一些道符或者是桃木剑这般的硬家伙。否则多是克制而非是消灭,能伤却不能诛。

    夜晚,待宾客散去,查文斌和孙胜一块儿去到老宅,这里到处都迷茫着一股烟熏的焦臭味,走在残砖断瓦之下,很难想象一天之前这里还是白墙黑瓦,如今却让人有着一股阴森的感觉。

    两人环顾了一周,孙胜小声道:“查先生,我……我没看到小莲。”

    “魂丢了要喊,鬼也是一样,她受了重伤走不远,只不过阴气受到这般的损害也不敢轻易出来走动,现在的她非常虚弱,你尽量喊喊看,只要她现身我就有办法。”

    孙胜听了查文斌的话,一边走就一边喊着小莲的名字,喊了约莫有半个小时也没见到一根毛,他有些垂头丧气,可是查文斌让他不要停,因为他罗盘上的指针一直在晃动着,只不过幅度相当微弱。

    七七八八的又找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就在这时,废墟里一片烧得还剩下半个脑袋的女明星挂历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在那个年代,挂历刚刚开始兴起,自从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吹响了港台流行乐进攻大陆的时候,一些厂家乘机开始推出了模特人物女挂历,那会儿可是相当流行的。

    这半张挂历为什么会引起查文斌的注意呢?因为它还有半个相对完整的人身,并且那晚没有什么风,卡片却在孙胜叫喊小莲名字的时候微微动了一下,查文斌走过去用罗盘瞅了一眼,指针被牢牢的锁定,纹丝不动,他这心里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接下来便是收魂了,这收魂可与一般的招魂不同,小莲是死的人,三魂七魄并不全,而且受了伤还不能轻易现身。所以查文斌就用了一样东西:幡。

    这招魂幡又叫灵旗,是用来招引亡魂的旗子,最早的时候人死了是会盖上一层帛的,也叫做魂帛。道教典籍中记载:“建斋之始,近斋坛空隙地,立长竿,预期扬幡,启闻穹厚,普告万灵”,使得“显幽共睹,鬼神遥瞻”。

    幡也有很多种类,查文斌今天用的这个叫作接魂洞照之幡,幡长七尺,以朱砂雌黄合研,书日月斗形于幡首,书幡名于幡身,左手书三天内讳,右手书三天隐讳。左侧是五个大字:酆都中云云;右边也是五个大字:金色光云云,用一根竹竿挑着插在废墟之上。

    立了幡后,查文斌点了一根清香,在那幡的上中下三处各自用香轻轻拍打了一下,口中念道:“任风吹扬,十方幽魂,睹此灵幡,一念皈依!”

    “呼”得一声,那幡当真便就开始飘了起来,孙胜看得是目瞪口呆,眼下四周可是安静的半点风都没有,这幡怎能做到无风自动呢?其实这便是阴风了,众所周知,风是因为冷热气流交替形成的,而当一个地方的阴阳失衡时也会引起类似的风动,若是阴气住盛,那起的就是阴风了。而鉴别阴风最好的办法便是,这种风你能感觉到在吹,可是你却发现身上的衣服以及毛发并没不会随风而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多半就是遇到一些“好朋友”出门了,最好能够离得远一些。

    查文斌用七星剑挑着那张卡片凌空一晃,放在那长幡的跟头绕了三个圈,口中念道:“阴灵来我旛,阳灵返汝残;北斗天蓬敕,玄武开阴关;魂魄乘吾召,急急附吾旛,急急如律令!”

    一道明火顿时燃起,那挂历卡片瞬间便开始烧了起来,他用剑把那挂历往上一扔,顿时一团火球便从上往下一掉刚好掉落在那扬起的幡上。这幡是绵帛织物,按理来说遇火便跟着燃烧起来,可是挂历落上去的一瞬间便化作了一阵青烟,那绵帛之上更是连半点焦黑痕迹都未曾留下。

    先前念得那个叫作追魂咒,乃是太上三洞神卷咒之一,作用便是把那小莲的残魂从挂历中找到,如今那一点点的残灰正在绵帛上微微抖动着。查文斌用手抓着那些灰烬照着幡上轻轻一抹,口中又念道:“阳神返汝魂,阴灵返汝残;魂魄随吾召,急急附灵旛!元亨利贞,魂魄归形;五脏万神,不受死惊,回尸返神,永保黄宁!急急如律令!”

    一张符纸寄出,绕着那幡上来回烧了一圈,口中含了一口清水猛地照着符纸碰了过去,连同剩余的符纸灰烬全部飞溅到了那幡上,此为附魂咒,如此以来,这小莲的魂魄方才可以在这幡上残存继续。

    接着,查文斌便从那竹竿上取下绵帛黄幡,折叠成一块手帕大小对孙胜道:“小莲姑娘的魂魄应该就在这里了,只不过她的气息还非常虚弱,我得带回家中用香油供奉,七天之后你来寻我,应该便可以再见到这姑娘。”

    回到五里铺,这圈绵帛黄幡便被放置在三清祖师的画像之下,查家有一个小神堂,也就是查文斌平日里修道打坐之处。这个房间被布置的非常特别,东西朝向,画像是西向东悬挂,意味着西方真神所在位置。房间里没有窗户,当中是两个蒲团,一个贡桌,一个香炉,两旁各有一排用来插蜡烛的烛台,里面的蜡烛终年不灭,查文斌不在家的时候,钭妃都会进去添上蜡烛。

    南北两侧的位置各有一排灵位,上面都是天正道历代掌门的姓氏,从师祖凌正阳开始,一直到马肃风。道家人很少悬挂照片,原本凌正阳是有一幅画像的,查文斌小时候见过,画像中的凌正阳十分威武,一身资金道袍侧身站立于云端,颇有些仙家的意思。

    早中晚,各要上香一炷,在外的时候,查文斌一般会面对家乡的方向在地上画个圈,上香祭拜,以示对先祖道门的恭敬。

    七日过后,也就是过了孙家老太太的头七,孙胜果然是如约而至,被查文斌带进小屋的那一刻,一个女人的倩影在屋若影若现,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就又消失不见了。孙胜急忙问这原因,“以前这小莲每次现身的时候都和活人无异,怎得今天看上去竟然呈半透明状?”

    查文斌指着墙上的三清道:“我这里是道堂玄门,上有三清,下有诸位先祖,她一个亡魂怎敢轻易现身?”不过他又说道:“小莲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上回对她的创伤还是极为厉害的,我估摸着再有段日子她便要香陨了,这几日她蒙受香火,听讼道经,逐渐已经开始放弃了心中的仇恨。我已与她交谈过,她也愿意让我超度她一番,早日轮回成人。”

    这孙胜虽有不舍,却也明白人鬼终究不能长远,便说道:“既是如此,那便让我带她回去,一路送至她的家乡,把这绵帛与她的尸骨埋在一起。”

    用一块黑色的布袋包好,查文斌再三叮嘱不可让她见光,才出门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胖子,他一见到孙胜那眼珠子一转便滴溜道:“你什么时候动身啊,咱俩搭个伴。”

    孙胜狐疑地看着胖子道:“我与你有何关系可以做伴?”

    胖子拍了拍身后的大皮箱子道:“去东北啊,咱俩刚好路上一块儿。”

    查文斌喝道:“你去东北做什么?”这胖子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查文斌没答应他的请求他倒是打算死皮赖脸的硬跟着了。

    “我去看看苗老爹,还有那一众乡亲们总可以吧,探亲外加旅游!”

    第六十二章 开往北方的火车(一)

    这胖子是铁了心要去的,并且他不知道使的什么招数竟然还说通了叶秋,这两人说风就是雨,查文斌也奈何不了。说起来他们一走也有好些年了,当初在野人屯创下的那些祸到现在都还没去了结,如今这日子好过了,查文斌寻思着给去看看老乡,弥补一下当年自己年少冲动时闯的祸也好。

    查文斌盘算着便说道:“即是如此,那便去上一趟也无妨,不过孙兄大可放心,你走你的路,我们走我们的路,咱们到了东北,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那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这孙胜心中虽有不甘,可是人说了,他们是去探亲,自己还欠着一个人情,你老阻拦那倒显得小气了,不过那烟集岗子也不是常人所能进出之地,眼下小莲的鬼魂还被困在那引魂幡中,自己才学了点皮毛的出马仙,对着神鬼之道不甚了解。

    “查先生,我若是把小莲姑娘带回祖籍安葬,那是否还能与她再见?”

    查文斌摇了摇头道:“难,她的魂魄过于虚弱,除非有阴气相补,这借阴之法不知道你可会?”

    借阴这门东西那自然是阴山法脉最为擅长的,出马仙多是和一些修成了精怪的兽类相同,与神鬼之术又是两个概念,孙胜哪里会这种东西,只能苦笑道:“那岂不是我就算到了东北也决计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查先生要不您就好人做到底,送我们一程,这小莲姑娘本就命苦,也不是什么凶煞之鬼,只不过是遭了日本畜生的祸害……”

    “好啊!”胖子倒是先替查文斌给答应了道:“这样便是最好,我们查爷最是喜欢助人,哦不,是助鬼为乐了,是吧,查爷?”

    查文斌自然明白,孙胜担心的是找不到那批宝藏的路线,这个由头正中胖子的下怀。看着他那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查文斌左右思量,这孙胜若是真得了那批东西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虽然他没有什么要上交给国家的高尚想法,可终究这也算是一批国宝,轻易埋了或是被人倒卖了都不是最好的归宿,于是便也答应道:“那就一起去吧,先送小莲姑娘,我们再去野人屯。”

    几年后再坐火车北上已经不是当初那般的迷茫,遥想当年三个愣头青憋了几天几夜最后到了那荒山野岭之中,如今不说是衣锦还乡,也至少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一节卧铺刚好四张床,桌子上摆放着各式零食,若是别人有进到这节车厢定会觉得奇怪,为何桌子上还有两碗夹生米饭和香烛,下面都还压着纸钱……

    那时候的绿皮火车有一个好,窗户可以随意开,卧铺门一关上就是个独立天地,为了这几张票可是没少花费心思,胖子特地跟黄牛高价买的,为的就是方便一路上照顾小莲。

    这节车厢肯定是最诡异的,早中晚都要点香,好在味道散的快,到了晚上的时候查文斌还要给她借阴。这阴怎么借呢?可千万不要以为火车上很干净,但凡是人多的地方都干净不了到哪里去。

    到了深夜里,估摸着火车上的乘客陆续都开始睡觉的时候,查文斌就出动了。车厢里的某些角落里时常会有一些陌生人在发呆,有时候运气不太好的人就会碰到了,而他就是专门去找这种陌生人的……

    有很多人是客死异乡的,早些年湘西赶尸就是把死在外面的人想办法给背回去,如今交通发达了,死人倒是不用背了,用个大点的袋子一装乘上火车当做行礼便是。说不定你邻铺床底下那个黑色大旅行袋里就是一具尸体,这种事儿可不是跟你在开玩笑,那个时候检票口可没现在这么严厉,稍微花点小钱就能把人弄上站台,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一种则是在火车上丢了魂的,这种事儿也比较常见,留下的魂魄就一直游荡在车厢里,南来北往,日复一日的来来回回想找到那个当初上车的点,可是你便再也回不去了,终身都在这条线上做一个免费的“旅客”。

    第三种则是死在火车上的,这里又分两种,一种是真死,既在火车上突发疾病暴亡的。一列火车几十个车厢,上千号旅客,不要以为每天都是平安无事,你去问问有经验的老乘务长,一年到头类似的事情他们遇到过多少?还有一种则是魂已经没了,可人是在离开火车之后才死的,这火车不好就不好在它是移动的,这魂落叶不能归根,往往就会选择一直徘徊……

    查文斌他们是倒数第三节车厢,这绿皮车开的慢,卧铺外面的走道上也有不少人东倒西歪的睡着,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些躺着的各式大腿,查文斌发现前面一节车厢的连接处那扇门一闪一闪的是打开着的。

    手里的罗盘迅速的转了一圈锁定了那个位置,这火车上的冤魂可也不是什么善茬,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随时等待着下一个投胎者。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刚想掀开那门,忽然觉得后背上被人用手一扣,一扭头,一个戴着大檐帽的中年男子满脸阴沉的正在看着自己道:“你到这里乱看些什么?”

    查文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人身穿一身藏蓝色的列车工作服,应该是个火车工作人员,当即说道:“我找个厕所。”

    “厕所不在这里,”那人用手一指远处道:“那边才是厕所。”

    查文斌应了一声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这么一想着他便回头一看,空荡荡的连接处哪里还有什么人,耳边只有不停的“况且况且”声和摇晃的火车皮发出的吱嘎声。

    难不成刚才自己被鬼搭肩了?这要真是,那可是讽刺大了,查文斌转身就往回头走,才走到那个门口,豁然那门迎面就自动开了,惊得他往后一退。

    这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还是刚才那个大盖帽,原来他是进了这个小房间了。那人理了理帽檐看着查文斌道:“不是跟你说了,厕所在那边嘛?”

    看着这人的身材,听着他的声音,火车道上每隔不远就会有路灯,灯光透过玻璃在车厢里晃过一道又一道的影子,查文斌打量着确定这绝对是个活人。

    “我突然又不想上了,”说罢他用把手轻轻放到了那门上,大盖帽好似非常忌惮他的这个动作,朝着查文斌狠狠瞪了一眼后“哐当”一下把门给关上了,还在外面上了一把挂锁道:“晚上不要乱在车厢里走动,这么多旅客万一有谁丢了东西就说不清楚了。”

    看着那个大盖帽越走越远,查文斌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哥,现在咱们这趟车到哪里了?”

    那人顿了顿又回身盯着查文斌道:“刚过南京站,还早着呢。”

    两人保持着一节车厢的距离,大盖帽也不走,就那么一直盯着他,这感觉让查文斌十分不舒服,感情对方真的把自己当成扒手了不成?双方僵持了得有一分钟的时间,为了避免让对方误会,查文斌决定还是先回自己的卧铺。

    一躺下胖子他对面的胖子就问道:“你在外面和人说啥呢?”

    “遇见了个怪人,”查文斌道:“那个小储藏间一定有问题,他是故意拦着我不让我靠近的。”

    胖子披着衣服就起床道:“谁啊,谁拦着你,我他妈去削他!”

    “火车上的人,应该是列车长之类的,”查文斌示意他坐下道:“再等晚点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伙儿的,真要闹起来我还没法解释呢。”他指着桌上那些贡品道:“咱这可是活人铺子,弄这些玩意搁着本来就有些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胖子把手枕在头下方道:“查爷,这火车上当真有鬼嘛?”

    “你觉得呢?”查文斌笑道:“你那铺子都不知道睡过多少人了,何况这趟火车,指不定上一个睡你铺子的就把魂给丢在这儿了。”

    胖子一把拉起被子道:“我靠,你可别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