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克温纱将海琳卓教导成那样，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的喜好。

    巫妖自然知道克温纱外表如何，但出于敌对立场，向来大肆抨击鬼婆长相。此时，它又在苏眉领口咕哝道：“死到临头，还非得保持虚假外表，好像这样就能找人护驾一样。”

    苏眉仍然不做回应，只趁着眼下机会，尽可能将宫殿中的画面一览无遗。事实上，克温纱长的再美也没有用。绝大多数人类臣民都已离弃了她，唯有怪物还陪在她身边。那扇倒塌的大门之内，并非仅有克温纱一人。

    与此同时，她听克温纱发出一声尖锐高傲的咒骂，“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她估计她在咒骂海琳卓，不知是否要他们转述这句评价。也许在老鬼婆看来，她养育了海琳卓，海琳卓就该心甘情愿地交出身体和灵魂，满足她所有需求。

    这句话尾音拖的很长，尚未消失时，苏眉视野就被其他东西遮住。那东西是一只双头食人魔，还有一群聚集在一起，此时正不断从正上方扑下来的鸟妖。

    双头食人魔身材极其高大结实，与恶魔有的一拼，身上还像模像样穿着盔甲，神色亦比普通食人魔更为精明。不用问，这一定就是树雾海中的食人魔酋长了。

    它身后带着一队喽啰，同样属于食人魔族群中的精英，可惜和它一比，个个都成了矮个子。它手中拿着双头战斧，狂吼一声，便隔空将战斧投掷了过来。

    苏眉隐形效果已然解除，成为它投掷的活靶子。但战斧还没击中地面，她就凭空消失，转眼出现在大厅正中，也不管那里是否存在陷阱。

    由于她做足了准备，一连串法术从她指尖骤然爆发。序列术就像不要钱似的，在她身边一个个出现，释放存在其中的其他法术。也就一眨眼功夫，附近区域已在她控制之下，形成完美防御，将所有能量伤害隔绝于外。

    她曾经想过，克温纱说不定会临阵退缩，选择死魔区作为战斗地点。但死魔区削弱敌人，也削弱怪物中的施法者，衡量过后并不合算。更何况，克温纱说不定根本不了解，作为法师的苏眉多么强大。

    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因为克温纱明显感到惊讶。她凌空疾冲过来，左手蓄势待发。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正在变大，仿佛中了变巨术，顷刻间膨胀成一只巨爪。

    爪子呈现青灰色，十分平滑干净，给人以无机质的错觉。但它舒展时，粼粼闪动着能量反应。苏眉百忙中一眼看到，法术符号正围绕在巨爪旁边，一刻不停地变换组合图形，就像在自行挑选形成何种攻击力量。

    符号终于成形，法术也轰击出来。苏眉认出那是律令死亡，心中同样十分吃惊，并尽可能加固所有奥法护盾，准备接下这一击。

    她所控制的区域晃动了一下，符文也紊乱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巨爪抓了进来，被奥法能量反噬，似乎感到疼痛，又急忙缩回。

    鸟妖首领从天而降，扬起翅膀，拍向三人中看似最好欺负的凯。它体型和同族差不了多少，动作却极为敏捷，闪电般坠到了凯头上。

    一发无形的能量弹射到了翅膀上，发出击中金属的声音。苏眉承担着克温纱的压力，实在没有多余力量救援。她正要担心，却见凯已经掠出了翅膀的攻击范围，转手一刀，重重砍中翅膀边缘。

    那柄秘银弯刀显然比外表更为锋利，硬生生从羽毛之间砍了进去，裂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鸟妖的另外一只翅膀击中了他，竟没产生任何效果，因为凯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如同幽灵状态与精灵状态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他掩盖自己秘密，和苏眉掩盖深渊领主身份差不多，都是没必要时不说，有必要时也不继续隐瞒。早在赶来树宫之前，他就预料到敌人太强，想必无法以平常状态对敌，已经做好曝露秘密的准备。

    苏眉顾不上仔细观察他，只能把他当成布景板，在正视克温纱时，顺带着瞥他一眼。她战斗经验也算丰富，几眼过后，已经看出凯的体质可怕在那里。

    那不算真正的实体，也不算真正的虚体，而是两种属性相结合，根据凯心意而随意转变。他握着弯刀的手和手臂依旧清晰可见，甚至比之前更为有利，而承受鸟妖攻击的部分则完全虚化。铁翅扫过他身体时，仿佛扫过了空气，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简单地说，他是个能接触现实物品的幽魂，也是个能让敌人攻击失效的精灵。这体质究竟有意而为，还是出自意外，就只有凯本人才知道了。

    克雷德自然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关注整个战斗局势。他最关注苏眉，生怕她被克温纱所伤，却也能看出她们不相上下，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因此，凯被鸟妖首领突袭时，他正准备撇下双头食人魔，赶去施以援手。

    他和苏眉看到了相同场面，也停下了救援的脚步。但他见过的怪物比苏眉多，认为凯展现出的能力和“闪现”相差无几，并未过于惊奇。闪现并非特别强大的生物特征，却很难缠，更有利于生物在危急时逃命。

    哪怕只是一头闪现犬，也能令数百发箭矢齐齐失效，让弓箭手们看着它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巨剑重新挥向原来方向，与双刃战斧交击，当场把战斧斧刃从中间砍开。双头食人魔在树雾海里，固然可以所向披靡，却不可能拥有克雷德这等力量。几十只怪物在场，看似场面宏大，可真正能与克雷德一拼的，唯有克温纱本人。

    巨剑剑锋旋舞着，毫无沉重感觉，快的就像凯挥舞他的弯刀。如今，苏眉和克温纱以高等法术互轰，都难以控制攻击范围，动不动把友军卷进去。克雷德全然没把身边嗖嗖飞过的法术放在心上，全力追杀双头食人魔，力图将它，还有它的那些喽啰一举歼灭。

    由此可依稀看出，他在深渊战场上，独力全歼敌人小队的风采。双头食人魔看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忽然一阵心悸，简直失去了使用武器的力量，只能依靠求生本能，胡乱反击着。

    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对手，既不至于拖累同伴，又难以马上杀死敌人，转为支援其他人。但场面再热闹，他们也没忘记，应该还有一只血魇首领。

    终于，苏眉向殿中石柱移动之时，一道血红影子从柱子里滑了出来，弹射到她背后。从近处看，血魇外貌比食人魔还恶心。它脸部也没有半点皮肤，露出赤红色的肌肉，眼睛亦是血红，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眼睛与肌肉的区别。它的嘴是圆形的，像脸部下方的圆洞，里面长着密密麻麻的利齿，还有一条长舌头。

    它也把舌头当作武器，射向苏眉。他们距离十分接近，几乎称得上背靠背。它和克温纱都觉得，舌头和爪子总有一个能够接触目标，伤害到她，但他们都想错了。

    苏眉早已做好准备，认为它一旦出现，必定选择她或者凯为目标。毕竟任何生物目击克雷德的残暴，都难免在心里打个寒颤，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然后去捏捏软柿子。

    凯移动速度也十分惊人，在几只鸟妖的围攻下还游刃有余。他始终保持着幽魂能力，令所有物理攻击无法生效。血魇就算偷袭他，只怕也很难取得什么成果。这样一来，目标就只剩下被克温纱缠住的苏眉。

    血魇正要享受舌头刺入血肉的快感，并在她背后留下一道极深创口，就露出了极为惊愕的表情。它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苏眉竟还关注着它，并迅速做出反击。

    她身畔爆发出无比强烈的能量震荡，犹如小型火山喷发，范围虽小，力量却极其强大，瞬间把它震开很远。这正是法师近身常用的心灵震荡，专门用于临危一搏，震死靠近他们的敌人。

    只是，普通法师若被敌人近身，往往意味着死亡近在眼前，无所谓搏命不搏命。像苏眉这样，敢于用它当做伤害类法术的，只占很小一部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灵震荡过后，苏眉趁着血魇被震开的机会，在身畔布下心灵力场，防止它轻易突到自己身边。

    这种力场无色无形，只在边缘处有些模糊，像毛玻璃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敌人一碰到它，立刻会让施法者有所警觉。只需一个念头的时间，力场就可以爆发能量，将敌人挡在较远位置。

    血魇可以在松软泥土中随意穿行，犹如变了色的大型蚯蚓，因而被称为密林杀手。如果一个人陷入沼泽后，发觉腿上传来异常拉力，那么就该考虑血魇存在的可能。这只血魇身为首领，自然拥有精英级别的力量，能够隐藏于更多介质之中，例如方才那座石柱。

    此时，双头食人魔的一个脑袋被巨剑击碎。克雷德一旦击中敌人，就会尽力破开它的防御，造成最大杀伤效果。这个头颅虽然并非被一剑砍下，却拥有等同于斩首的结局。鲜血自伤口中涌出，形成一道血柱，冲天而起，仿若一个小小的鲜血喷泉。

    由此可见，食人魔的心脏远比人类强壮，力气也远比人类为大。而它是十几只食人魔中，唯一能稍微阻拦克雷德的成员。它遭受重创，那么其余成员的命运也可想而知。

    任何手段也无法限制他们三人的行动。从苏眉在主殿中央现身，到食人魔酋长不幸重伤，其实并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与克温纱飞速移动位置，简直转遍了整个场地，激发出预布于此地的陷阱。如今这地方已经布满了闪电和浓烟，还有不停凭空冒出的各种液体，令普通人看不清战况。

    她稍微分心，将力场固化在自己身上，每移动一次，就在附近留下各种法印，或布下吓阻性的荆棘、触手。这些法术较为低端，不会花费她太多精力，却能有效阻止血魇遁地后忽然冒出。

    虽说法术生效时不分敌我，唯有被施法者控制，才能绕开无辜目标，但比起怪物，她对自己同伴更有信心。何况，她被克温纱死死缠住，自顾不暇，只能选择相信同伴实力。

    海琳卓已将克温纱的弱点告诉了她，并主动建议她该如何应对。她说，克温纱当年融合那只爪子，可能不怎么牢靠，年纪越老迈，就越难以完美控制它。尽管老鬼婆故作无事，但她仍能看出她和爪子之间的不契合。

    也就是说，战斗时间延长，对克温纱极为不利，所以她总进行最为激烈的攻击，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击杀敌人。即使这样会尽出底牌，也没有办法。只要苏眉能撑过战斗前半部分，并保证自身战斗力持续下去，基本就可以稳赢了。

    克温纱碰上其他对手，还能预先布下脱身途径。苏眉偏偏能感应到她在哪里，若她不放弃神爪，那么迟早会被找上门。面对这种两害相权的情况，她还不如就此决一死战，要么迎来生命终结，要么在绝境中获得新生。

    因此，在交手初期，苏眉几乎只能自保，无法反击，而她也确实不想反击。她燃烧大量卷轴，又利用身上防御性质的魔法道具，把自己围的像只乌龟。双方战斗的本质，其实就是克温纱造成伤害，和苏眉防止伤害之间的博弈。

    她已经可以看出，巫妖为何不敢独自前来挑战克温纱。若她没有同伴在身边，同样不敢这么做，宁可投靠反抗军，一步步奠定胜利。

    这座宫殿中，开始冒出双方的召唤生物，用以拉开实力差距。其中，还有食人魔法师召唤出的土巨怪之类。但它们无法应对如此激烈的战斗，甫一出现，就连续被陷阱或别的攻击击中，含恨消散了。

    树宫仿佛在摇动，屋顶也发出轻微断裂声。活化的气生根继续躲避火焰闪电，已顾不上交织成藤盾，连续露出多处缺口。外面雾气涌入树宫之内，带来些许凉意，却更增添了视物难度。

    苏眉耳边，不断传来咆哮声和惨叫声，以及鸟妖特有的尖利鸣叫，简直可以震聋人的耳朵。然而，这些声音没响多久，很快就被巨剑呼啸吞没，变成垂死□□。

    克雷德全歼食人魔后，居然选择了和食人魔酋长相同的攻击方式。他于重重光影中，准确无比地辨认出鸟妖首领，并将巨剑脱手掷出。那柄剑仿佛收割生命的不祥之兆，在半空旋出一片银色光芒，速度快到了无声无息的地步。

    他一这么做，连巫妖都不得不佩服。克雷德明显更关心苏眉，更重视她的安全。但他一抽出手来，仍然选择支援较为弱势的凯，认为苏眉暂时不会有事。与此同时，他踢起了地面上的一把连枷，把它当作临时武器，顺手砸向身边刚刚冒出的血魇。

    巫妖知道自己防御能力太差，只好在苏眉衣领附近爬上爬下，调整观察角度。令它高兴的是，这三个蠢货总算有着水准以上的力量。只要突破敌人的数量优势，胜利天平总会往他们这边倾斜，并且斜的越来越快。

    而到了现在，奥斯并未发动远距离心灵感应，通知苏眉大事不妙，证明诺南那边同样很顺利。它确认这些事实后，便继续保持安静，开始仔细查看眼睛与利爪的力量差异。

    如果有人能注意到这如同装饰品的小骷髅，将会震惊于它的冷酷态度。

    凯神情也同样冷酷，将精灵特有的战斗风格发挥到淋漓尽致。鸟妖吃亏之后，急忙尽量高飞，向他发动远程攻击。通常来说，普通人应该利用尚未消失的飞行术，追到空中，继续近距离追杀它们。但他竟没这样做，反而重新将背后的弓拿到手中，在以弯刀保护自己的同时，一箭箭射击目标。

    他之前还使用箭囊，在箭囊中插满各种属性的箭矢，这时却完全脱离了箭囊限制。只要他作出弯弓动作，弓弦便自动搭上无形之箭，照样开弓必中。克雷德掷出巨剑后，他也准确找到配合时机，看似毫无准头地射出一箭，却恰巧射中了躲避巨剑，突然出现在那个位置的鸟妖首领。

    悲鸣声再度充满每个人的鼓膜。

    巫妖自然看到了这幕场景，只小声咕哝了一句：“居然是银月血脉。”然后就再也没说话。

    克雷德与凯联手后，形势顿时往一边倒去。鸟妖自身力量还不如食人魔，只能依靠飞行能力，和声波攻击来抢占先手。但克雷德实在太熟悉会飞的敌人，所以它们失去了所有优势。即便血魇见势不妙，从地底赶过来支援，也不能扭转它们惨死的结局。

    苏眉之前还有余力扫视同伴情况，现在已经做不到这一点。她脸上表情极为严肃，与克温纱的狞笑形成鲜明对比。

    她倒并不怕克温纱忽然爆发，将她从法师打成法师肉饼。但随着她们互相攻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法术符号交集越来越广泛，分居两人身上的神骸之间，开始生出奇妙变化，让情况渐渐脱离了主人的控制。

    苏眉眼光已经可以与巫妖比拟，能够看出神爪更侧重于物理攻击，并极大幅度提升克温纱的体能。她移动，需要借助魔网力量，与正常法师别无二致。但克温纱力量、速度都更接近于大恶魔，根本不需要多做动作，便能瞬间跨越很长一段距离，追上以短程传送移开的苏眉。

    若用在场的角色做比较，这只老鬼婆反倒更像克雷德。而神爪也可以协助控制法术符号，增强克温纱的天赋法术能力，并允许她使用更多法术。

    苏眉隐约感觉，那位古神肯定有着操纵魔网的能力。它死去这么久，遗骸还能造福宿主，可见活着的时候实力极为强劲。

    但她刚产生这个想法，便已无暇继续思考。她陡然感觉到作用于灵魂上的强大拉扯力量，险些让她灵魂离体而出，变成海琳卓那种飘飘荡荡的幽魂。

    克温纱也有着相同感觉，因为她神色终于由狠毒转为惊讶，似乎没想到神骸抢先一步，在宿主分出胜负之前，就急于合在一起。

    她们都不清楚事情将会怎么结束，也都无能为力，只好继续维持攻击，并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但心态再稳定，也阻止不了融合趋向。哪怕苏眉急速作出反应，多次施展防止伤害灵魂的法术，也没能改变什么。

    在这一刻，她已能看出克温纱的弱点。克温纱灵魂竟然无力抵御那股巨力，被硬生生扯出了身体。因此，她目睹了一副极为奇怪的场景。

    面前这位美艳女子的身体上，赫然出现了与她容貌迥异的透明幽魂。那是一个极为丑陋、并让人感觉很邋遢的形象。它长着一张老巫婆独有的脸，肤色蜡黄，鼻子不仅长，而且呈现鹰钩状，坐落在向前凸起的嘴上。

    它非常年迈，以至于皮肉都松弛了下来，满脸遍布深刻皱纹，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灰色，充满了惊愕和愤怒之情。

    这就是克温纱真正的长相，与其他鬼婆别无二致。也许它还更丑陋一些，因为它实在太老了。

    它保持着满脸愤怒，行动却不由自主，向苏眉摇摇晃晃地撞过来，转眼间，已经突破重重防御，触到了她的身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克温纱身不由己，苏眉何尝不是。这一瞬间，她心中有很多奇怪念头，突然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古神遗骸，是遗骸在指引她，而非相反。

    事实上，面对神骸，也没有任何人敢自称了解。

    据说远古神祇死去之后，尸身会在星界，或者任何一个位面中漂浮。有些渐渐消亡，像正常尸体一样终结，没有必要提起；有些失去了所有力量，却也不肯消失，有可能变为生命诞生之地，形成崭新世界。

    像眼与利爪的主人这样，残骸还保持着些许神力，并顺利与新宿主融合的，只占很少一部分。

    无论在哪个位面的历史上，都有与苏眉类似的幸运儿。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得到神骸，继承了神的力量，自此走上要么中途夭折，要么青史留名的道路。

    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全然不认为自己幸运。她看着老鬼婆接近，不由有些迷惑，说不清楚神骸更多作用于身体，还是宿主灵魂。她只能做出最基本的推论，认为神骸依旧附着于躯体上，却会潜移默化灵魂，最终变成两名拥有者灵魂之间的搏斗。

    搏斗开始后，唯有一人可以安然过关，继承另一位宿主拥有的那个部分。

    克温纱灵魂与她相触时，她眼睁睁看着它，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想法只延续了一刹那，便被来自灵魂深处的震荡吞没，犹如被本能吞噬的理性。

    她面前那张脸骤然扭曲，老鬼婆发出一声悲鸣。在灵魂被巨大力量扯出躯体的时候，她已经注定落于下风。随着灵魂离开原有躯壳，那个灰眼人类女子也不复美艳，迅速老化为巫婆形态，彻底失去对凡人的魅惑力。

    在旁观者眼中，这是一幕难以言喻的画面。

    苏眉身上，包括奥斯身上的所有伪装都瞬间解除，露出他们的真面目。她额头正中，黄眼已全被黑色瞳孔充满，只留两侧月牙般的艳黄色。

    她描述不出具体感觉，只觉身心都失去了控制。她接触到老鬼婆的右手边缘模糊了，似乎正受到对方影响。但克温纱显然更凄惨一些，那魂体并非模糊不清，而是不停缺失。只有努力去看，才能发觉那不是她灵魂缺失了一部分，而是被苏眉吞噬。

    苏眉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拼命利用法师冥想，将自己与魔网连接起来，请求这张无形巨网的帮忙。她还记得，魔网选择受眷顾者时，从来只辨认他们的灵魂，因此法师即使转移身体，也可保有施法能力。同时，魔网就像现实世界，客观存在着，不受任何外力控制。即便是神，也可能被它拒绝。

    她的请求最终卓有成效，因为她发觉，法术符号开始在她皮肤上汇聚，发出淡淡光芒，似在减弱灵魂出窍的倾向。魔网加深了黄眼对她灵魂的增固，协助她对抗那股巨力，为她吞噬克温纱提供条件。

    其他人眼中的情景则与她不同。他们无法看到符文，只能看到她和克温纱僵持不下。鬼婆像只恶灵，紧紧附着在苏眉身上，想要侵占她的身体。但她注定要失败，每贴近一分，消失的速度就增加一分，转眼间，已然忽隐忽现。幽魂轮廓飞速弱化，最后变的轻烟一般，接近于完全消散。

    若拿她与凯对比，更能看出两者的不同。凯即便幽魂化，形象也只是半透明的，照样活蹦乱跳，色彩鲜艳，砍人砍的像风车一样。克温纱则虚弱的多，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不住发出无声咆哮，不甘心地迎接末日来临。

    巫妖早就飞了起来，飘浮在苏眉头顶正上方。也亏它当机立断，一觉察不对，立刻飞速逃走，否则它灵魂满身都是破绽，在神骸力量相持之下，必然遭受更严重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