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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每个在权力中心斗争已久的人都会这么想。

    大利所在,人心所向。

    可是兮华峰没人这么想。

    柳欺霜甚至不知道他说的王爷是谁。

    但她说了她今晚最长的话,神色很认真,

    “我不管他为何来沧涯,他既然真心拿我当师姐,我便真心拿他当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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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陆。云阳城。

    深秋时节,道童白日才扫过枯叶,眼下刚入夜,就又落了满庭。

    掌院先生坐在院里,褪去了往日端正的峨冠博带,乌发用一支木簪绾起,一身简素的天青色长衫,更显得随性散漫。

    似是秋风太萧瑟,他唇色微微泛白,就连眼角的细纹都深刻了几分。

    他见卫惊风从屋里出来,虽然不知眼前人伤势如何了,仍如往常般问道,“可要喝茶?”

    剑圣没有回答他。

    而是看了一眼天色。

    头顶的浩瀚夜空,被院墙与远处的广厦遮蔽,切割成不规则的一块。

    依然能窥见星河璀璨,宁静而美好。

    一切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掌院先生脸色骤白!

    庭院中,他们头顶的天空,竟然开始剧烈晃动,龟裂的细纹从卫惊风目光落处延伸扩张,最终遍布整片视野。

    就像打破一层琉璃罩,假象碎裂,真正的天空露出本来面目!

    黑如泼墨,无星无月。

    “哗啦!…——”

    幻象破除是没有声音的。这一声,是掌院先生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溅起的瓷沫在他手背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血迹流过青白的皮肤,滴滴落在凋零的槐叶上。

    他身形摇晃了两下,右手扶住了石桌。

    卫惊风眼底一片漠寒。

    蓦然对上这样的眼神,他下意识想解释些什么,“不会伤人性命,只是把人留在静思阁,至于你徒弟,更不会有事……”

    卫惊风没有分毫动容,只是道,

    “你过去不会这样。”

    掌院先生垂下眼,不再说话。

    因为无话可说。

    他想,你也说了那是‘过去’啊。这些年我算计你还少么?

    他劝卫惊风留下养伤,然后用阵法隔绝此地,连天空都是假的。

    维持一个要瞒过圣人耳目的阵法,需要付出代价和极大的消耗。以至于是碎瓷的边缘,都能轻易划破他的皮肉。

    这一切只是为了兴善寺之事可成。

    后患可绝。

    卫惊风依然冷漠的看着他。

    掌院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胜不了魔尊就向后辈出手,无耻之尤。

    庭院里起了萧瑟秋风,卷起层层落叶飞舞。

    风去时,院里只剩了一个人。又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他缓缓蹲下来,一点点收拾地上碎裂的瓷片。

    茶盏碎裂处,同样是那天阵盘被毁去的地方。

    同样是卫惊风很多年前送他的东西。

    第62章 昨日我们,今日你我

    “师兄……”殷璧越清醒的时候,心下微惊。四周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天光蒙蒙亮,能清晰的看到身边人微蹙的眉峰。他问道,“师兄,我睡了多久?”

    洛明川小心的将人扶起来,探了探灵脉。殷璧越没有动,任凭洛明川的真元进入体内。一边打量着周身环境。

    他们在一处山涧,泥土潮湿,水边青草丰茂,空气中氤氲着草木的清香气息,晨光熹微之中,山水宁和静美。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洛明川避而不答,“现在感觉怎么样?”

    殷璧越的真元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经脉中还有残余的药力,微微有些刺痛,断裂的骨头正在长好,所幸没有伤到心脉。伤口都做了处理,就连血迹斑驳的道袍都干净一新。

    殷璧越想也知道,他昏迷的时候,洛明川做了多少事。

    师兄应该比他伤的更重,却反倒要来照顾他。

    于是他反握住洛明川搭在他脉门的手,阻止他把真元输给自己,“我很好,师兄你怎么样?”

    洛明川应道,“无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恢复的很快。”

    这是让他自己都开始害怕一件事。

    他原本以为这次对战中用迦兰瞳术施展超乎境界的法门,一定会受剧烈反噬。而破开那座金光大阵的瞬间,巨大的威压直接碾碎了他每一寸灵脉。就连肋骨都断了两根。

    可是真正跌落下来后,只有一盏茶的晕厥,身体就开始自行修复。

    这样不可置信的强大恢复能力,只有魔修才会有。

    他说出了实情,面上镇静,心中如擂鼓,他想,说不定师弟也会觉得……自己是魔修。

    殷璧越不全相信,将洛明川的右手拉起来,看到原本血肉模糊的手腕早已光洁如初,连伤疤都没留下,才舒了一口气。

    笑道,“恢复的快,是好事啊。师兄没事就好。”

    他不常笑,每每展颜,便如冰雪初融。

    洛明川心底的寒意随之散去,也低低笑起来。

    殷璧越感受到他胸膛微震,才惊觉自己一直半躺在师兄怀里。

    啊,自己这么重!师兄好辛苦!qaq

    他脸上烧的发烫,慌忙支起身子站起来。

    洛明川也很自然的放开他,起身掸了掸衣袍。

    殷璧越见师兄一派君子端方,觉得自己太扭捏,本就没什么可尴尬的。

    注意力立马转移到正事上,“师兄,之前你可是看出了阵法的破绽?你觉得我们现在可还在缇香山脉中?”

    他们本是从深渊裂缝跌落,却奇异的来到这里,可能是阵法威力太大,扭曲了空间。也可能是兴善寺之下,本来就别有洞天。

    两人沿着溪流向前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猜测当下的情况。

    洛明川之前就用神识看了很远,没有发现任何危险,“金光大阵有蹊跷。我看出了阵下有一条地脉不稳,能量波动异于其他地方,只想着试试破开阵法,也没想到会来这里……此处树木的品种,空气的湿度,都与缇香山脉中不同,就像是……另一方天地。”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他会果断选择跳下深渊,是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同宗同源的东西吸引着他一样。

    这种感觉太虚无缥缈,当不得真,说了只会让师弟为他担心。

    殷璧越的神识很强大,此时已经蕴养恢复了六分,也看出这里不是缇香山脉。若有所思,不由喃喃道,“金光大阵有蹊跷……”

    洛明川点头道,“是。沧涯山的护山大阵,每年单是维护就要耗费八万灵石,开启一次消耗更多,还需有开山祖师留下的‘沧涯令’或是神兵‘春山笑’压阵。”

    殷璧越明白了他的意思。

    沧涯的护山大阵尚且如此,更何况兴善寺是将一个‘诸圣时代’的绝妙阵法支撑百万年,留存到现在,又需要多少耗费?无法计数。

    寺中虽有底蕴和资源,但也远远达不到所需的水平。

    殷璧越沉下心来打量此地。

    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有风声水声,山林松涛声,却没有活物的声音。

    林间没有鸟,水里没有鱼,草里没有虫。

    气候宜人,水土丰饶。但除了他和洛明川,再没有活物的痕迹。

    此时天光已大亮,然而举目不见日,再看那些原本宁和静美的山水,都显得死气沉沉了。

    这里,就像一处死地。

    殷璧越心中微冷,“或许金光大阵不是凭灵石和神兵支撑,而是用某种生命力……”

    这种推测太荒谬。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洛明川没有直接回答。但心中也有类似的猜测。

    两人没有再说话,警惕而又默契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那里枝桠遮蔽间显出堂皇的黄瓦,是整片山林里唯一一处建筑。

    走近之后,朱漆匾额早已失色,勉强能看清四个斑驳大字——大雄宝殿。

    写着是殿,却不大,只能算是佛堂。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可以确定,此地绝不是幻境。眼下看见外观与兴善寺中如出一辙的佛堂,说明这深渊之下,确实是寺院后山的另一方天地。

    佛堂孤零零的伫立在野外,封门落锁,积灰年久,木门和窗棂老旧的不知年岁。

    好像来一阵风就能摧毁它,可偏偏靠近这里,风都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