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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他疼得龇牙咧嘴,欲哭无泪,这姑娘是怎么了,为啥力气比爷儿们还大?

    只见那白衣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蹲在他跟前,一边用手刨土一边醉醺醺道:“我要把你种在这里,每天施肥浇水……”龙少戈正欲开口,不料一把泥土刚巧洒到了嘴中,顿时狂呕不止,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呵呵,别着急,我再给你施点肥啊!”白衣人说着站起身来,衣摆一掀似乎要解手。龙少戈吓得眼眶一突,双手撑地,奋起一踢,将那白衣人踢飞了开去。

    “我去你的,敢情你这家伙是爷儿们啊!”龙少戈说着愤愤吐了一口泥,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长相俊美的小子,起先还以为是姑娘家他才礼让三分,差点就被这醉鬼占了大便宜。

    这时候,那白衣少年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从地上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瞧着龙少戈,似乎酒醒了几分。

    “今夜全城戒备,你是何人,竟胆敢在这危险的樱花林里闲逛?”

    “全城戒备?那你又在这里干嘛嘞?”龙少戈一头雾水,环顾了四周的樱花树,并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白衣少年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道:“我在这里做什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最好立刻进到城堡里去,关好窗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说罢,转身向花林深处走去。

    “为什么?”龙少戈追问道。

    “你再不听劝,待会儿若是死在外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白衣少年头也不回道,龙少戈偏不信邪地跟了上去。但白衣少年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夜空,龙少戈也跟着抬头望去。

    只见西方天空竟出现了血红色的流星雨,像一根根染血的银针般划破夜幕,转瞬便消失不见。龙少戈的右眼皮忽然跳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起白发的自己说过,不久后将王府将遭遇生死劫,如今他没能及时将东西交到城主手中,不知道劫难的事会怎么演变呢?

    “今夜参斗重合,万星陨落,恐怕是帝都有大事。”白衣少年幽然道,转脸望向龙少戈,眼神忽然颤了一颤。因为他发现龙少戈的双瞳正迎着月光,那瞳仁竟是罕见的绿宝石色,散发出纯粹的柔光来,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什么东西这么香嘞?”龙少戈忽然嗅到了一股奇香,那种香味十分特别,就像被发酵的玫瑰花一样。

    白衣少年脸色一惊,慌忙举起衣袖闻了闻自己。

    “糟糕,快跑!”白衣少年一把拽住龙少戈飞奔起来,龙少戈感觉自己的脚都挨不着地,完全是被对方拖着在飞。

    月光之下,成千上万奇光闪烁的东西正向樱花林飞聚而来。龙少戈用犄角能察觉到不远处有翅膀煽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待他们逃到樱花林中央时,数不清的不明飞物已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乌云压境般将他们逼得无路可逃。

    龙少戈定睛一望,那竟是无数只比飞禽走兽还大的凤尾蝶,颜色绚丽夺目,翅膀扑动时不断散落发光的米分末,就像在下着五彩缤纷的细雨。而那米分末刚一落在樱花树上,樱花便像被烈火灼烤般,瞬间枯萎了一大片。

    “它们的目标不是你,快逃!”白衣少年忽然弯下腰来,一把扼住龙少戈脚踝奋力一甩,像抛飞来骨般将他整个人横抛了出去。

    不明状况的龙少戈就这样惨叫着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翻数圈才跌落在地。他头晕目眩地爬起来,摇了摇脑袋,适应片刻才看得清东西。

    只见成千上万的凤尾蝶飞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一股股旋风拔地而起,樱花漫天飞卷,那白衣少年的身影早已被吞噬殆尽……

    “岂有此理!”龙少戈顿时怒火中烧,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扔来扔去,看他不把那小子揪出来痛扁一顿!于是他立即合拢手掌两指相扣,集中意念,双掌间迸发出耀眼的青焰,这便是他的飞灵之力。

    所谓飞灵,是一种从上古之森孕育出来的灵,这些灵在成熟后会长出翅膀飞离森林,然后挑选优质的人族寄生。被寄生的人身上会浮现出奇特花纹,还能操纵各式各样的奇异力量,而龙少戈左肩头的花纹便是被寄生的标志。

    一道绚丽夺目的青焰划破月色,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那个诡异的球状物,无数凤尾蝶瞬间化作灰烬,那球状物顿时破开一道狭长的裂口来。

    龙少戈趁机操足急冲,一手拔出背后的破刃准备开杀,不料扯开黑绸后竟看到一把血红色的骨伞。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拿成了要交给城主的东西。

    偏偏又在这时候,那道裂口急剧收缩,数不清的凤尾蝶向他飞卷而来。那些发光的蝶米分纷纷落在他身上,全身顿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仿佛被泼了腐蚀液体一般浑身冒烟!

    ☆、第3章 飞鸿急报

    情势危急,龙少戈来不及拔出破刃,只得手忙脚乱的用伞击打那些硕大的凤尾蝶。令他惊喜的是,伞身所到之处凤尾蝶登时燃成灰烬,一路畅通无阻。

    重围之中,只见那白衣少年正埋头半蹲在地,一只巨大的凤尾蝶停在他背上微微扇动着翅膀,但看起来就像是那少年长出了蝶翼一般,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龙少戈心中一骇,旋即挥伞打散那只巨蝶,然后一把将那白衣少年揪到跟前,怒喝道:“兔崽子的,你再敢把爷爷我扔来扔去的试试!”

    话音未落,手指不知碰到了伞柄上什么结构,那红伞竟“蹭”的一下自动弹开,伞布散发出诡谲的红色光芒来。凤尾蝶立即退开了一大圈,没来得及避开的顷刻便化作灰烬。

    “这是……赤血龙骨伞!”白衣少年震颤道,幽瞳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所谓赤血龙骨伞,是用龙的脊骨剔成伞架,帝王蛾的茧织成伞布,万年蝙蝠血将伞布染色所制成的。这种伞不仅质地异常坚韧,还能完全隔绝阳光。

    “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好用嘞!”龙少戈忍不住将伞柄转了一圈,只听得簌簌连声,无数银针从伞折边缘四散射出,中针的凤尾蝶纷纷下坠。

    “你到底是谁,这把伞为什么在你手里?”白衣少年眼神凌厉,手掌像鹰爪般扼住了龙少戈的咽喉。

    “我救了你诶,你反而要杀我?”龙少戈毫不畏惧,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转伞玩,那簌簌的射针声真是怎么听怎么爽。

    “谁要你救了!”白衣少年的手掐得更紧,目光警惕地逼视着龙少戈。

    “那不救了呗!”龙少戈嘴巴一撇,刷的一下把伞收了起来,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只见那赤血龙骨伞一收,数不清的凤尾蝶又再度卷土重来。白衣少年气赌,将另一只手也掐了上去,直恨不得一把将这臭小子掐死。

    “你松不松手?都飞回来了嘞!”龙少戈被掐得直翻白眼,竟还得意地轩了轩眉头。

    白衣少年气得咬牙切齿,但眼看情势危急,只得强行克制着自己,机械式的拿开了双手。

    “真乖嘞!”龙少戈胜利的咧嘴一笑,触摸伞柄机关再次撑开了赤血龙骨伞,方才靠近的凤尾蝶又立即退了开去。白衣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再给他掐回去。

    正在这时,龙少戈忽觉手背袭来异样的疼痛感,抬手一看,手背上的肌肤竟在急速溃烂,顿时吓得大叫一声。

    白衣少年见状一把抓过他的手,二话不说便往他手背上吐了一口口水。

    “喂!”龙少戈忙把手抽回来,正准备用衣服蹭掉对方的口水,却惊奇地发现手背上的伤口竟在渐渐愈合。他不由得狐疑地望向旁边少年,难道这家伙的口水还能解毒不成?

    白衣少年斜着眼睛哼了一声,骄傲道:“那蝶米分沾到一点你浑身都要烂,现在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咱俩互不相欠!”

    龙少戈学着对方哼了一声,然后擎着伞自顾自的向城堡走去。白衣少年虽极不情愿,但又畏惧那些剧毒的凤尾蝶,只得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

    就这样,两个少年共撑一把妖异的红伞,并肩走在月光下的樱花林间,身旁萦绕着成千上万奇异的凤尾蝶。那场面华丽而诡谲,即便多年后想起仍记忆犹新。

    “你到底是谁啊?”白衣少年忍不住又问。

    “请我大吃一顿我就告诉你。”龙少戈此刻又感觉饥肠辘辘,想必是方才使用飞灵术消耗了体力。

    白衣少年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深更半夜的所有人都在戒备,要我上哪儿去给你弄吃的?”

    “那你总知道厨房在哪儿吧?”龙少戈轩了轩眉毛,眼神如雪般贼亮。

    于是二人绕到城堡后方,从侧边窗户翻进厨房内,然后迅速关好窗户。只听那些凤尾蝶噼哩啪啦地撞击在窗户上,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二人摸索着点燃了几盏灯,温暖的灯光逐渐照亮了这个气派的厨房。只见长条方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新鲜水果,最里面的橱柜里还用冰块镇着鸡鸭鱼肉。

    龙少戈满意极了,将赤血龙骨伞靠在桌角旁,然后从水盆里捞起一根竹笋,操起案上的菜刀娴熟地切了起来。手法准确迅疾,每一片都切得大小一致厚度均匀,那刀功绝不亚于帝都顶级的厨师。

    “你还会做菜?”白衣少年稀奇地望着龙少戈捣鼓,借着灯火,他这才注意到对方头顶的银色犄角,神色不禁微微一动。在这梵世极少看到魔角人,因为魔角人要从西界来到梵世,必须穿越上古之森,而这上古之森又是着名的死亡禁地,不知面前这魔角少年是如何穿越过来的呢?

    “在我家,厨房每天按时按点的做三次饭,但我总觉得吃不尽兴,所以就自己学着做东西吃。”龙少戈边说边准备食材,生火烧油,忙前忙后,仿佛这里就是自个儿家。

    不出半个时辰,他便端了四大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上桌,分别是冬笋烧肉、爆炒牛杂、香干回锅肉、雪菜豆腐鱼。

    白衣少年眼馋地舔了舔嘴唇,未等龙少戈许可就自己拿筷子开吃了。

    “我叫龙少戈,老爹说我的名字取止戈之意,止戈为武方为真丈夫,你嘞?”龙少戈添了碗饭递给对方,然后自己直接把饭桶端上桌,拿着锅铲就开吃了。

    “风祭,风雪之风,祭祀之祭。”白衣少年风祭吃得不亦乐乎,他从没想到那样桀骜不驯的自己,竟然就被这狼狈之夜的一顿饭给驯服了。

    龙少戈鲸吞蚕食般吃完满满一桶饭,然后仰头瘫在椅子上,摸着肚子恹恹欲睡。

    “想不到你厨艺还挺不错!”风祭说着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可你还没告诉我,那把伞怎么在你手里?”

    龙少戈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其实呢,我今日才赶到未央城,受人之托在七日内将那把伞交给城主,现在看来恐怕无法按时完成任务嘞。”

    “噢,为什么呢?”风祭饶有兴致道。

    只见龙少戈忽然把脑袋竖了起来,抱起手臂愤愤不平道:“还不是因为那个狗屁城主,简直拽上了天,不见就算了,还把我晾在一旁干等两个多时辰!那种人渣,我都不想把这么神奇的伞送给他!”

    “是吗?”风祭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起身走到龙少戈跟前。

    望着对方那张俊美魅惑的脸,龙少戈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就在下一刻,风祭一把揪起他胸前的衣襟,像扔废物一样把他甩了出去。傻不啦叽的龙少戈就那样撞开窗户,惨叫着飞到了城堡外面。

    “不好意思,我就是城主呢!”风祭邪魅一笑,然后撑开赤血龙骨伞,一脚踹开厨房大门潇洒地离开了。

    翌日,天亮时分,城中戒备已经解除。早起的人们再次看到了尸横遍地的凤尾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每年这个时候,这些奇异的蝴蝶就会从遥远的上古之森飞过来,然后在一夜之间纷纷撞死在白堡上,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人声,龙少戈困倦的动了动睫毛,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意识到时间,他猛然睁开了双眼,身体却无法动弹。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竟四仰八叉地挂在一棵樱花树上,树下正围着一群人,像看怪物一样对他指指点点。

    龙少戈这才恍然记起来,昨夜被那个叫风祭的少年扔出窗外,正巧挂在樱花树上便昏睡了过去。岂有此理,他好歹是堂堂将王府二少爷,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猴耍,叫他男子汉大丈夫颜面何存?!

    见他怒气冲冲的从树上跳下来,围观的人登时吓得作鸟兽散。龙少戈狂冲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把赤血龙骨伞弄丢了。正在踟蹰之际,耳畔传来一道脆如刀锋的声音。

    “这位贵客,昨夜睡得可好?”

    龙少戈抬首一望,只见一人正擎着一把红伞翩翩走来。他一身高贵的雪白长袍,身材虽不高,但站在人群里却鹤立鸡群;而他的容貌更是俊美绝伦,神情中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高,衬着他那头瀑布似的奇异蓝发刚刚好。

    “大白天的撑把伞你有病嘞?”龙少戈翻了一下眼睛,气不打一处来。

    风祭不屑一笑,他确实有病,之所以要白日撑伞,是因为他的体质无法承受阳光直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全身便像烈火焚烧般痛苦。

    “快把伞还给我,不然要你好看!”龙少戈边说边挽袖子,跟风祭相比,他就像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山野樵夫,浑身上下一个字便足以形容:糙!

    “这把赤血龙骨伞本就是为我特制的,你千里迢迢赶来未央城,不就是为了把它送给我?”

    龙少戈不由得愣了一愣,他以为城主应该像他父亲那样成熟稳重,怎么会是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呢?

    就在这时,忽听得苍空里传来一声长鸣,一只雪白的大鸟盘旋着落到了二人之间。龙少戈认得这种鸟,它是各城池间用来传递急报的飞鸿,其速度非常惊人,两日内便可围着全国飞一圈。

    只见风祭单手将飞鸿脖子上的信条抽了出来,抖开来看时却不慎被风掀飞了去。

    龙少戈趁机抓住飞来的信纸,得瑟地抢先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昨夜帝都将王府突发邪火,府中三百余人全部葬身火海,望诸君戒备。”他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瞬间痛得无法呼吸。

    风祭扫了龙少戈一眼,将他手中的信条抽过来看,看完后眉头微微一皱,原来昨夜的流星雨应的是将王府。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龙少戈一把捉住风祭的手臂,眼睛吓煞人似的瞪得老大。这事太离谱了,想他将王府高手辈出,哪怕来一支精英部队都不一定攻得下,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场火而覆灭?

    “放手!”风祭拧着眉头,只感觉对方掌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这不是真的!”龙少戈失魂落魄地松开风祭,嘴里念叨着:“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家……”

    风祭神色一动,这才意识到龙少戈是将王府的人,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就在这时,龙少戈发觉自己在流鼻血,伸手一摸血液竟是黑色的,就像中了剧毒一般。于是他恍恍惚惚地转向风祭,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怎么好像又中毒了,你的口水是不是能解毒来着,再借点给我嘞!”

    “我借你一脚!”风祭抬腿就是狠狠一脚,将龙少戈整个人踹飞了出去。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子竟然要自己往他嘴里吐口水,还要不要脸了?

    龙少戈仰摔在草地上,猛地咳出一大滩黑色血液,然后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第4章 冤家路窄

    日暮时分,一只雪白的飞鸿盘旋在未央城堡垒上空,长鸣一声,然后飞落在了中央堡垒的天台上。风祭心下诧异为何急报如此频繁,于是取下飞鸿脖子上的信件,打开一看顿时俊脸一沉。

    “真是出了鬼!”他铁青着脸将信纸撕得米分碎,一把洒向白堡下方的花林间。

    这时候,一名铁衣随从上前鞠躬道:“禀报城主,那魔角少年醒了。”

    风祭稍稍整理了一会儿情绪,这才跟随从回到房间内。只见龙少戈在女仆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他唇色惨白,脸颊尚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