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成,我颠了几个小时,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接人,就当我犯贱。”
单军头疼了,拉住了王爷,他这性子,有时候真让单军无可奈何。王爷碰在他身上,铬着了个硬东西,随手就掏进他口袋拿了出来。一个口琴。
那天晚上,单军让周海锋把这把琴送给了他。周海锋给战友重买了新的,这把给了单军。单军也不是一直带着,今天查内务,才把它带出来搁在身上。
“给我,这是战友送的。”单军见王爷拿在手里摆弄不给他,要去拿回来。
“战友?什么好东西,我要了。”王爷冷眼观察着单军。
“回头给你弄个新的,这我吹过,脏了。”
“脏了,那就扔了吧。”看着单军急着要回去的样,王爷眼底阴沉,随手一扔,真的把口琴丢出了窗外。
楼下,一辆军用摩托开进大队部的院子,周海锋跨下了摩托,正走向楼道,啪嗒一声,口琴掉在了台阶上,滚到他的脚边。
“……”周海锋抬起了头。
“你!……”单军见王爷说扔就扔,拱火,可今天看在王爷大老远来的份上,也不好发作,硬是憋了下去。
“你就糟践吧,啊?”单军指了指他,要出去捡口琴,被王爷拉住了。
“你急什么,先陪我把酒喝痛快了。”
“这儿禁酒!”
“禁酒?不喝是吧,我看你喝不喝。”
王爷刚才喝了不少,似乎酒意上头,嬉皮笑脸着,仰头含了一口酒,趁单军没留神,突然拽过他的领子,把他的头拽低下来就堵了上去。
单军毫无防备,被他弄了个正着,一下子懵了,竟然忘了把王爷推开。
门被推开了。
开门声惊醒了单军,他从惊愕中回过神,一把推开了王爷。
周海锋站在门口,不大的休息室,三个男人站着,一片静寂。
“训练了。”周海锋简短地说,关上了门。
“……”单军站在原地,听着那离去的脚步声。楼下响起摩托引擎声,周海锋车远远开出了大队部,一楼空地上,那个口琴躺在原地。
“别看了,人都走了。”王爷靠在墙上,不冷不热地。
“……你搞什么?!”单军狠狠抹了一把嘴,朝王爷开火。
“没这么玩儿不起吧?”王爷一脸的不在乎。“你火什么?就因为他看见了?”
他们弟兄之间怎么闹得没边的都有,可从来没这么样过,刚才这一下让单军极度别扭,恼火。搁在平常,当玩儿出圈儿骂两句也就算了,可现在单军却怒从心起,如果不是今天王爷大老远来,他这火早就已经爆发了。
“……你去招待所吧,我训练了。”单军强忍住向上拱的情绪,戴上帽子。
“下次再这么闹我灭了你!”……
单军走了。王爷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静静站了一会儿,慢慢抚过唇上的湿润。
训练场上,猫了一个小时,靶位才出其不意地跳出,又突然缩回去,一片枪响过后,教官看靶又看周海锋,粗了嗓门。
“周海锋!你心不在焉什么?!”
“对不起,教官!”
周海锋吼。
第36章
单军自己跑山路回的训练场。依托射击训练开始了,两人一组为单位,模拟在无依托的状态下利用战友的身体做依托进行射击。这练习讲究的就是身体的互相配合与协调,还有复杂环境下的快速反应和彼此的默契。
周海锋仰面躺倒,双腿屈膝。单军随后卧倒,抱住了周海锋的腿,枪支以周海锋的膝盖为支撑,向前方靶位瞄准。
弹射靶出现,一排枪声响过,躺着的人迅速坐起来换对面姿。周海锋也坐起来,转向单军的正面单膝跪下,单军已改成跪姿,枪架在了周海锋的肩膀上。
两人面对着面,呼吸近得拂在对方的脸上。
视线碰在一起,单军没移开。周海锋见单军看着他,目光严肃地示意他看靶。
单军瞄了一会儿,靶迟迟不出现,他的眼神从瞄准器中再次移开,回到周海锋的脸上。
周海锋也黑了,面孔被日晒淬炼成古铜色,剑眉下,一双眼睛若有所思。锋利的下颚线条紧绷出坚硬、沉着的力度,而紧闭的唇却微薄,润泽,是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唯一柔软的地方。
单军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唇上。
他想起刚才王爷的那一下,让他那么排斥,可是,这紧闭的薄唇却不一样。单军想明白,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周海锋察觉了他的目光,撩起眼皮。
“看哪儿?”周海锋低沉地喝。
单军被他喝醒了,眼神回到了准星。
谁也不知道靶子什么时候跳出来,也许1分钟,也许1小时。
“……中午你跑什么,有子弹追你啊”
单军用只有周海锋能听见的声音,说。
周海锋开着摩托来,分明是来接他,却一个人走了。
“他那就是浑闹。闹出边儿了。”单军端着枪瞄准前方,低声。
“我跟他没事儿。”
半晌,周海锋也没有声音,单军瞄了他一眼。
“你出声。”
“集中精神!”周海锋粗声提醒。
靶子突然毫无预警地跳了出来。等了太久注意力涣散的兵们猛然回过神来匆忙射击,已经来不及了,靶子已经下去了,竟然有一半的人跑了靶,单军也不例外。
“操”单军拉了一把枪栓。
教官在远处骂着:“单军!魂儿飞了?!”
……
最后一次换姿,周海锋转过身坐躺在单军两腿之间,背靠在他怀里支撑重心,单军胳膊绕过他的肩膀,枪架在他膝头正面射击。
这姿势看起来,就像一对偎依的情侣,部队训练时那些战士没少拿这姿势互相开玩笑,说在部队这缺女人的环境,没老娘们儿搂只好搂个老爷们儿,过过干瘾。
说是玩笑话,但这姿势舒服,所以依托射击训练时候,这姿势是比较常采用的。
又是漫长的等待,他们相偎着,一起等待着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靶子。
时间过得很慢,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静止,只有微微吹过山里的微风,不时轻轻吹来,却带不走单军身上的燥热。
单军的心里像有什么在爬。
下巴下就是周海锋的头顶,短而硬的板寸蹭动着单军的脖颈。单军瞄着靶位,却无法集中精神,胸膛上贴着的坚硬而富有弹性的背肌,带给他灼热而有分量的压迫。
“你右手边,三点钟方向,你摸摸。”
单军环着周海锋,对他耳语。
“摸呀。”见周海锋没动静,单军催促。
周海锋手慢慢移了过去,摸到了单军的裤袋,在外头摸了下。
他的手摸到了一个有棱角的硬东西。那鼓起的形状,已经能摸出是什么。
“不是有意的。没摔坏,我都擦干净了。”
单军下楼就捡起了那口琴,仔细查看过,幸好口琴外头有壳子,是软塑料的,一点没损坏。
“晚上,你再教教我。”单军低声说……
阳光照射着靶场,风过山林发出簌簌的声音,青山连绵,不知是哪个山坡的野花香飘来,连火药的硝烟味都没能将它们掩盖。
单军拥着周海锋,枪在他的手里,这明明是一个紧张肃杀的靶场,却让单军有一种与世隔绝般的愉快,安宁。
仿佛这里不是战场,没有硝烟,只有他和怀抱里的人,在青山环抱、阳光拂面里,坦然偎依着。
被禁锢在他怀里的人,将重量和后背完全交托在他的身上。单军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好像他一直想抓住的什么,终于抓在了手里,他完全掌控了,占据了。
他闻到周海锋身上的气息,那混合着汗味和青草与泥土的味道,还有一种独特的男性体味,像雨后的林间蒸腾的味道,带着原始,野性……
沉闷的呼吸,像那迟迟不跳出的靶位,燥热,难耐。
单军嗅着怀里的气息,汗水浸透的身体相贴,张开的腿间碰触着周海锋的部位,渐渐不受控制地抬头、变形……
一股异样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直到蓦然急响的枪声震动了整个山谷……
王爷走了。
他没有住招待所,而是给单军留了句话,说在隔壁市镇等他一天,单军要跟他走,就收拾东西去找他,要不走,就当他这趟没来。
单军用电话给王爷挂了个传呼,留了言。他知道王爷早就知道他的答案。
教官宣布明天将会有一场演习,具体内容不知,全体等候命令。
当天晚上熄灯前,周海锋到了单军床前。
“你来一下。”
周海锋示意单军跟他出去。
单军一愣。这是这几天来周海锋第一次主动找他。
“干什么,你俩有啥悄悄话啊,我也去听一个?”唐凯嬉皮笑脸地跟上来。
“没你事儿!待着。”单军说。
周海锋在前头走,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营区。单军跟在周海锋后面走着,一路上周海锋都没说话,也不回头,单军也不问他要去哪,直到周海锋把他带到了营房后面的山坡上。
周海锋在没人的树林里站住了。单军也跟着他站住。
周海锋转过身来,月色下的面孔没有单军以为的暧昧或者迷离,相反严肃。他没有逃避眼神,而是直接地注视单军,那目光笔直,笼罩着他。
“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回答你。”
周海锋说。
单军一愣,喉咙一紧。他盯着周海锋。